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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游览沙沟寺,该寺倚山面河,形势风景,均极佳胜,有楼三层,建筑甚新,据云该寺创建在三百年前,拉卜楞第一世活佛嘉样嘉巴,即生于此寺附近。寺院房屋以前与宁海军冲突时,全毁于火。现有殿屋,为数年前新建,故甚新丽。继参观内部,不仅铜像及各种设备,整齐清洁,而活佛之居室及会客室,亦无不华丽。窗上大半用玻璃,其活佛为一有思想有能力者,惜羽化已数月矣。据云铜像、玻璃、缎垫等,皆前活佛自北平定制者,恐所费甚巨。院中植有牡丹、梨树、榆梅、丁香等。榆梅甫谢,梨花正开,丁香欲吐,牡丹含苞,其地气候,较临夏县更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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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时就道,沿岸杂木丛生,山林中亦密茂,风景一如前日。二十里至山塘,已十一时,略休息茶点。十二时复前行,仍沿夏河,渡桥数次,水清见底,较深处作绿色,大石磊磊,浪翻如白雪,由桥上俯视,颇为美观。老杨参天耸峙,大数围,野杏树沿途密生,水磨亦多,距拉寺不远矣。未几,保安司令部参谋张建中君,携嘉木样呼图克图名片,并有拉卜楞保安司令部队兵数百人,下马在道左整列欢迎,各队兵均衣藏服,荷有叉之长枪,或持丈二之长矛,有古代风。余等过后,立即上马,疾驰如飞。未几至马莲滩,黄司令子才率各机关代表,张帐房,备茶点欢迎,队兵数百人,整队鹄立。余与专使下驮轿入帐,黄君为余旧友,相见甚欢。又行里许,有小学生百数十人,携军乐整列迎于道左,余等过时,鸣乐示敬。据云学生曾至远郊欢迎,因雨雪返回,天晴复来,故未能远迎也。旋经过上下“他哇”(藏语街市之意),汉、回、藏民男女数千人,在道旁围观如堵,或在屋顶上密集俯视,奇装异服,色色俱备。四时许入居预定之寓所火日藏仓内(即拉卜楞寺十八囊谦之一)。六时,黄司令在司令部设宴,为余与专使洗尘,宴甚丰,不觉为边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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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青藏边区考察记 二 留居拉卜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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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日 嘉佛喜科学 黄氏成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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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拉卜楞寺大襄佐黄正本君来访,系代表嘉木样禅师送哈达。大襄佐为拉寺最高之职员,代嘉木样主持一切,如一机关之秘书长、总务长然。午,余访嘉木样禅师,至其私邸,由其父黄位中君招待陪见,禅师拱坐床上。余送哈达后,坐高椅上,其父侍立一旁,禅师除问途中辛苦外,均由其父代为问答。据其父谈,活佛亦决定明年赴藏一行,盖历代嘉木样,均须到拉萨考试经典,布施各寺也。现嘉木样为第五世,年廿二岁,貌魁梧,闻平日喜研究机械科学及摄影等,如钟表留声机等,每拆卸机件,探讨其制造原理,但其父恐有碍研究经典之时间,每阻止之。院中畜有小猴、小犬各一,可知其性情喜活泼也。余辞出时,嘉木样仅在床上起立,其父代送至大门外,似近傲慢。但据云此尚为特殊致敬,平日无论何人拜见,未尝起立。其父身材高大,貌尤魁伟,骤视之如老农,细察之实具有刚毅果决之性情,故其面容凛然可畏。继至拉卜楞保安司令部,访黄司令子才,该部与嘉木样私邸仅隔一林,步行由后花园入,园内虽无花卉,有大树数十株,流水一渠,注入鱼池,青草遍地,平铺如茵,颇为幽静。司令部建筑系口字形,四面楼屋数十间,院中空场甚大,室在楼上,一切设备皆汉式。黄君名正清,年三十二岁,身材高大如其父,但态度极为和蔼。十年前在兰州初遇时,始习汉语,一切未脱藏习,今则不特汉语娴熟,且汉文亦佳,每日阅报读汉文书籍,学识见解均异常进步。十年以来,深得藏民信仰,实为边地不易得之人才也。其父黄位中君,共生子女七人,长即正清,次正本,即大襄佐,三为旺母仓活佛,四即嘉木样,幼子仅十五龄,为喇嘛。女二,长名阿俊,嫁果洛族康色土司,次名阿西,嫁果洛族康格土司,均聪明有干才,通汉语汉文,且能音乐。