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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对泰夫诺特来说,是这些花园而不是宫殿使托普卡帕宫显得那么怡人。他对园林的印象比对建筑要好得多,认为建筑并无突出之处。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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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丹对这里的花园倾注极大的心血,不惜一掷千金。其中收藏的物产极其丰富,花卉都是从帝国各个地方,甚至国外订购的。郁金香来自卡法,石榴树来自阿勒波和迪亚巴奇尔,风信子来自乌泽伊尔和马来(白的和蓝的),玫瑰栽子是裹在毡子里从埃迪尔内运来的。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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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园子,很显然需要大量的人力来维护。园丁的人数在十六世纪的时候变化非常大,从1573年佳佐尼给出的数字200人,49以及1534年丹尼厄罗·德·路德维希汇报的数字300到400人,50到十六世纪五十年代威尼斯驻伊斯坦布尔的贝罗,名叫贝尔纳多·纳威结罗的提到的人数是800人,51以及英国人托马斯·达莱姆报告的更高的数字1000人。52多曼尼科说城中在苏丹各个王宫工作的园丁有3000人。53而纳威结罗报告说有2000名园丁在为城中二十个皇家花园工作。54在随后的一个世纪里,欧洲人估计的人数从600至700人,55再到德·拉·克拉克斯的报告3000人,56以及塔维尼耶所给的数字20000人。57但是,塔维尼耶还曾报告说有超过一万名园丁在照看所有的皇家花园,58而奎科利特和库曼宁所给的数字是7000至8000人。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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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准确数字为何,园丁非常多是显然的。在十六世纪,这些年龄在十五至二十岁的男孩子,60要么是获得每天三到四个雅克斯的酬金,61要么是每天两个雅克斯另加衣服以及苏丹的赏赐,尤其是当他斩获猎物的时候。62到下一个世纪的时候,薪酬增加到每天四个到五个雅克斯。63除了前面提到的赏赐,这个工作还有另外一份进项:不管是谁发现了任何一种树上结出的第一个成熟的果实,将其送给主管,再由主管将这枚水果呈给苏丹,便会得到一千雅克斯的奖赏。64园丁的工作“就是将花园维护好”,65将“藏在园子里的”杂草拔除,修剪并浇水,以及其他维护植物生长和美观的工作。66根据德·拉·克拉克斯的记述,园丁分为九个组,通过所戴的特殊头巾和腰带加以区别。67当苏丹想要钓鱼或在水上游览时,负责给苏丹摇船的也是园丁。68曼内维诺是在1501年左右被奥斯曼人俘虏的,他记录说园丁们不识字,只做园艺的工作。69一个世纪之后,奎科利特也报告说他们不像在宫廷中服侍的其他男孩那样受过良好教育,吃的也不好,但是他们的确也学习读和写。70对他们的管制非常严格,除非是为苏丹完成什么任务,否则他们不得进城。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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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坦茨巴西是园丁的总管。他不仅负责托普卡帕宫的园丁,也负责所有其他宫廷里的园丁。72在十六世纪的时候,他的薪水是每天两百雅克斯,以及一年两次发给天鹅绒和锦缎衣服作为礼物。73到十七世纪的时候,他的收入增加到每天三百雅克斯。74他是政治上很有影响力的人物,因为除了园丁总管的职务以外,他还担任禁卫军司令的角色,经常负责执行重要人物的死刑。他是既有权又有钱的人物。75他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他有机会接触到苏丹,这赋予他潜在的政治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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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博斯坦茨巴西而言,因为国王经常同他在凯克(Kaik,小船)上谈话(这是为了避免别人听到谈话内容,划船的哑巴船工们只会发出狗一样的嚎叫),他因此受益多多。或者也可以按他的心意说某人的坏话。苏丹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很可能相信所有赞扬的话或恶意打击某个下属的话。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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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森对船工所发出的噪声也有所评论,他说他们“常常在划船的时候发出像狗一样的吠声。我不知道其原因为何,除非是他们听到他(苏丹)与坐在船舵处的博斯坦茨巴西谈话的内容,只是他们不敢直接冲着他抗议”。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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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丹在博斯普鲁斯海峡上游览时,掌舵的是博斯坦茨巴西。