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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070 未几,又逾一岭,始至巴塘大平原,藏语“巴塘”,即“平原”意也。但仍在四山围绕中,其地积雪渐浅,气候亦较暖(华氏四十八度)。经沮洳地,下午四时至宿地,因天已半晴,且地势已低,积雪全消,又见绿草,马始得食矣。牦牛较有经验,途中见牦牛数千,均在雪地拨草觅食,闻冬日即在山坡或谷地放牧,边地畜类之习惯,亦可惊异。但因冻饿而毙者,当亦不少,急宜改良牧法,夏日积草,冬日备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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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072 日落时,光射残雪,为黄金色,与对面山上之白雪相映,有如金银世界,异常美观。边地奇景,有时非内地想像所及,且雪后乍晴,异常光明,近落日之残云,并有作淡红色者,风景之佳,不禁令人叫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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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074 十日 雪光伤目风力破面 马鬃当镜草泥为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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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076 早起,同人王办事员、路副官、邓调查员等,目皆赤肿,痛不可启,勤务四人,仪仗队兵士九人,亦目痛流泪。盖昨日下午天晴,雪色、日光,特别刺目,各员役既无色眼镜,又无经验,皆张目直视,以致伤目。如藏文秘书格桑悦希,西康人,颇有经验,用一绿绸布遮目,毫无受伤。余亦因曾行外蒙,素知此事,虽无色镜,两目直视地下,日光未射,亦毫不觉痛。至本地土人,及青海兵士,则经验尤富,当时皆以黑马鬃若干条束于目上,系耳后,不啻黑镜。余昨见一人如此,怪之,今日始知其故。又土人男女出外时,面上多涂以糖,黑丑不雅观,但可以防风。本日同人面多红肿,吴秘书抱平,面皮将裂,尤痛。盖因昨日风力日力过烈,今晨又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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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078 九时就道,绕山行,全为平原草滩,马司令来迎,驰马滩中,渡水数次,水出山中,名禅姑水。行约二十五里,马司令、曾队长等张幕其地,以草泥为桌为凳,盖野中无桌椅,用铁铣将草滩皮切为方块,移帐中堆数尺高,而成桌成凳,上铺马褥或毡,可谓别开生面。渠等备有手抓羊肉、馒头等,饮食其上,亦颇有趣。谈及同人目肿腮破事,马司令谓途中过冷时,尤宜注意。渠前来玉树至休马滩时极冷,皆下马步行,惟吴县长、樊秘书体弱未下马,足趾冻脱。去岁十一月渠带兵士数人回西宁时,亦有两人足趾全脱云。饭后,即宿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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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080 十一日 草滩驶马 山巅猎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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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082 早九时就道,左转入山,据云直下为下巴塘,尚有数十里平原(巴塘滩共长七十余里),辟有飞机场,又有温泉在山后。余等虽向山中前进,道甚平坦,未几即入山谷,有禅姑水沿流,蜿蜒如带如羊肠,因道平,且多草滩,故余等策马奔驰,颇觉畅快。山中有兔、鹰,青军兵士以长枪击之,得数头,系于鞍后,血染马腹,变白马为赤马矣。未几,山狭益隘,两岸壁立,一水绕流,水滨崖麓,杂木丛生,青青之叶,已半黄赤。山中有电线杆,闻通下巴塘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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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084 至禅姑寺,豁然开朗,寺在对面山坡,僧屋栉比,红白墙高耸。墙头屋顶,积青稞甚多,据云一带农田十之七八为庙产。由此至玉树,沿途山麓,皆为农田,已收获。至结古附近,田中有帐房十余座,旁积青稞,据云皆百户所有,人民为之耕种,并为之看守。未几抵结古,入藏又暂无望,两年来迭生障碍,较游历全世界尤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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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089 甘青藏边区考察记 [:1705360183]
