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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和鼻子、和嗅觉有关的甲骨字,敏感些的人其实很容易察觉出来,都会有“自”的符号存在:自,,象形的鼻子;至于嗅觉的“嗅”字,甲骨文则聪明地把个超大鼻子安装到嗅觉最灵敏的狗头上去,成了,也就是“臭”字,但这字后来堕落成专用的不好气味,因此原字又添加“口”的意符(又弄错了,想来是个感冒只能用嘴呼吸的傻瓜)而成为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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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我们今天所惯用的“味道”一词,“味”这个带着“口”字意符的后来形声字,当然本来是隶属于舌头所管辖的味觉部分(舌,,为着强调舌上的血管经脉和口水,这个舌字遂狞猛起来了,倒像某种昆虫或外星怪物的口器,也像一株雨中的盆栽。由此,我们还能找到一个外形更不雅的甲骨字,,“飲[饮]”字,一个伸长脖子和舌头喝酒或喝水的人),但也大致移往鼻子去了——当然,味觉和嗅觉的紧密联结不好分割,让这部分的感官混淆和位移较情有可原,我们都晓得,享用美食时鼻子的慷慨参与有多重要;而且,我们多少也亲身体验过,重感冒鼻子不通时,吃起东西来有多没劲多没“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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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此类的奇奇怪怪错误你在意吗?坚持要更正吗?来不及了也不必了,老实讲,“积非成是”本来就是文字发展“正常”的一部分,文字一直在持续的误解、误读和误写的状况下蜿蜒前进,像收受种种异物、种种污染的大海,安静地吸纳它们积淀它们分解它们。当然,每一代也都有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试图英勇斧正,甚至动用到公权力来规定哪个字一定要哪样写才行,包括“部分”的“分”字到底有没有人字旁,“計畫(计画)”畫字要不要让它带一把锋利割人的武士刀(指“劃[划]”),“拚”和“拼”到底是不是两个从发音到意思都不一样的字云云,这些分辨和努力或都正当行之成理,每隔一段时日整饬一下也是好事,文字通常也不会反抗默默接受指摘并承受,但同时它仍固执地继续犯错,继续走自己难以阻挡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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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文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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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睁大眼睛、眼前光影缭乱的游手好闲者,如文字般持续漫步于属于他的通衢大路之上,我们就跟着他的眼睛也张望这路上的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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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这路是怎么来的呢?路,当然是人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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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句包含着浓浓教训况味的睿智人生俗谚,极可能只说对了一半,最早最早的路也许是鸟兽走出来的,人尾随其后——比方说较具开路之力的兽群,甲骨文中有个今天我们不再用的字,是羊群走过的画面;也通常有蛇,,这个字就是蛇字的原形“它”,惟“它”字较常被引用的是另外一型的,一条可能是被无意踩到或骚扰的蛇忍无可忍瞄准人脚的一触即发画面(人不惹蛇,通常蛇也不惹人,因为人并非它的食物);然后,便是追逐之事的发生了,今天的“逐”字源于追赶野猪的,但甲骨文中,被追赶的还有鹿、大象、狗等其他造型,只要有肉,无所不追,追着追着,路就清楚踩出来了,于是金文以降的“逐”字,便添加了道路的符号,呈现出的模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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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时候的道路还太荒芜,属于猎人,而不是游手好闲者。他需要路况更好、人群更聚集、景观更热闹的大路,因此,他得耐心等待这自然的道路被人为地加工——甲骨文的“建”字和“律”字,可能是同源之字,呈模样,或再加脚印符号让此一信息更加清晰的,是手握一管毛笔(当时就有毛笔了,不待日后秦朝大将蒙恬的发明,后来出土的战国时代毛笔也绝非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支),规划道路打算开工整建的模样,这个气象万千的“建”或“律”字,为我们存留了当时十大建设之类的宏伟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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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建好它,他们就来了。”——新的大路之上,仍然有牛羊走着,但注意这回后面跟着持杖放牧的人(“牧”字我们看过,但还有加道路符号的或),你跟他们后头,趣味盎然,有某种不期而遇的愉快心情(“逆”字,);你也轻松地就越过某个背着人迟迟而行的(“遲[迟]”字,,一个因背负着另一个人而步履沉重的人),但路上并非都是快乐的画面,也有人押着可怜的奴隶不知要往哪儿去,你注意到这名奴隶脚上还系着绳索,防止他逃跑,因此举步维艰,很快就消失在你背后再看不到了(“後[后]”字,,绳索加脚步的会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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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旁还有跪着祭拜或正进行某种仪式的虔敬之人(“御”字,,原意被假借之后已然遗失了),此外,也有甚多不愿走路的人,不管是基于实际的身体考量,或仅仅只为着夸示身份地位,乘坐双人抬着的舒适肩舆(“輿[舆]”字,,或“興[兴]”字,);道路上也来来往往走着各式各样华丽的车子(“車[车]”字,、、、、);路旁停着的车子旁边,有人正待登车,另外一人手持垫脚之物协助他(“登”字,)——还好当时这些手工打造、式样装饰个个不同的车子数量仍相当有限,速度也不快,不会威胁到闲步的人,只增加眼前的景观和速度节奏变化而已,就像本雅明所讲的,马车的大幅度兴起,在伦敦街头抢去了走路的空间,但在巴黎还好,没侵犯到人行的步道上来,仍为游手好闲者留着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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