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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只有少数“左撇子”用右脑控制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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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语言功能会偏居大脑一侧呢?或者我们更应问的是:为什么人体的其他部分都如此对称呢?对称是一种无法随意生成的现象,如果让你随意地给一个棋盘大小、8×8的正方形涂满颜色,那么图案两边均匀对称的概率还不到十亿分之一。在自然界中,生物分子就是不对称的,大多数植物和不少动物也是不对称的。制造出一个左右对称的身体是一件极其困难之事,而且代价高昂。对称是一种异常苛刻的设计,对那些身体对称的动物而言,任何一种疾病或者缺陷都可能破坏其外表的对称性。因此无论是蝎蛉、燕子还是人类,都无一例外地将对称视为一种性感(它表明对方是适合交配的对象),而将不对称看成一种畸形。在动物的生命形态中,一定有某种原因使得对称的设计“物有所值”。动物生命形态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移动性,两侧对称的身体设计有助于动物更好地直线行进。其中的道理非常简单:身体不对称的生物只能绕着圈子打转,感觉器官不对称的动物只能注意到身体一侧的信息,即便身体的另一侧也有值得关注的事情发生。不过,虽然直线行进的动物拥有左右对称的身体,但它们前后却不对称(除了电影《怪医杜立德》中的那只双头瞪羚)。就物体的前进而言,单一方向的施力显然效果最佳,因此建造一个朝着单一方向前进并可以自由转向的运载工具,比建造一个正反向(或者各个方向)都可前行的运载工具要容易得多。此外,生物体也没有上下对称的形式,这是受地心引力影响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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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与运动器官的对称性也反映在大脑中,因为大脑的大部分区域(至少对人类以外的动物而言)都是专门用来处理感觉信息和设定运动程序的。大脑的视觉区、听觉区和运动区对称地分布于大脑两侧,这实际上就是对外部空间结构的重现。如果提取动物的少量大脑组织,你会在其中发现与这个动物所感知的外部世界相对应的神经元。因此,无论是对称的身体,还是对称的知觉世界,都是由本身也近乎对称的大脑所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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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没有生物学家能够解释清楚为什么左脑控制右侧的空间知觉,而右脑控制左侧的空间知觉,只有心理语言学家马塞尔·金斯波兰尼(Marcel Kinsbourne)提出了一个看似毫不可信的假说。在自然界中,所有两侧对称的无脊索动物(例如蠕虫、昆虫等)都是同侧控制的,即中枢神经系统的左侧控制左边的身体,右侧控制右边的身体。由此推断,那些曾经是脊索动物祖先的无脊索动物也应该如此(脊索动物指脊髓由脊柱保护的动物,如鱼类、两栖类、爬行类、鸟类和哺乳类)。但是,所有的脊索动物都是“对侧”控制的:右脑控制左侧的身体,左脑控制右侧的身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身体上的改造呢?金斯波兰尼是这样解释的:你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同侧控制的生物,然后把你的脑袋像猫头鹰那样向后转动180°(转到180°就可以了,不要像电影《驱魔人》里的小女孩那样继续往下转)。现在,假设你的脑袋被卡在了这个位置,你的大脑由此被扭转了半周。这样一来,你的左脑就控制着你的右侧身体,而右脑则控制左侧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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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金斯波兰尼并不是说真的有某个原始生物曾经卡住了自己的脑袋。他认为,一定是某个遗传指令导致这个生物在胚胎时期发生了头部旋转。实际上,我们可以在蜗牛和某些蝇类的胚胎期观察到这种旋转现象。就生物体的构建而言,这似乎是一种违反常理的做法,但它其实是进化的惯用手段,因为进化无法将一切推倒重来,而只能对原有的设计进行修补、改装。例如人类的S形脊柱,它就是在四足动物拱形脊柱的基础上改造而成的。还有双眼同在身体一侧的比目鱼,这种鱼选择紧贴海底生活,它的头也随之发生扭转,这可以避免它的一只眼睛常年盯着海底的沙子而毫无用处。由于金斯波兰尼所假设的这种生物大概在5亿年前就已经灭绝,而且没有留下任何化石,因此没有人知道它的脑袋为什么要这样扭转。或许它的某个祖先在此之前已经发生了90°的扭转,就像比目鱼一样,而它只不过是将其摆正。进化总是缺乏远见的,为了将头部和身体对齐,这种生物也许并不是将头部往回扭,而是让它朝着相同的方向再旋转90°。然而这并不要紧,金斯波兰尼只是认为这种旋转一定发生过,而并没有说自己能够解释它发生的原因。不过,科学界对蜗牛的旋转倒是比较了解。蜗牛是以身体的扭曲来实现旋转的,就像扭结的椒盐卷饼一样。我当年的生物学课本是这样解释的:“在头和脚保持不动的情况下,它的内脏自下而上地旋转180°,这使得它的肛门朝上,位于头顶……对于一种住在壳中、只有一个开口的动物来说,这种安排的好处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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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支持自己的理论,金斯波兰尼强调:无脊索动物的主要神经束位于腹部,心脏位于背部;而脊索动物的神经束位于背部,心脏位于胸腔。假如我们把无脊索动物的头部扭转180°,就正好符合脊索动物的身体构造,反之亦然。金斯波兰尼的理论认为,随着头部的旋转,神经束和心脏的位置也相对地发生了旋转,因此我们才找不出一个神经束在腹部、心脏在背部的脊索动物。身体构造的重大变化会影响动物的总体设计,而且很难回到过去。我们都是这种“反扭”生物的后代,这导致了5亿年后的今天,我们在左脑中风时感到疼痛的是右手,而不是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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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分布均衡的外部环境,两侧对称的身体设计有利于我们的感知和运动。