黄氏可谓一门鼎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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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日 邮电困难 神树密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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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书函电数件,寄蒋院长、戴院长、黄委员长等,报告抵拉经过情形。旋夏河邮政局长金泽君及无线电台台长段复兴君来访,谈及此间邮电交通情形。据云夏河邮政为二等局,每日递信一次,因函件甚少,平时每日不过一二十封,故职员除局长外,仅局员一人。但此地产皮毛甚多,商人为免运输困难与税卡麻烦计,货物多改由邮寄,邮包日益增加,亦甚忙碌。信件四五日可抵兰州。至电报仅军政部第三十八军军用无线电台一处,有一百瓦特机一具,与南京军政部、中央党部、班禅驻京办事处三电台,及兰州绥靖公署、新一军二电台,青海第一百师电台通报;可通拉萨,但须转接。除台长外,有职员四人,均系晋籍,由太原无线电学校毕业。西陲宣化使署电台,晋人亦多,盖近年中国无线电发达,尤以边疆为多,需用人材甚夥,东南人不适西北生活,太原无线电毕业者,多山西及甘、青人,甚合此需要也。保安司令部有电话,用干电池直接通寺院、县署及藏校等十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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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出外游览,至大夏河旁,道经一林,广约数亩,松杨参天,有墙围之。据云,为神树,禁止砍伐。尚有数处,均相距不远。又河之南山一峰甚秀,恰当寺之正面,松林密茂。此外则无一木。据云此为神山,从前亦无树木,第一世嘉木样时,将其所剃之短发散布山上,始生松林,佛地多神话,诚异闻也。余觉有一部分森林禁止砍伐,留为一地之风景甚善。惟神树既能生长,则附近各处,当然皆可植树。神山既有密松,则各山同可造林,乃各寺内外无一树木,而其余各山亦童山濯濯,人工未加,地力未尽,甚可惜也。并闻较远各山,亦多森林,故从前寺院建筑,多取材于松木,即在寺区建筑民房者,亦每采伐,近年因砍伐无度,不再补植,致林木殆尽,殊可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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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日 司令部已近代化 保安队有古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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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黄司令子才,在其司令部设宴,为余与专使洗尘。该部门首,悬有长木牌二,一为拉卜楞保安司令部,一为剿匪军第三路独立支队司令部。黄君兼任两司令,其组织有参谋、秘书、副官等处,及手枪连,士兵约百余人,每月经费由甘肃绥署发给六百元,职员薪水最高者月仅三四十元,不足时由黄君自行设法。保安队士兵即民兵,有事时由各户抽征,现分为三团,第一团长为黄正本,即其弟,第二团长为黄祥,本地人,藏民甚信仰之,第三团团长为杨步云。据云枪支有三千余,除最近由中央发给新式枪支数百支外,多系自备武器,有土枪、长矛、利剑、木棍等,颇有古代武士之风,即马匹、粮食、衣服、帐蓬等衣食住行之四大需要,亦系自备,虽不免种种缺点,但藏民马术、枪法均甚精……客室壁间,满悬关于天文、理化、博物标本图,及中央各要人并其家庭像。此外尚有电话及无线电收音机各一具。收音机美国制,系向教会美国人购得者。席间杯、箸皆银制,菜多海味,亦边地不易得者。黄君曾至京、沪,并在兰州居留甚久,故室内有此近代之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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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日 仇货沓来拉市 日人潜入青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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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日本货物,在东南略形减少,而在西北则大事倾销,不意边陲僻壤藏民聚居之拉卜楞,日货亦络绎而来。