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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观止 [:1705153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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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徐敬业讨武曌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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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临朝武氏者[2]，性非和顺，地实寒微[3]。昔充太宗下陈[4]，曾以更衣入侍[5]。洎乎晚节[6]，秽乱春宫[7]。潜隐先帝之私[8]，阴图后房之嬖[9]。入门见嫉[10]，蛾眉不肯让人[11]；掩袖工谗[12]，狐媚偏能惑主[13]。践元后于翚翟[14]，陷吾君于聚麀[15]。加以虺蜴为心[16]，豺狼成性，近狎邪僻[17]，残害忠良[18]，杀姊屠兄[19]，弑君鸩母[20]。人神之所同嫉[21]，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22]。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23]；贼之宗盟[24]，委之以重任。呜呼！霍子孟之不作[25]，朱虚侯之已亡[26]。燕啄皇孙[27]，知汉祚之将尽[28]；龙漦帝后[29]，识夏庭之遽衰[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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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子[31]。奉先君之成业[32]，荷本朝之厚恩[33]。宋微子之兴悲[34]，良有以也[35]；袁君山之流涕[36]，岂徒然哉！[37]是用气愤风云[38]，志安社稷[39]。因天下之失望[40]，顺宇内之推心[41]，爰举义旗[42]，以清妖孽。南连百越[43]，北尽山河[44]，铁骑成群，玉轴相接[45]。海陵红粟[46]，仓储之积靡穷[47]；江浦黄旗[48]，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49]，剑气冲而南斗平[50]。喑呜则山岳崩颓[51]，叱咤则风云变色[52]。以此制敌[53]，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攻不克[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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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等或居汉地[55]，或叶周亲[56]，或膺重寄于话言[57]，或受顾命于宣室[58]。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59]，六尺之孤何托[60]！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61]，共立勤王之勋[62]，无废大君之命[63]，凡诸爵赏，同指山河[64]。若其眷恋穷城[65]，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66]，必贻后至之诛[67]。请看今日之域中[68]，竟是谁家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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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光宅元年（684），武则天废中宗，杀戮李唐子孙，改政变制，立武氏七庙，准备自立，徐敬业遂在扬州起兵讨武氏。时骆宾王在军中为艺文令，为徐敬业写了这篇檄文。文中历数武后之罪，义正辞严，大加挞伐，但其中也有夸大失实之处。徐敬业，唐开国功臣徐（即徐世，因功赐姓李，后以避太宗讳，去“世”字，称徐）的长孙，曾任太仆少卿、眉州刺史，后因事贬为柳州司马。讨武兵败，被杀。檄（xí习），古代用于晓喻、征召、声讨的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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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伪：非法窃取政权者称伪。临朝：君临朝廷，当政。武氏：武则天，名曌（zhào照），并州文水（今山西文水）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亦是惟一的女皇帝。初为太宗才人，高宗立为皇后，后废中宗，立睿宗，以太后身份临朝称制。690年，自立为帝，改国号为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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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地：地位、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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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下陈：站在后列，指品级不高的侍妾。此指武则天曾为太宗之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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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更衣入侍：《汉书·外戚传》言卫子夫出身微贱，曾在侍候汉武帝更衣之际被武帝宠幸。此言武氏曾得太宗宠幸。更衣，指如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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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洎（jì记）：及，到。晚节：后来，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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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秽乱春宫：言与太子（即后之高宗）发生暧昧关系。春宫，太子所居之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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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潜隐”句：指武则天于太宗死后为尼以掩盖为太宗才人事。潜隐，隐藏，掩盖。先帝，已故的皇帝，指太宗。私，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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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阴图：暗中图谋。后房：后宫。嬖（bì必）：宠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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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入门见嫉：入宫时曾遭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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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蛾眉：如蚕蛾的触须般弯曲而细长的眉毛。后用以代指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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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掩袖”：《战国策·楚策》载楚怀王妃郑袖见怀王宠幸新来的美人，对其言怀王不喜其鼻，令其掩鼻见王。王不解，郑袖说新人厌闻王之臭气。王怒，割新人之鼻。此处言武则天如郑袖一样善于在帝王跟前进谗，陷害其他妃嫔，谗害王皇后事见《新唐书·后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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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狐媚：妖冶媚态。主：指唐高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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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践：履，登上。元后：正宫皇后。翚翟（huī dí灰笛）：野鸡，五色皆备者称翚，长尾者称翟。皇后的车子礼服上常以此为装饰，这里比喻皇后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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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聚麀（yōu优）：两头牡鹿共同占有一头母鹿。语出《礼记·曲礼上》：“夫惟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此指武则天先后为太宗、高宗父子的妃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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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虺（huǐ毁）：毒蛇的一种。蜴（yì义）：蜥蜴，四脚蛇，善于变换颜色。比喻武则天内心狠毒，诡变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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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近狎（xiá霞）：亲近。邪僻：邪恶的小人。此指李义府、许敬宗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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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忠良：指长孙无忌、上官仪、褚遂良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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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杀姊屠兄：武则天立为皇后之后，其侄儿惟良、怀运及其姐之女贺兰氏为其所杀；其兄武元庆、武元爽被流配而死。见《旧唐书·外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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