1705364090 甘青藏边区考察记 十一 重留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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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092 十二日 委员放赈款 农工索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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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094 上午中央放赈委员阎君在玉树县政府发放玉树赈款,约赵专使及余参加。赈款共四千三百元,每贫民一人发款二元,多在数站甚至十余站外,故由各族之百户或百长代领,到者十人,多衣布面皮袍,拖长辫,但观其面目,知甚聪明。阶上置桌,满堆银币,各百长立阶下。首由阎委员报告,继赵专使讲话,继余讲话,略谓:中央念边民贫困,无衣无食,故派委员不远万里而来放赈,但各位藏胞,不过一时略得衣食。如欲得好衣好食,并永久有好衣好食,应改良农牧,振兴工业,并宜注意卫生,始得生存。又人之异于禽兽者,不仅生存,并宜受教育,有知识,故又宜送子弟入学校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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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096 委员放赈系先发汉藏文印票,再携票领款,领后各百户或百长在总报告上盖章,各有铜章,大半为圆形,内系花纹,或藏字,多用墨色。据阎君云藏民较蒙民心细,须由译者读钱数并领款后,始盖章。又谓在囊谦县发款时,有某族数人不敢来领,以为中央向未与人民钱,且官吏只有向人索钱,焉有给钱与民之理,故怀疑恐有祸,可知对边民“德”与“信”并需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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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098 下午偕赵专使及格桑秘书夫妇等游河滨,望见田野中许多帐房,皆系看守青稞、小麦,或打青稞、小麦者。有数帐房,为余等居室之主人,格太太谓彼曾至其帐数次,每次打麦或看守者,皆向之索赏钱,以为晚间酒肉之资,此为康、藏习惯。如有人建造房屋,凡亲友至其家者,木工必索赏钱。又康、藏一带土屋第一层楼下皆为马厩,遇扫除马粪之日,亲友至家者,粪夫亦索赏钱,似为恶习,但细思在此封建社会之边地,此类工人,皆终日劳苦工作,不得一饱,有产阶级之亲友,与以微资,使得丰其夜餐,亦可谓合情合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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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100 十三日 藏民打麦 营长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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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102 此间收获青稞、小麦,已二三十日矣,但因每日阴雨,多积屋顶或田中,尚未打藏。本日天晴且甚暖(早摄氏七度午十度),许多藏民,即在屋外空地中打青稞,其工具为一长木竿,一端有一可转之物,长尺许,宽三四寸,内系木条,外为牛皮,持竿转而击之,亦系内地传入者。打时男女对打,且工作,且唱歌。打后用一长三尺宽二尺许之皮底木筐(皮底有小孔),将青稞粒漏下,再用木箕或洗面盆乘风扬之。又有在田野中打者,余亦前往参观,即在帐房旁,辟地为场,先将麦穗割下,再打。其取穗之法,立一木架,高约四尺,与人手齐,上有相并之横长木二,各钉长尺许之铁钉七八根甚密,旁又有一镰刀,钩状,两人持青稞置铁钉中拉之,穗即落于他侧,不落者即由一人取出在镰刀上割下,其法均甚笨,应由当局指导改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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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104 下午马营长子才在营部专设盛饭宴余,因余任甘肃教育厅长时,曾委彼为导河县教育局长,又曾在省受训,余亲授课,迄今不忘。在此任营长数年,新自囊谦防区回结古,对余特别亲密。席间各菜,有萝卜、白菜、芹菜、山芋等,皆结古不易得之珍品,讶而询之,谓皆渠在囊谦自种而长成者,并谓渠在营部后辟地种菜,有七种以上。除上述者外,又有葱、韭、莴笋、莲花白、圆根(似萝卜)、刀豆等,兼种有花,将来拟辟为公园,文人而为军官,究不同也。惟据云囊谦气候、土宜,均较玉树为佳,故农田较多,而农产物如小麦、豌豆、芸苔(油菜)等经彼试验,均可收获。但除小麦外,种者甚少耳。闻新寨附近,有水磨,系一川人创办,现由寺院出银三秤租之,如种芸苔,可磨得植物油,因劝其竭力提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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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106 马君又谓玉树一带,均宜小麦,但较青稞迟熟若干日,而此间全为宗教社会,农产收获时,由喇嘛占卜吉日,某日收东地,某日收西田,不论熟否,一律收获,小麦与青稞同时收获,多青而未黄,遂谓小麦不宜,实则低凹之地,均可种植。现在囊谦县署所在之地,比较囊谦千户所在之地为平原,且为通昌都之大道,故农田比较发达,小麦亦多。