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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帮有箴言说“光棍无事干,到处找皮绊”,这句话的意思是,光棍(主要是浑水袍哥)因无事可做,就喜欢到处寻事生非。四川方言里“皮绊”简称“皮”,闹“皮绊”,也叫“扯皮”,便是角孽打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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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四川俗语叫“人狂扯坏衣,狗狂扯坏皮”,图一时的高兴痛快而招惹是非,倘若招惹的对象是帮中人,当事者就得当众理论,理亏的一方便要被“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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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成都口语中有“洗脑壳”,是给某人难堪、拿某人开涮的意思。这个词是从方言“洗刷”得来的,而“洗刷”本身也是袍哥话中的一个词。帮中人犯了错,得惩罚:“处罚时,有称‘恭喜发财’的,即‘公洗罚裁’,即在茶馆中公开讲理,洗刷个人的是非,受大哥处罚,受社会公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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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茶馆中公开讲理”,袍哥隐语叫“吃讲茶”(也叫“吃茶”),“帮中人自己发生了争端,由第三者出面排解,大家到茶馆讲话,解释误会,分辨是非,谓之‘吃讲茶’,又名‘叫梁子’。如纠纷太大,是要召集各社人员在茶馆开会。”吃讲茶是怎样的情形?卫聚贤先生在书中有详细的描述卫聚贤:《江湖话》,说文月刊社,1947年版,第135—1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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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集各社人员在茶馆开会,由当事人云:“请问大五哥全体社会人员到齐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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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回答云:“已经请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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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又问道:“巡堂幺司(幺师),茶泡齐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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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司答:“泡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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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又说:“承蒙大五哥操心,迎请本码头仁义几堂,全体社会,执法人员。再者:有三山五岳,瑶岛五属,连封州县,各镇码头,×有×人顾客,已有兄弟清候到的,也有未清候到的,均请大五哥操心,全言转达,我兄弟××××大众请示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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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管事就引当事人向各桌席前声登说:“我九×与大众禀覆,今×处贵码头×××人在×堂上覆×排,清候大众的金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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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当事人就回答道:“我×××人跟大众请示,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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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在场同众声登说:“今晚我兄弟在评理堂启眼一看,在座无得非外,有我的本码头,仁义几堂,各面公口,全体社会,位位十台,再者有三山五岳,瑶岛五属,连封省县,各镇码头,有贵人显客,各界人员,已有我××清候到的,也有我×××未清候到的,提篮子不说分疆界,合二流无得自买自卖。我鄙人鄙庄草字×××在×字,上覆几排,清候全体社会,大众的金驾,今天晚上,应全体社会,各界人员,承蒙位台赏勅龙步,一非叹皮,二非叹绊,今有我们×码头×××人,在×堂口上覆某排,×××在×堂口上覆几排,(双方当事人)他们双方,各执一词,误会不明,迎请大众,位台均是才高北斗气贯长虹,善与仁义几堂,排难解纷,我鄙人倘有声登不清,疏虞失体种种一礼,请示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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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双方声诉,主席秉公裁判,或红或黑,或贬或责,分罪轻重议处,交管事执行,将办法宣布于众。办事由管事声明,最后则云“有请大众回龙转驾,我兄弟总总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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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讲明,纷争解除,大家散去后,由无理的一方付茶钱。以上只是通用的章程,如果要身临其境,还是看看沙汀先生的《在其香居茶馆里》邢幺吵吵和方志国是如何吃讲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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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讲茶仪式中提到的“幺司”“连封州县”“清候”“上覆”“显客”,仍是成都方言常用的词汇。吃完讲茶,理亏的一方就得“出血”。“出血”并不是要他“三刀六个眼”,而是叫他出茶钱。袍哥把血叫“旺子”,而把钱叫做“血”,“花钱叫出血”。如《海底》称送钱叫“上血”,弄钱叫“挖血”。这在今日四川方言中还在使用,如某人请吃饭,吃完后受请者便会说“这次又等你出血了”——这次又让你破费、让你花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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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讲茶”又名“叫梁子”,意思是“梁子”叫开了,双方的气就散了。“梁子”的意思是矛盾,但是有的人“不落教”,不按袍哥规矩行事——“按照袍哥规矩行事称‘落教’”丁季达:《乐至隐语》,《乐至文史资料》(第18辑),1999年,第147页。那么,受到公众“洗刷”的他,便和你结下梁子,闹下矛盾了。在成都方言里“不落教”“结梁子”至今仍在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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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光棍无事干,到处找皮绊”,所以如果你是不在袍的倥子,那最好对他们敬而远之。因为一旦和他们结下梁子,他们便会常来“肇皮”、找茬、“扫面子”。“帮中人对某人有隙,派弟兄们去故意给他为难,谓之扫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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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清末民初,傅崇矩在编写《成都通览》时便专门列了一章“成都之袍哥话”。他的目的便是要大家“如出门,遇有人说此等话,即宜远避,以免中害”。傅崇矩:《成都通览》(下册),巴蜀书社,1987年版,第50页。在他所列出的袍哥话中,有些词汇今日仍在四川方言中使用,兹罗列如下同上,第48—4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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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苏气:言对不起朋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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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哥子顶苏气:言某大爷讲究对于朋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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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毛了:言杀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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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庄:谋杀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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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梁子:言报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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肘起:言帮忙擎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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