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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还有并不化入的搀合。文言作品夹用白话,上一章已经谈到,这里只说白话作品夹用文言的。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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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那宝玉也在孩提之间,况他天性所禀,一片愚拙偏僻,视姊妹兄弟皆如一体,并无亲疏远近之别。如今与黛玉同处贾母房中,故略比别的姊妹熟惯些。既熟惯,便更觉亲密;既亲密,便不免有些不虞之隙(《孟子·离娄上》作“不虞之誉”),求全之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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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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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停了一会,闹声稍定,只听那台下正座上,有一个少年人,不到三十岁光景,是湖南口音,说道:“当年读书,见古人形容歌声的好处,有那‘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话,我总不懂。空中设想,余音怎样会得绕梁呢?又怎会三日不绝呢?及至听了小玉先生说书,才知古人措辞之妙。每次听他说书之后,总有好几天耳朵里无非都是他的书,无论做甚么事,总不入神,反觉得‘三日不绝’这‘三日’二字下得太少,还是孔子‘三月不知肉味’,‘三月’二字形容得透彻些。”旁边人都说道:“梦湘先生论得透辟极了,于我心有戚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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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残游记》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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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加点的话都是从古代的文言典籍里借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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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有的体裁在文言和白话之间摇摆,想干干脆脆说它算文还是算白有困难;两属,当中砍一刀,也困难。最明显的例是乐府诗和曲子词。问题来自时间的早晚。早期的作品来自民间,依照我们文学史的传统,不能不算白话。可是我们所能见到的,一是有可能不是很早的,二是大多是经过文人修润的,修润,总会由俗而渐渐移向雅,或者说,文气加重。要重到什么程度就可以不再算白话?还有,文人仿作,也总是越来越文,是都算文言呢,还是文到相当程度才算文言呢?这类问题,我们翻阅《乐府诗集》和《敦煌曲子词集》之类,如果目的只是欣赏,当然可以不管,或者想不到;如果想分辨文言和白话,那就躲不开。怎样处理才合适,留到下面第14.2.2节谈;这里为了说明问题的性质,举下面两类作品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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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乐府《相和歌辞·江南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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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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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辞)(《乐府诗集》卷二十六,下两首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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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楫晚应旋,历岸扣轻舷。紫荷擎钓鲤,银筐插短莲。人归浦口暗,那得久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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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简文帝拟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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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唱潮初落,江花露未晞。春洲惊翡翠,朱服弄芳菲。画舫烟中浅,青阳日际微。锦帆冲浪湿,罗袖拂行衣。含情罢所采,相叹惜流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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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刘希夷拟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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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词《菩萨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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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霏点点回塘雨,双双只只鸳鸯语。灼灼野花香,依依金柳黄。 盈盈江上女,两两溪边舞。皎皎绮罗光,轻轻云粉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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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曲子词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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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奴为去来难,教君恣意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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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作,见《南唐二主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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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宛转三千曲,浴凫飞鹭澄波绿。何处望归舟?夕阳江上楼。 天憎梅浪发,故下封枝雪。深院卷帘看,夜怜江上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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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邦彦作,见《片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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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类三首,按时间早晚排列。早的一首,无论由出身看还是由文字看,算白话,推想多数人会同意。晚的一首相反,同样根据出身和文字,大概应该算文言。如果这两端的都定了性,中间的呢?不戴有色眼镜,我们似乎不能不说它是骑墙派,向一边推算白话可以,向另一边推算文言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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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还有一种情况是,文言和白话,不同的作品在文白的程度上常常不相等,而是有的纯粹,有的不很纯粹,有的甚至很不纯粹。这是因为,文言和白话都有不同的体裁,出于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作者。如果两种作品,一文一白,行文都纯粹,由语言方面看就距离远;如果都不纯粹,由语言方面看就距离近。距离近,也会使文白的界限显得模糊。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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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有二措大相与言志。一云:“我平生不足,惟饭与睡耳,他日得志,当饱吃饭了便睡,睡了又吃饭。”一云:“我则异于是,当吃了又吃,何暇复睡耶?”吾来庐山,闻马道士善睡,于睡中得妙,然吾观之,终不如彼措大得吃饭三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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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东坡志林》卷一《措大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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