本日游览市上,见各商店、各货摊陈列之洋磁碗磁盘、电木电玉碗盘,妇女化妆品,小儿玩具等,应有尽有,均为日货,其价值较之京沪,无甚轩轾。闻日本有工厂,专制假珊瑚、假玉器等,运售于察、绥、康、藏、甘、青、宁等处之蒙藏民众,近来走私日炽,价值日廉,帝国主义之经济侵略可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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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日本政治侦探,年来秘密往来于西北各地者,亦踵相接。绥远、宁夏无论矣,甘肃西路,亦时有所闻。最近闻有日人乔装蒙古喇嘛,至青海循化一带。又有自西藏来者,谓拉萨某寺有一青年,自称为江苏籍,实为日人,似负有重要使命。日本之对西藏,固早有野心,每假藉本愿寺以为护符,读青木文教《西藏游记》,知先后秘密赴藏者,如矢岛泰次郎,曾乔装为西藏妇人,青木文教曾乔装为蒙古喇嘛,均于中国革命时入藏,鼓动达赖并参与藏军,达赖之派遣日本留学生,日本之供给达赖枪支者,皆此辈之力。且当时藏兵驱逐川军,达赖反抗中央,宣言独立,虽系英人之鼓励,而日人暗中怂恿之力亦不少。盖日本野心,不仅攫取“满”蒙,对于回、藏民众,亦时思加以诱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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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日 神山 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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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日为星期日,偕史秘书渡夏河,登游松林茂密之南山。河上有桥,用许多木椽堆积而成,与土门关一带者同式,即两端用短木椽层层堆积,愈上愈长,下面成斜形,上面平压以石土,中用长木排列之,上加木板而成。亦颇平稳,人畜均可通行。渡河后即登山,径小而陡,初多杂木,继为松林,余等至山腹而止。下望拉卜楞全市,房宇栉比,楼塔高耸,寺中金瓦,被日光映射,灿烂夺目。闻山中产鹿、獐等颇多,但拉寺以此为神山,不许行猎。前在库伦时,其南山亦为神山,不许行猎,但有界限,鹿等亦似有知,不出其界限,此山亦然。又藏人视鱼为神物,故夏河中禁止捕鱼。余等初至时,卫士曾钓鱼数尾食之,味甚佳,后闻此情,即禁止再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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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至体育场一游,场在夏河县政府对面,广约十亩,有木栏围之,内有篮球、足球等设备,仪仗队等,有在其中戏球者,藏民亦多在其中草地上坐谈。周围有树,一面临水,亦颇清幽。其地最好辟为公园,多植花木,建亭台,一部为运动场,一部为游览场,或露天讲演集会场,使藏民得有正当娱乐及增加知识之机会,其效当更大也。场西为圣召会,会外植木成林,围以木棚,风景亦佳。又其地与两小学均甚近,星期日学生亦不少,似宜再辟一部为儿童运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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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一日 藏式宴会 嘉佛略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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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天气甚冷,仅华氏四十八度,下午二时,嘉木样禅师在寓设宴,为余暨行署同人洗尘。请客方法,不用知单,仅于上午派人持哈达口头通知,余等按时前往,其父与其兄弟(兄即大襄佐,弟即十八囊谦之一)代迎于门。旋入餐室,系一长方屋,满铺地毯,依左右墙有坐垫两行,每人前有一小几,高尺许,上陈瓜子、葡萄干及糖果等碟,并有馒头一盘,余等均盘足而坐,禅师由其兄陪进室内,并由其兄代为致意。略云此间地方偏僻,所备食物过于简单,请原谅云云。旋即退出,由其兄招待,侍立门隅,时以手作势,连呼慢慢的吃而已。其进食次序,首为牛奶茶,无酒,继为蕨麻(一名人参果,俗传为唐僧取经时之长生果,为青、康一带特产,色紫,小如豆)及大米饭各一盘,上各有酥佐及糖少许,用小勺食。次陈箸,进羊肉包一盘。再次为大块羊肉一大盘,高尺许,有一块带皮毛为尾,放盘时将尾面后,不得面前,此即西北有名之手抓羊肉,但为余等特别备小刀,割而食之,有肉有骨,有肥有瘦,余等随意择食。