实验宜农之地尚多,每因迷信不让辟种,可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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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108 十四日 割尸葬鸟腹 诵经治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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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110 本日有天葬者,余偕行署同人往观,在东南山麓,其地立木竿二,上垂经布,又有毛绳数条,在地下系木橛上,每隔数尺,有木橛一,绳上系羊毛无数,不知何意。余等至时,尸已由一人负至场中,置于地上。有喇嘛五人在旁诵经。尸身屈曲,用毛毯盖之。时有大鸟(土人名为鹘叉,不知究系何鸟)数十,翱翔空中,或止山坡,高二尺许。两翅展时,宽三尺许,灰色黑尾白腹,望之可畏。诵经约十余分钟后,去毛毯,将尸头系钉地之木钉上,招鹘鸟来食……。前后经二三小时,不如在拉卜楞所见之顷刻食尽。据知者云,死者为一喇嘛,西康人,来此经商,有资财数万,染梅毒,不知延医诊治,惟请喇嘛若干人在家诵经,一次费四百元,终至无救而死。同人有距尸近者,谓其身已变黑色,鼻亦烂,鸟之不食,或即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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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112 十五日 重女轻男 贵畜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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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114 商会会长来,谈及藏民风俗。谓藏民重女轻男,重少轻老,家中一切劳动,全为女子,而经济权亦在妇女手中……又家庭或社会事,概由少年人主持,凡老至六十岁以上者,即视为废物,各事不令闻问。有客至,则老者避至帐外,由少年、壮年人招待。无论衣食,老者均较少者、壮者为劣。又因藏民大半为畜牧生活,牲畜为其生命,故贵畜而贱人,如杀人者仅偿以命价,不必以人偿命,而抢窃牲畜者,则必以牛偿牛,以马偿马,即若干年后破获者亦然。冬日牛犊、羊羔,必居帐内,而人因拥挤时,可卧帐外……又藏民畜牧,各族有一定牧地,必留一向阳山坡之草,备冬日牛羊食之,各自私地,惟亲戚可以通融,他人不得侵牧。夏日藏人畏抢掠,帐房距离须呼唤相闻,冬日因冰结水宽,抢掠不易,各就其所留私草之附近帐居。每因侵牧争草而酿成人命,未有因争食而斗者,亦贵畜贱人之一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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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116 十六日 供食当地租 拾穗抵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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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64118 赴常会长处访谈,询及农业情形。据云,玉树二十五族之农业,以县言,囊谦垦地最多(每年收粮三千余桶),玉树次之(每年收粮二千九百余桶),称多最少。玉树县中以族言,歇武、蓝达二族占四分之三(札武族共有农田七八百桶,札武百户私人地约八九十桶)。各族土地已开者,半为寺院所有,未垦者皆属百户所有。人民愿开垦耕种时,向百户请领,并不出价,三年后纳租(寺有年纳租约五分之二,民有者约五分之三)。如归私有后,可以买卖,寺有之田,多系人民父母死后供献者,仍令人民耕种,寺中每年为亡者诵经一日,是日由种田者供给喇嘛之茶肉、酥油、糌粑等。种田多者名大会首,支应全体喇嘛之饮食一日,约费国币二百四十元。次者二等会首,供应一部分喇嘛一日之饮食,约费一百三十元。再次者为三等会首,供应少数喇嘛一日之饮食,约费五六十元。大会首种地每年约三十桶(间年种)。又种田者,只须种植。种后凡防牛马践踏、防人偷盗、防风雹旱涝等等,皆喇嘛之责。寺中雇儿童数人巡守,有牛马入农田践食者,罚针十枚,羊入者罚针三枚,均归看守之儿童以为报酬,儿童多以针易大黄杆(酸味)食之。防雹有喇嘛五人负责,田下种后即戒荤、素食,每日有三人或二人值日,如遇降雹,一人即吹角号,群来诵经,一般藏民,信其确有效验,谓虽降雹,必在地外,田中无之。至秋收后任务完毕,始食肉,派二人至各农家收粮,随意与之,不计多寡。但人民因信仰故,收粮亦不少也。又青稞每年阴历二月下种,阴八月收获,农田每年犁三次(种前半月、播子后、收获后),除草一次(草开花后),上牛粪或灰一次,以人粪秽污不用,且大半不施肥,不除草,耕犁亦甚粗也。收打青稞时,用人甚多,但不给工资,即以田中所遗之穗准其拾取,另行打之,每人每年可得十桶左右。因割麦之日,由喇嘛卜定,某处某日,均有一定,玉树共分六处十二日,过其日即自由,但因日久过熟,每不能割,故多遗落田中,拾之较易。至割麦亦有雇人者,付青稞若干,并供给饮食,每日六次,晚间一次有肉块或青稞稀饭中加肉。百户之农田收打时,由本村各户均派一人为之工作,仅每日供食糌粑数次,不食者可携归。每年寺中喇嘛,亦每于此时为人民工作,求增加其收入,或图一饱。结古寺前活佛以喇嘛当专事敬佛诵经,不宜农作,曾捐款一万元生息,专用以救济贫苦喇嘛,不许为农民作工,以保持喇嘛之尊严。余觉喇嘛全年不事生产,每年农忙时工作若干日,于己于人,均有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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