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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只将其愤怒的烈焰限制在土耳其人的建筑范围内。当大火挨近基督徒住宅群时,就像有一种超自然力量在控制一样,会转回到穆斯林居住区。这让土耳其人看得目瞪口呆。不仅如此,甚至处在火场中间不属于穆斯林的房屋也未受损害。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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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些问题以外,还有人为纵火的情况。十七世纪的泰夫诺特认为有时发生火灾是因为有人想趁火打劫。1051833年9月帝国枪支工厂的大火106、1831年帝国兵工厂的大火107以及1870年那场大火108,都怀疑是纵火而起。纵火犯声东击西,到消防员无暇顾及的火灾现场抢劫。他们点起的大火因无人顾及而使现场更加混乱,这样,在混乱中抢劫更易得手。109有的时候,苏丹会干预,要求对纵火嫌疑人进行调查。1544年11月,苏莱曼一世就是这样。他从埃迪尔内下令对发生在盖迪克·艾哈麦德帕夏浴池附近的艾敏希南街区内海希·汉姆扎家发生的大火立即进行调查。虽然这场火灾并没有殃及其他房屋,但是苏丹想要毫不延迟地知道是谁烧毁了那栋房子,无论是房主、是仆人还是外面的人,一旦发现要立即将其投入监狱。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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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有一次的情况是,有人利用火灾来掩盖暗杀行动。大维齐尔阿兰姆达·穆斯塔法帕夏是耶尼色里军官的眼中钉。因为他们担心他会在军队中进行改革。所以,他们商定通过一场火灾来除掉他。作为大维齐尔,他必会亲临火灾现场,然后图谋不轨的人便借机射杀他。1808年的斋月里,他们在晚上点燃了萨拉汉恩附近的一家马具商店,并在一家面包店的对面以及一家角落里的糕饼店设置了抢手。还有十五人被安插在一家蔬菜店楼上的房间里。燃烧的味道开始逐渐扩散,火苗在百叶窗后面若隐若现。因为是斋月,所以街上有很多人,他们注意到了火情,便向驻扎在附近的耶尼色里安全部队报告。但是因为耶尼色里知道这样一个暗杀计划,所以他们不愿采取干预措施。由于人们的态度非常坚决,强烈要求了解他们不作为的原因,无奈,耶尼色里只好赶到那家马具店,与周围的人们合力将火扑灭。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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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火的人并不总是按消防员所应表现的那样去做。1598年,当一场特大火灾在二十四小时内烧毁了很多市场、犹太马哈勒、一个跳蚤市场、一些清真寺和马哈勒的时候,耶尼色里们却像到了别国一样,忙着抢掠。正是因为他们玩忽职守,导致整个城市变为废墟、威齐夫被毁。112这次火灾还算不上是一无是处。赛兰尼奇报道说,其结果是“重要人物获得了土地”。113有的时候,人们宁愿在耶尼色里来到之前就将火扑灭。与其说是因为灭火本身,不如说是因为“穆斯林免遭残暴的耶尼色里和其他乌合之众的一场劫掠”。114如果大火是白天发生的,他们也会感激不尽。因为在白天的话,耶尼色里的劫掠会适当收敛。1151598年,当比于克卡拉曼帕尔扎附近的马鞍作坊起火时,一排店铺、图书装订作坊和其他店铺、街区都被烧毁。耶尼色里的“劫掠”又一次上演了。他们明明地抢劫各种商品,并没有奋力灭火。塞兰尼奇写道:“那些日子里,人们透过窗户向外看的眼睛充满泪水,他们的叹息声回荡在高天之上。116利用火灾抢劫的不仅仅是耶尼色里。1766年,当身为德福特达的易卜拉欣·萨利姆先生的府邸起火时,府里所有的东西要么是被烧毁,要么是被抢掠。园丁和仆人们趁火打劫、受益颇丰。这正像赛斯米萨德·穆斯塔法·利希德以冷嘲热讽的口吻所说的,“外鬼易缚、家贼难防啊”。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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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九世纪,情况仍没有改变。灭火工作仍有极大的改进余地。人们需要先给灭火人员金钱鼓励,他们才能开始灭火工作。在1833年的那场大火中,有几位富人付出高价让人保住他们的房子。于是人们把毯子扔在房子上,然后用泵出的水保持毯子湿润。118格拉斯哥《每日先锋报》报道,1870年的培拉大火中,灭火队员走到哪里抢到哪里。只要有人胆敢阻拦,他们就以刀威胁。物主不得不“向他们行贿,才能使他们做他们不收取费用就应该做的本职工作。人们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是在玩命了”。119《贝尔法斯特时事通讯》报道,这次火灾中发生多起抢劫案件,其程度“没有能出其右”。120已基本可以证实,被偷的财产多于被火烧毁的。这样的抢劫也许没有能与之相比的,但却并非罕见。在1856年的培拉大火中,“很多劫匪(多数都是克里米亚无赖)都来自国外”。他们大获丰收。我可以举个布莱特上校的例子。他是负责土耳其突发事件备品仓库的。不仅他的盘子被盗,甚至连装饰物品也未能幸免。培拉的情况糟糕到了如此地步。121在帝国将近灭亡的日子里,对灭火人员的评价常常极其负面。根据约珥果·扎里夫的记载,图兰姆巴消防队更感兴趣的是从起火房屋中抢劫,而非灭火。他的祖父甚至雇了一位保加利亚看门人,将他专门武装起来好阻止任何图兰姆巴进入他的家。122甚至1912年的伊斯坦布尔市长杰米尔帕夏(托普兹鲁)也嘲笑街区的灭火工作。当新近从安纳托利亚移民来的社区哨兵操着几乎无法听懂的口音,一边用大棍子敲着人行道,一边喊出受灾地区的名称(发音通常是错误的),“犬吠到处可闻,街区的图兰姆巴队员高音大嗓,大炮轰鸣”。因为城中或者城外某地的一家一户在半夜里起火,伊斯坦布尔全城都无法入眠、深受扰害。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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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希德·里达说在他住在伊城期间,没有什么比政府消防员的无能更让他吃惊的了。