至于那些与外界环境没有直接关系的身体系统,对称的设计就显得过于奢侈了。在这一点上,心、肝、胃等内脏是最好的例子,它们与外部世界的空间分布没有任何关系,因此也不必讲求对称。同理,大脑神经回路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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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想象一下用手摆弄物体的动作。这种动作与外部环境没有太大的关系,操作者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把物体摆放在任何位置。因此,生物体的前肢,以及控制前肢的大脑区域并不需要对称。哪一种结构最有利于执行这个动作,它们就采用哪一种结构。对于摆弄物体而言,双手分工合作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方法:一只手抓住物体,另一只手进行操作。因此龙虾的螯足就是一大一小,极不对称,而控制各个物种的前爪或手臂的大脑区域也不对称。在动物王国里,人类是最熟练的操作者,也是在左、右手区分上最为明显、也最为一致的物种。无论哪个国家,哪个历史时期,90%的人都偏好右手。不少学者认为,其中大部分人都拥有一个或者两个决定右手(左脑)偏好的显性基因副本。但是,如果该基因的两个副本为隐性,这个人就没有很强的右手偏好了,他可以是“右撇子”,可以是“左撇子”,也可以是“双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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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处理以时间(而非空间)为维度的信息时,对称也派不上任何用场。假设有一定数量的神经组织专门负责这个任务,那么最为合理的安排就是把它们集中起来,放在一起,以缩短通信距离,而不是把它们平分到两个半脑,通过缓慢、嘈杂的“越洋电话”来进行交流。因此,多数鸟类的鸣叫控制区明显地偏向大脑左半球,猴子、海豚和老鼠的各种叫声的产生以及对声音的识别也都是由大脑的一侧所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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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同样的原因,人类的语言中枢也集中于某一个半球,其所应对的是时间流程而非空间环境。单词组成的语句虽然秩序井然,但却不涉及空间上的方位。或许这个半球本就拥有一套精于计算的微型电路,专门控制细微、精密和时序性的操作,而这也就使它成为语言处理的最佳场所,因为语言需要的就是时序控制。就人类的进化结果来看,这个半球恰巧就是左脑。许多认知心理学家认为,各种涉及时序配合和部件整合的心智活动都发生于左脑,例如辨别或想象一个由多个部分组合的物体,或者进行一步步的逻辑推理。加扎尼加曾经对一位接受过裂脑手术的患者进行了测试,他发现,分离之后的左脑所表现出的智商与分离之前整个大脑的智商竟然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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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脑语言区的位置来看,大多数“左撇子”并不是“右撇子”的反像。左脑控制所有“右撇子”的语言(97%),而右脑只控制少数“左撇子”的语言(19%),绝大多数“左撇子”的语言能力由左脑控制(68%)或由左右脑同时控制。在所有“左撇子”中,语言区分布于左右脑之间的比例要高于分布在右脑的比例,因此他们在某侧大脑中风后不太会遭受失语的困扰。有证据显示,虽然“左撇子”在数学、空间方位和艺术上有更好的表现,但却比较容易患上语言障碍、难语症或者口吃。即便是有“左撇子”亲戚的“右撇子”(这些人可能只拥有一个决定右手偏好的显性基因副本),在语句的理解上也与纯粹的“右撇子”有着细微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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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本能:人类语言进化的奥秘 人类的“语言器官”:左侧大脑外侧裂周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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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语言并没有占用整个左脑。布洛卡发现,塔恩的大脑损伤正好位于大脑外侧裂的上方,大脑外侧裂是一条将人类独特的颞叶与大脑其他部分隔离开来的深沟。如今,人们将塔恩的发病部位称为布洛卡区(Broca’s area)。如果这个区域和大脑外侧裂两侧的其他一些部位受损,就会对患者的语言能力产生影响。图9-1的阴影部分就是这些区域的位置。在所有由脑损伤引发的语言问题中,损伤部位位于左侧大脑外侧裂两边的病例占到98%。彭菲尔德发现,那些予以轻微电击便可造成语塞的大脑点位也分布于这一区域。虽然大脑语言区看上去被一道鸿沟分成两半,但这其实是一种错觉。大脑皮质(灰质)就像是一张为了强行塞入脑壳而被揉成一团的报纸,从外表上看,这张报纸上的图片和文字都被扭曲打乱,不相干的内容被挤在了一起,而相关的内容却被分离开来,但事实并非如此。加扎尼加的同事曾经利用核磁共振对大脑进行切片成像,由此重构出大脑皮质的平展画面,就像是将揉皱的报纸重新展开。结果发现,所有涉及语言的区域都是连在一起的,构成了一个整体。大脑皮质的这片区域,也就是左侧大脑的外侧裂周区,可以被看成是人类的“语言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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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1 “语言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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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让我们近距离观察这片区域。