每当苏丹想要去花园,他都会把博斯坦茨巴西召来陪他同去,并与他讨论所有的话题。78因为苏丹非常看重博斯坦茨巴西,所以帕夏们对他趋之若鹜,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在他与苏丹说话的时候,可以随便褒贬他人。79他向他们“做好事或者做坏事”的能力,使他们长期稳定地送礼给他。80他有权势,也“很有经验,知道在伊斯坦布尔事情应该如何做”,81正如奥塔威亚诺·伯恩所记,他拥有“显赫地位,因为他管理着苏丹所有的花园,为国王的游船掌舵”,从这个位置起步,他可以升到更高的高度。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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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十七世纪后半叶的时候,博斯坦茨巴西的巨大权力使他成为既让人讨厌又使人惧怕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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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坦茨巴西的权力延伸到城市的各个地方,既包括博斯普鲁斯岸边的凯基森、所有的岛屿、从浮罗亚到耶希尔考伊;在于斯屈达尔从卡尔托到潘迪科的地方。他在船上一路航行,观赏岸上连绵不断的景致。作为苏丹随从的角色,他对每一个地方都有管辖权,就好像那是他自己的领地。博斯坦茨巴西追查打架斗殴和凶杀案件,负责抓捕凶手和歹徒,并将他们投进哈斯花园下面的地牢里。当博斯坦茨巴西听到花园里有什么动静,他会立刻赶到那里,并从罪犯手里拿到一百、二百,甚至五百个金币。如果他碰上醉酒的男人和女人,或者举止不雅的,就会把他们带到岸边随心所欲地虐待他们。博斯坦茨巴西虽没有打脚掌的刑杖,但他用棍子打那些人的左腿和右腿。当挨打的人哀声嚎叫的时候,他坐在一旁饮酒。他们高声祈求怜悯,但毫无效果:“我的苏丹啊(即博斯坦茨巴西),奉拍蒂萨(苏丹)的名义救救我吧”。他命令道“把他们转过来打”,于是棍子像雨点一样落在他们的屁股上。当有钱的妇女在园子里寻开心被捉到时,要想救自己她们就得交出腰带、耳环和手镯。愿真主禁止博斯坦茨巴西在水上遇到唱歌的男女,因为他会不问青红皂白,将他们的船沉到水里。希腊人如果不付出一笔贿赂金就不能进入朝圣之地,否则博斯坦茨巴西就会像鞑靼人一样野蛮。付钱最多的可以脱离他的魔爪,很多怕死的逃到山里和深谷中。而被他捉到的,就只能以自己的屁股和脚掌做盾牌了。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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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6,博斯坦茨巴西,摘自利考特(Rycaut)所著《奥斯曼帝国现状》(Present State of the Ottoman Empire,伦敦,1675年),第754页和755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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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于十七世纪的奥斯曼籍亚美尼亚人艾利米亚·塞利比,在描述完博斯坦茨巴西诸般暴行的灰暗图画之后,他总结道:“愿真主保佑我们脱离博斯坦茨巴西的暴政、杖打、刑罚和地牢。”他的刑杖实在严酷,有人在杖打之下成为穆斯林。84从这一点上看,他倒是与马穆鲁克苏丹阿尔穆阿亚德非常相像。后者在十五世纪初让人将跟随他的加泰罗尼亚领事和商人打了一顿,那位商人不堪重刑、皈依了伊斯兰教。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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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丁的数目可能真的非常巨大,博斯坦茨巴西真的很有权势,但是,并不是所有欧洲人对这里的园艺都感兴趣,也不是都同意托马斯·达莱姆所认为的那样,说土耳其的花园是世界上最好的。86土耳其人在园艺和建筑上“没有什么技巧可言”,他们更多地仰赖自然产出的水果,而不是在培养和整理植物、树木上有什么艺术可言。87尽管他们雇用大量的园丁,但是他们的花园“在工整和装饰上完全赶不上我们的水平”。88还有人对“花样翻新却十分可鄙的喷水方式”以及格子细工进行辛辣讽刺,说所产生的效果“让人难受”。89确实如此,花架的搭板效果十分雷人,“与海牙郊外荷兰人的前院品味无法可比”。90这些花园很明显无法与杜伊勒里宫、凡尔赛宫、枫丹白露宫的花园相比,与法国的一些私家花园相比也是一样。格莱洛特认为这里的花园没有秩序感。91除了喷泉和几排柏树,外花园缺少装饰,92而这些仅有的装饰还疏于管理、簇叶丛生。93用十七世纪英国牧师埃德蒙·奇斯胡尔的话说,这些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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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糙、混乱,没有趣味可言;但这里是天然雕琢的地方,处于很理想的、有上升空间的状态,可以无限发展——如果乐于将其送给基督徒王子拥有的话。