124他从灭火人员的活动中看不到有什么意义——一群年轻人向前猛冲、毫无组织管理。125在里达看来,契拉昂宫1909年被毁、烧成灰烬,就是因为没有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政府应该引以为戒。通过所有政府机构都被扫光的那场大火,在他看来政府灭火不利这个结论就更加显而易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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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些事情,人们首先能得出的结论就是,没有能力阻止每天发生在自己首都的火灾,这样的管理者如果继续如此无能下去,他们无法表现出任何有效的管理能力。因为整日生活在自己的家园随时变成废墟的悲观心态中的人们,当然也没有能力使其他地方繁荣昌盛。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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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希德·里达并不是唯一一位对此毁坏持批评意见的人。鲁特菲·西玛维也是这样认为,刚好位于水边的契拉昂宫竟遭此焚毁实在可惜。消防员不懂得如何利用海水来灭火,所以他们没能采取这方面的措施。1271910年11月在芭比阿里发生的一场大火烧毁了国务院的办公地点、内务部的大部分以及大维齐尔办公室的一部分。西马维因此写下下面这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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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伊斯坦布尔存在如此易燃的木质房屋、如此狭窄的街道、找不到钥匙的灭火器以及缺乏装备的消防队伍,那么防止这种灾难就是不可能的。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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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灾存在着危险性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看热闹的人会蜂拥而至,他们会留在现场一直观看火势发展。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的政府将这一现象视为潜在威胁,所以不鼓励任何形式的聚众围观。每当这种情况发生,立刻就有官员来到现场,以防止发生任何令人难堪的政治事件。129对阿卜杜勒哈米德来说,任何形式的游行聚会他都不认可。他大部分时间都躲在耶尔德斯宫高墙之内,以躲避来自各类敌人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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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灾害无法预测、来势凶猛,给伊斯坦布尔居民带来持续的不安全感。人的生命悬在自己无法控制的天平上。这使他们经常聚在一起进行公众祈祷,求真主使他们脱离恐惧,甚至在符合教义的情况下允许他们逃避现状;有时,他们还寻求医生的帮助。从业医生的职业并不总是安全的。当塞利姆二世六岁的儿子在1572年8月宣布医治无效时,三名当时最有名的医生因此每人受到三百下杖打脚掌的刑罚。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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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自然灾害总是突然降临的严酷环境中,人们非常相信预兆、神迹、护身符、伊斯兰教教长和神龛。恐惧感,以及想办法保护自己免遭命运之手的武断控制,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是,生活在这个城市会经常感受到危险的存在,不仅仅是来自自然世界的(如果偶尔包含人为因素的天灾不算在内的话);也与城中居民之间存在的内部暴力因素有关。其形式或者是聚众斗殴、政权革命、暴力犯罪和常见的图财害命,也或者是政府为了镇压暴动或是利用暴力作为统治的一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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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坦布尔:面纱下的七丘之城 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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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坦布尔暴力现象的一部分原因是因其首都的地位造成的。政治革命无可避免会发生在城中的大街小巷。除此以外,当政府职能由于军事失利、经济危机或者苏丹无能而削弱的时候暴力情况会更加严重,政府无力管控治安的状况会加剧。有些因素特别会对暴力状况产生影响,那就是军队进城和移民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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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8,耶尼色里和西帕希,摘自施威格所著《从德国到君士坦丁堡和耶路撒冷的新发现》,第16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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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尼色里和西帕希(7)在政治叛乱中扮演重要角色,包括赶苏丹下台、大维齐尔斩首以及对官员施以绞刑。