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5176921
这段对成都方音的描述大约是抄录自傅崇矩的《成都通览》傅崇矩:《成都通览》(下册),巴蜀书社,1987年版,第24页。
1705176922
1705176923
成都之口音多用尖字,平仄每每相混。如曰字、日字读为阳平,绿字读为卢,实字读为时,秃字读为沱,米字读为迷,吃字读为池,福字读为扶之类,皆骤难改变者也。
1705176924
1705176925
尽管《清稗类钞》的这部分内容抄自《成都通览》,但是它比后者更重要的是,它指出了四川方音与官音的差异性和趋同性。
1705176926
1705176927
四川方言属于西南官话的一支,而西南官话又属于北方方言区,因此四川话的语音与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的普通话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而整体来说,语音相似之处大于不同之处。
1705176928
1705176929
与民国《巴县志》成书时间大致相当的四川俗语集《蜀籁》,卷4记载了四川一句俗语“要拿房桶那么大个肚皮来装”。唐枢:《蜀籁》,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55页。“房桶”是何物?在该书卷2中也提到了这个词“房桶腰杆”,但没有作解释。查遍了《辞海》和《汉语大词典》也没有找到这个词。原因很简单,这个词里有一个别字——房。“房”的正字是“黄”,房桶也就是黄桶,是农家用的直径约一米左右的大木桶。黄桶般的肚皮,形容容量大,装得多;房桶般的腰杆,形容腰很粗。
1705176930
1705176931
把“黄”误写成“房”,有其独特的文化内涵在里面——这个别字的背后,包含着一个四川方言与普通话不一样的语音特征。黄(huɑnɡ2)误写成房(fɑnɡ2),是四川方言h与f不分的结果。包括《蜀籁》作者唐枢的家乡遂宁在内的四川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语音现象。比如:“四川乐至等县的人又把‘ㄈ’(注音字母,相当于f)念成‘ㄏㄨ’(注音字母,相当于hu),例如把‘方法’读为‘荒华’;‘浪费’读为‘浪会’;‘吃饭’读为‘吃换’;‘风雨’读成‘烘雨’等。”李运益、苏运中:《四川人怎样学习普通话》,重庆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40页。
1705176932
1705176933
为此四川学生在进行普通话训练时,还专门编有相关的绕口令:
1705176934
1705176935
粉红色墙上画凤凰,凤凰画在粉红墙,红凤凰、黄凤凰,粉红凤凰花凤凰。
1705176936
1705176937
“粉凤凰”“黄凤凰”,这样文绉绉的句子乡间人是不会说的。他们说的绕口令,往往和田里的庄稼有关,如:
1705176938
1705176939
菜子花花飞黄。
1705176940
1705176941
或者是:
1705176942
1705176943
化肥会挥发。
1705176944
1705176945
坂点胡豆,不费灰粪。
1705176946
1705176947
“菜子花花飞黄”“化肥会挥发”,意思明白易晓,“坂点胡豆,不费灰粪”得先来解释一番。这是川西农家的说法。“坂点”,“坂”即坂田,它不用犁田松土,直接在地里挖上小坑,将所要播种的胡豆(即蚕豆)播上,然后在上面盖一层掺和了粪水的农家草木灰——灰粪,这个点种的过程简称为“点”。
1705176948
1705176949
“费灰粪”、“花花飞黄”和“化肥会挥发”,声母分别是“fhf”、“hhfh”和“hfhhf”形式。连续交叉的一组h、f结构,对于h、f不分的四川人来说,慢慢读上一两遍,还能注意分清,要是接连快读上三五遍,那就完全混为一团了,“菜子花花飞黄”也就读成了“菜子发发(平声)辉房”。
1705176950
1705176951
“飞”是四川方言里的一个程度副词,凡是普通话里的“很”“非常”,或者文言文里的“甚”都可以与之替换。至于这个字应该写作“飞”还是写作“非”——即“非常”的省略——此处不加讨论。此处想说的是唐枢也把这个字写成了别字。《蜀籁》卷二:“太阳出来辉红,晒得石头梆硬。”这里的“辉”字,正字应该写作“飞”,“飞红”与“飞黄”一样,是表示色彩鲜艳的程度。
1705176952
1705176953
下面以歇后语为线索,来简要梳理一下四川方言里的特殊语音现象。
1705176954
1705176955
二
1705176956
1705176957
四川的歇后语里包含有很多特殊语音现象。而这些歇后语,也只有在四川方言的特殊语音之下,才能成立。就以上文h、f不分的现象为例,歇后语有“两爷子打架——胡豆(子)”,“胡豆子”,也就是前文提到的“胡豆”,它是从“父斗子”(“两爷子”即父与子,打架为“斗”)谐音而来。谐音的前提,便是h与f不分——父(fu4)与胡(hu2),四川口语里读音相同。又如“如来讲经——胡说”,这个歇后语是这样来的:“如来”是佛,“讲经”得说,合起来就是“佛说”,而佛(fo2)在四川口语里读为胡(fu2),“胡说”便这样得来了。
1705176958
1705176959
(一)部分后鼻音读为前鼻音
1705176960
1705176961
讨口子卖米——只有这一身
1705176962
1705176963
歇后语里的“讨口子”,有时也说成“叫花子”,就是乞丐。乞丐以行乞为生,有了上顿无下顿,哪来的米卖?即使偶尔走了运,乞来的米吃饱后尚有剩余,而乞丐又愿意出售,自然卖的也不会多。不多是多少呢?歇后语里说是一升。升,川西人叫升子,是一种木制的量米工具,形状如斗而比斗小,大约要装三四斤粮食。因四川口语里升(shenɡ1)读为身(sen1)。“只有这一升”也就成了“只有这一身”。这是“只有这一身衣裳”的省略,意思是衣服只有这一套。
1705176964
1705176965
又如:
1705176966
1705176967
莴笋炒蒜苗——亲上加亲
1705176968
1705176969
“姑家女,伸手娶;舅家要,隔河叫”,人家说外甥女当媳妇是亲上加亲,但四川人可不这么直接,他们会拐个弯绕着说。莴笋是青色的,蒜苗也是青色的,两个菜放在一起炒,是青上加青。青(qinɡ1)省去后鼻音便成了亲(qin1)。
1705176970
[
上一页 ]
[ :1.705176921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