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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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花园只能在土耳其人手里才会是这个样子,奇斯胡尔的烦恼与一个世纪之前拜伦·弗拉提斯劳的感慨如出一辙,“认真观察每一个地方、细细品味每一簇花香,我们不得不悲哀地承认,这个极美丽的地方,以及整个周边优美的环境,竟然是在土耳其人的管辖之下。”95布斯贝克在从伊斯坦布尔到黑海的路上,看到让人心醉的山谷中无数的皇家园林,他也发出同样的感慨:“这是纽墨菲(4)的家啊!这是艺术女神缪斯的居所!这是多么适合静修学习的地方啊!”多么可惜,它们是在土耳其人手中,因为“连土地……似乎都在哀伤,它们渴望拥有基督徒的关怀和培育”。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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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各路欧洲来访者如此烦恼,但是这些花园一直牢牢地掌握在奥斯曼人手中。苏丹和他哈莱姆内的妃嫔,以及他的直系亲属们在这片皇家热土上尽情享受。这里,苏丹沉浸在诸如此类的娱乐活动中,包括射箭、观看猛禽的训练(是一项深受欢迎的消遣)、与侍臣闲坐、听音乐、欣赏诗歌、吃吃喝喝。很多苏丹非常喜欢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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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拉德三世在自己的花园里豢养猎物,不仅运来鹿、山羊,还有野猪、熊和狮子。他站在窗边观看新手打猎。他还让人把各种鸟类送进花园,当他骑马的时候,可以观赏这些鸟飞来飞去。一句话,所有其他君王在野外所能享受到的狩猎之乐,他在自己的王宫里都有,而且更休闲、自在。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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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1年时德赛耶·德·库曼宁曾经住在伊斯坦布尔。他对苏丹的狩猎爱好也有所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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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苏丹)有时在王宫进行小型狩猎,非常有趣。他让人抓来很多活野猪,把它们养在帆布围成的封闭场地里。当他想给大家取乐时,就让苏丹王后、太监以及其他最喜欢的人都来到这里。他给每一只野猪都取了他敌人的名字,例如,西班牙国王被他称为“西班牙阁下”,还有“佛罗伦萨公爵”、“马耳他大头领”,如此等等。等他用箭将它们射杀之后,他会将战利品慷慨地赐给下属,因为他们非常迷信地相信这预兆着他们伟大的苏丹一定会消灭那些名字已经附在野猪身上的各国君王。之后,他将这些被箭射穿的野猪送给那位国王的驻伊大使,有时,也会送到其他大使那里,让他们分享共同敌人被毁灭的喜悦。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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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苏丹喜欢打打闹闹的混乱娱乐活动,这需要有哑巴、小丑和水。艾哈迈德一世喜欢让哑巴和小丑在托普卡帕宫的人工湖上为他划船。他喜欢在这里“与他们玩耍,让他们跳进水里,还有很多时候,他与他们在湖边散步,然后将他们扔进水里,一直没过头和耳朵。”99由这班人陪着所花掉的时间实在不少,至少一位威尼斯人贝罗查恩弗朗西斯科·莫洛悉尼存在这样的疑问,奥斯曼苏丹的生活到底有多好?因为苏丹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花在作乐上,他由太监、男孩子、侏儒、哑巴和奴隶陪着。这在他看来似乎与和女人作乐一样糟糕。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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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莱姆里的女人也在花园里尽情玩耍,因为有一个西方旅游者曾报道说他不知怎么令人难以置信地看到了皇太后和“四个正妻,她们兴高采烈地又唱又跳,彼此戏耍。”101根据另外一位欧洲人的记录,除了高兴地跑跳,他们还愿意“揪拽和破坏植物”,这是她们最高兴做的事情了。102这让人想到那位戴红头巾少女的故事,她在夜里通过挠脚的方法告诉苏丹发生火灾了。苏丹哈莱姆妻妾的这种颇具破坏性的小悍妇形象,在十九世纪英国普通读者中印象清晰而深刻。因为有另外一个当时的大众出版社曾记载王宫里的妇女“因为嬉戏取乐”将皇太后会客厅里的镜子打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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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丹大人的女人们以这种方式放肆地搞恶作剧,当她们从冬天的居所搬来这里的时候,一些非常贵重的家居物品必须移开。这其中就有埃尔金伯爵所赠的一个大型彩色吊灯。这灯只在她们不在的时候才悬挂出来,并且只用易于收放的普通绳子。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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