康、藏人食法,每取一块带肉之骨,用刀割之罄尽,再取他骨,余等无此经验也。食后特别为余等备擦手。食羊肉时,大襄佐进前,将馒头取置于前,余等合肉啖之,此为最佳之一菜。肉干无油,故虽用手,亦不觉污。最后为酸牛奶,如内地之豆腐脑,白而嫩,惟味酸,上有糖少许,初食似难下咽,继觉别有风味,最后且觉甘美矣。宴会至此告终,一切有类西餐。饭后禅师请余至其室略谈,并至外室正坐,同人依次谒见,每人赠与红巾一条,谓能却病避刀枪。未几出室外与禅师合摄一影,本日已领略西藏风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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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第一世嘉木样,名嘉荣加巴(音转为嘉木样),姓华舒,青海人,生于清顺治五年,十三岁为僧,康熙七年,至拉萨研究经典,二十八岁赴印度,五十五岁入后藏,六十二岁东返至拉卜楞。次年建寺(一七〇九年),即今日之拉卜楞寺。同行有哦旺札喜等十八人,即今日之十八囊谦。康熙六十一年,寿七十二岁终。二世为嘉迷翁卜,在位六十四年,为全盛时代。三世为江迷将周,亦六十四年。四世为嘉松木盾汪秀。五世即现在之禅师,名嘉荣盾秘嘉贞,数年前由国府封为辅国阐化禅师。据此,可知拉卜楞已有二百数十年之历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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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 藏民小学概况 藏生国文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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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参观藏民文化促进会所办之小学校,校址在县署之东,面积甚大,已有房屋数十间,并正建筑大礼堂,藏妇十余人,作背土砖等工作。校内现有学生六十余人,分三班教授,初小一二年级四十余人为一班,高小一二年级共仅四人为一班。但四人为纯粹藏民,参观时正值作文,据云每周二次,阅其文尚通顺且有思想,其程度不减内地。初小各年级生,汉、回、藏民均有,纯粹藏生仅十三人。据云藏民均不愿子弟读书,每年招生时,由黄司令强迫附近十三庄保送入校,后特加优待,不仅食宿、衣服、书籍、用具等全由校备,并免其家庭之负担,如各种赋税及其家属之差役等,即此来者亦甚少,可知积习之难移也。但藏生汉语大半甚好,仅初小一年级,有数生不大了解耳。然进步亦甚速,盖一校内汉、藏儿童聚居,观摩较易。余主张西北各民族聚居之地,小学校以同校为最宜,一则语言可以统一。二则感情融洽,民族界限易泯。三则习惯易改,如藏民不洁之习惯等,均可由此改良。此校即有此优点。教职员五人,临夏籍三人,西宁籍二人。藏民一人,即本校毕业者,担任体育。余参观时,小学各年级合上体育,大致尚可,此地教员人材,固不易得也。教科书采商务印书馆本,用汉语教授,有时用藏语翻译,学科大致按部章,惟初三年级以上,每周有藏文二小时。女生四人,全为汉民。校长为黄子才君,亦即藏民文化促进会理事长,理事九人,每月开会一次。十年前余任甘肃教育厅长时,因祭海并划界事道经此地,积极提倡藏民教育,并劝黄君子才努力促成,曾开谈话会数次,藏民文化促进会,即由此而设。惟前因此地学生甚少,仅成立一校,去年分立,一由县政府主办,一由促进会主办,余甚望拉卜楞市外藏民聚居之地,多办数校,其影响当更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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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经费,大部由本地皮毛税中筹收,年约四千五百元。此外省府年助三千六百元,共八千一百元。临时费由黄司令措筹。校址甚大,现正建筑大门、会议室、礼堂等,闻建筑费约二万元,大门系砖砌洋式,不日即可竣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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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生甚聪颖,其国文颇佳。兹附录最高年级生所作国文二篇如下,可知其学生国文程度,亦可略知拉卜楞风俗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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