塔恩与福特先生的脑伤部位都在布洛卡区,他们说起话来迟钝、吃力且不合语法,这种症状被称为布洛卡氏失语症。下面这两段话出自另一位患者,他名叫彼得·霍根(Peter Hogan)。在前一段话中,他讲述的是自己入院的原因,在后一段话中,他谈到了自己以前在造纸厂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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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 …ah …Monday …ah …Dad and Peter Hogan, and Dad …ah …hospital…and ah …Wednesday …Wednesday nine o’clock and ah Thursday …ten o’clock ah doctors …two …two … an doctors and …ah …teeth …yah …And a doctor an girl …and gums, an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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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啊……星期一……啊……爸爸和彼得·霍根,和爸爸……啊……医院……啊……星期三……星期三9点钟和星期四……10点钟医生……两个……两个……一个医生和……啊……牙齿……呀……一个医生一个女孩……牙龈,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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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wer Falls …Maine …Paper. Four hundred tons a day! And ah …sulphur machines, and ah …wood …Two weeks and eight hours. Eight hours … no! Twelve hours, fifteen hours …workin …workin … workin! Yes, and ah …sulphur. Sulphur and …Ah wood. Ah …handlin! And ah sick, four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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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瀑布……缅因州……纸。一天400百吨!啊……硫化机……和……木头……两星期和8个小时……不!12个小时,15小时……工作……工作……工作!是的……啊……硫磺。硫磺和……木头。啊……操作!啊生病……4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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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洛卡区与大脑运动区中专门负责下颚、嘴唇和舌头的部分相连。人们一度认为,布洛卡区影响的是语言表达(这里显然不是专指说话,因为患者的书写或手语也同样遭到破坏),但这个区域牵涉的似乎是一般性的语法能力。一个人的语法缺陷最容易在语言输出时露出马脚,因为任何一点儿失误都会导致整个句子不伦不类。相比之下,在语言输入时,语法缺陷却表现得较为隐蔽,因为可以利用语言的羡余性来合理猜测句意,而无须借助句法剖析。例如,一个人只要知道“狗咬人”“小孩吃苹果”“苹果是红色的”这些生活逻辑,就可以理解“The dog hit the man”(这条狗咬了这个人)和“The apple that the boy is eating is red”(这个小男孩吃的苹果是红色的)。即便是像“The car pushes the truck”(汽车推卡车)这样的句子,一个人也能猜出到底是“谁推谁”,因为施动者通常出现在受动者之前。在一个世纪的时间里,布洛卡氏失语症患者正是借助这种手段骗过了神经学家的眼睛,直到心理语言学家出现,这场骗局才被拆穿。心理语言学家让患者阅读只有依靠句法剖析才能理解的句子,例如“The car is pushed by the truck”(汽车被卡车推着走)、“The girl whom the boy is pushing is tall”(男孩推着的女孩个子很高),然后要求患者依据句子的意思进行现场表演,结果正确率只有一半,这说明他们显然是在瞎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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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其他理由让我们相信,大脑外侧裂周区的前部,也就是布洛卡区所在的区域,牵涉到语法的处理。当一个人阅读句子时,我们可以将电极贴在他左脑前部的头皮上,以监测他的脑电活动。结果显示,当被试读到不合语法的句子时,电极会监测到异常的脑电活动。当被试需要把句中的一个短语记在心里,直到语迹出现时,例如“What did you say(语迹) to John?”(你对约翰说了什么),电极也会监测到脑电活动的变化。在一些实验中,研究人员利用正电子放射断层造影术等技术测量被试的脑血量,结果发现,当被试聆听别人说话、讲述一个故事或者理解复杂句子的时候,这片区域都会发亮。通过对实验组和控制组所获数据的统计比对,我们已经可以确信,这片区域负责的是处理句子的结构,而不仅仅是思考句子的内容。最近,神经学家卡琳·斯特朗斯沃尔德、大卫·凯布兰(David Caplan)和纳特·阿尔珀特(Nat Alpert)设计了一个精密实验,这个实验捕捉到了更为精确的画面:对某一特定句子结构的处理会导致布洛卡区的岛盖部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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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器官能否进一步细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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