没有哪位苏丹可以管理伊城而置耶尼色里于不顾。伊斯坦布尔的权利就像钟摆一样在这二者之间来回摇摆。有的时候苏丹可以成功地独立于耶尼色里,有的时候却完全无计可施。奥斯曼二世甚至在1622年被耶尼色里废除并谋杀。至于是什么改变了十九世纪的土耳其帝国的问题也有争论,认为世纪之初发生在1839年的坦志迈特改革并不算什么,而1826年马哈茂德二世摧毁耶尼色里部队却是主要原因。马哈茂德二世经过周密计划将耶尼色里剿杀殆尽。这就是著名的“吉祥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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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伊城成为帝国都城之初,放任不羁的耶尼色里行为模式就成为其显著特色。穆罕默德二世驾崩之后,耶尼色里就开始四处劫掠。131他们恐吓他的儿子巴耶济德二世,向他施压,最终逼迫他退位,让位给他的儿子塞利姆一世。132塞利姆二世上台不久,他们就强迫他付钱给他们。133巴耶济德二世发现,由于耶尼色里的反对,他不得不马上撤回逮捕盖迪克·艾哈麦德帕夏的命令。而后者曾企图谋杀他。当盖迪克·艾哈麦德的儿子发现其父被捕之后,他连夜赶往耶尼色里兵营报信。他大声鼓动道:“你们这些勇敢的士兵能容忍这样的邪恶罪行吗?你们没和我父亲一起分吃面包和盐吗?”耶尼色里一涌而起,奔向王宫。他们大声喊叫让人打开宫门。巴耶济德吓坏了,藏在宫门上面的窗栏杆后面,问耶尼色里想要干什么。他们侮辱他,质疑他的德行何在,并质问他如此做的理由。他们要求他马上交出盖迪克·艾哈麦德,咆哮着催促他:“如果你不带他出来,那就想想我们将会怎么收拾你吧。”巴耶济德让他们安静下来,并承诺会按他们所希望的办。盖迪克·艾哈麦德被释放了,身上明显带着大面积的拷打痕迹。对此,耶尼色里的反应异常激烈,“苏丹内心充满恐惧,面无血色”。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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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满意工资常常是叛乱的导火索。有时是认为金额不够,有时因为货币已经贬值,或者是像1703年的装甲兵事件。因为拖延工资,他们威胁说不会去格鲁吉亚参战。135这种与工资有关的叛乱会非常暴力。桑德森报道了发生在十六世纪末在西帕希人和穆拉德三世之间的一次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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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丹穆拉特(Moratt)时期,由于西帕希要求的劳务费没得到满足,他们就在宫廷里发起暴乱。事后,因为担心自己丧命,他们躲入土耳其人的家里。这些人家里大多数的二混子仆人都跑出来吐唾沫、谩骂,还使用厨房里的工具制止混乱。西帕希最终被除掉了,有不下于二百人被杀。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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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兰尼奇记录道,这次事件中被杀之人的尸体被扔进大海,他们的衣服被拿到跳蚤市场变卖。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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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货币贬值引起的后果非常严重。1589年,贝勒贝伊(省级地方官)穆罕默德帕夏因此付上头颅的代价。西帕希认为他应该为事件负责,就要求穆拉德三世将他交出来。但是苏丹宁愿在其他方面让步,而拒绝牺牲这位他很中意的帕夏。耶尼色里非常气愤,便威胁道:“如果贝勒贝伊的头今天不能交到我们手里,我们就不离开第万——让(苏丹)看看我们会另找一位苏丹(代替他)”。138穆拉德三世无法抵挡他们,最终非常不情愿地将他交了出来。西帕希将他带到行刑地点,砍了他的头。他们好像踢足球一样踢着他的头,一直来到赛马场。谁拦着都没有用,最后有一个仆人花了四百金币才买下那具头颅,与身体合葬。穆拉德“痛哭流涕,诅咒耶尼色里”。他因这次事件非常难过,也非常担心苏丹的荣誉竟然沦落到无法保护自己大臣的地步。139桑德森也报道了这次事件。他说,“他们得到了贝勒贝伊(这是苏丹特别喜爱的人)的头,并因此小看朝廷”。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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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像是史无前例的一次事件,至少对穆拉德三世如此。141但却显然不是后无来者。1655年,耶尼色里和西帕希要求大维齐尔易卜塞尔帕夏的项上人头。他们周密设计了一场针对他的谣言传播攻势。谣言散布得妇孺皆知,沸沸扬扬。1421656年3月由于使用贬值货币付款而造成的死亡人数更多。这次是耶尼色里与西帕希共同发起的反叛事件。一部分原因是付款所使用的贬值铜币,另外的原因是耶尼色里从克里特战场返回却没得到工钱。使事态变得更糟的是,他们觉得自己得到了无礼对待。这次叛乱被称为“法国梧桐”事件。其结果是,三十名政府官员被悬于苏丹艾哈迈德清真寺前面的法国梧桐上。这次叛乱中,西帕希甚至干出将伊斯兰教总教长的使者碎尸的事情来。之后又将尸体碎块挂在军乐队营房前的栅栏上。伊斯兰教总教长离职,新人上任。但是西帕希不喜欢他,坚持认为他是个“酒鬼”,完全不能胜任其职。一名耶尼色里厨师应该能成为更好的伊斯兰教总教长。于是这位新上任的伊斯兰教总教长被免职,由另外一位代替。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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