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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日 农夫一席话 耕者不得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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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野外参观打麦者，与某藏民闲谈。据云：此间青稞，每年下种后，再不加任何人力，即有十倍收成之希望（即种一桶收十桶，歉收年亦可得六桶）。本年更丰收，约有二十倍之望，当因中央大员莅临与人民带来福气也。照收成言，玉树一年耕可得三年之食，但实际人民非全能食糌粑（青稞面）。土房农民中约三分之二食糌粑，帐房牧民中每三分之一食糌粑，有许多藏民，终身不知糌粑为何味。一因藏民习惯，可全肉食，一因自民国二十一年抵御藏军，开来骑兵二千余人，人马均食青稞，于是不特无三年之余，且耕者亦每不得食糌粑。玉树各族所产之青稞，除向县政府纳粮外，大半供营买粮之需，每兵每月须青稞二桶，而每马每月即须六桶。正式田赋，玉树年约三四千桶，而营买马料，即需万桶（合西宁四十余石）。玉树全县每年打粮约五六万桶，合西宁斗一千余石。营买粮外，又有营买草，司令部原定三百匹马，县长四十匹马，现县长马三匹，而草仍万余斤。且各族负担不平均，如玉树县所属之玉树、总举二族，因距县署甚远，且枪多，可召集民团三千人抗纳粮草，他族负担更重。又玉树在前清时，赋税甚轻，每三年一贡马，共值二千余元，自民国四年画界设理事后，始有草头税等，增加数倍。但当时商业甚盛，有二百余家，经济活动，现仅五十余家，经济异常复杂云云。余告以赋税增加为当然事，因前清对人民一切不管，现在交通教育，一一皆渐进步，县长苟为人民作事，多取之而不为虐。询人民对百户、百户对千户纳款情形，谓人民对百户纳款甚微，百户对千户照例年纳狐皮一张，獾皮一张，狐皮折价八角，獾皮二角，每族共一元，二十五族仅二十五元耳。由此一席话，可知人民对百户之信仰，甚于县长，对前清之观念，优于现在，有边政之责者，不可不注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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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日 怪事百出 诵经万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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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日系阴历九月十五日，为佛教萨迦派始祖之诞日，上午结古寺全体喇嘛数百人，整队至野外游行，并有旗帜、音乐。晚间点酥油灯数百盏，从屋顶望之，成一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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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为佛教社会，喇嘛有权干涉一切。如农垦，喇嘛认某地不宜动土时，即不得开垦。打猎开矿，喇嘛认某山为神山时，即一律禁止。又农田由喇嘛看守，藏人习惯不除草，或至草开花时始除一次，且不许他人采拔，普通麦田中有油菜，开园时始拔除，某次一汉商在未开花前采食若干，喇嘛见之，罚布二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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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署某君受中央研究院托，测量各民族体格，曾摄藏妇数人裸体像，寺中喇嘛闻之，适天降雹，谓系渎神致怒，欲处被摄影之妇女以非刑，并激动民怒。司令部知之，急责各妇以鞭，始免挖目断手足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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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喇嘛与民众，认诵经为万能，止雹降雨无论矣，凡人畜有一切疾病灾患，俱以诵经禳除之，日前因花柳病而延僧诵经之事，已属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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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日 狩猎早晚有时 畜牧冬夏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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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日班禅大师自拉休寺重返玉树，余偕赵专使、马司令等迎于野。因时间尚早，坐帐房中茶话。马司令善猎，首谈及打猎事，谓黄羊奔驰最速，非上手不易打得，青羊较慢，比较易打，雪鸡飞不及远，且每在雪中觅食，如将一地之积雪除去，彼将群入其地，打之最易。故日昨出猎，打得青羊二头，雪鸡四只，黄羊群虽遇而未打得一头。又猎有谚语，为“早獐午兔晚鹿子”，因獐早出觅食，兔午睡，鹿晚出游，乘其时较易得也。又谓雌獐之麝佳，雄为草麝，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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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谈及玉树畜牧情形，谓玉树各族从事牧业者，百分之九十以上，其种类为马、牛、羊，牛最多，羊次之，马又次之。牛分二种：一为牦牛，体伟毛长，面凶恶；一为犏牛，尾小体壮，腹无长毛，亦称驮牛。马只一种，小于新疆马，而大于四川马，耐寒任重，冬季身上雪压寸许，仍不冻。羊体高大角长，与内地绵羊不同，俗名番羊，生羔时择雄壮者为种羊（羝羊），余皆阉成羯羊，供肉食，牝羊供繁殖。放牧地冬夏易地，夏在山坡或较高处，冬季多在山凹、山阳坡、或平原有河流处。每族每村冬夏俱有一定区域，因夏不积草，故必留一冬草区域，夏季绝不放牧其地。至管理方法，昼则放牧，夜则收集帐房附近，以防野兽及窃盗。因游牧迁移无定，故虽有可耕之地，亦不兼营农业。牛价最佳者藏洋六十元（约合法币二十元），马最佳者银二十秤，次者藏洋六十元，羊价数年前每头仅一元余，现在三四岁者须三元余，官价定二元，但仅可得二岁者。羊寿约十年，每家牛马至多者不过三百余头，札武族每年共产羊毛约万余斤，每羊每年产毛约一斤，可知札武族有羊万余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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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日 百户愿受教育 县长提倡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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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禅行辕黄举安君来谈，谓此间藏民渐渐觉悟，即贵族亦多愿受教育，如拉休百户，虽为喇嘛，欲识汉字，刘秘书长家驹居拉休寺时，该百户欲识汉字而不便前往，每日派一喇嘛至刘寓学数汉字，归而转教，其热心求学可知。又囊谦族之蒙沙百户，年二十余岁，求学更切，闻南京有蒙藏学校，收藏民学生，欢喜欲狂，更为贵族中有进步思想之青年。仪仗队在新寨演新剧时，该百户曾登台讲演，如能赴内地受相当教育，归后必能改进一切也。又谓玉树小学，现虽仅十余人，从前最盛时至八十余人。时张东藩任县长，对学生特别优待，学生冬夏季均发两套制服，成绩佳者有奖金，如某生唱歌好即奖一元，又将地图悬街中，教人民识图，有能记一地名者，立奖一元，故人乐于入校。后因军事拔学生数人为兵丁，遂相戒不令子弟入学矣。又张县长并提倡卫生，因藏民随意便溺，曾立官厕六处，今尚存二处。当时县长有权有钱，故作事亦易。可知边地政治，全在得人，尤须有学识、有计划、有勇气之特殊人材，并宜优其待遇，丰其经费，久于其任，与以便宜行事之权，则边疆之进步，亦甚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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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日 西康土民强悍 巴安军人懦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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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君来谈，谓西康藏民强悍，故自前清以来，时发生变乱，不易镇慑。据述一事，有某村藏民仅六七户，在山凹中，某地驻兵一营，向该村预征二年之粮，未付，某军派若干人赴村中捕人，彼等以妇女与之周旋，壮丁六人，各携一枪逃山上，兵士觉之，入山中觅捕，反被击毙。营长闻讯，开全营往剿，来至山谷路口，六人在四面放枪，击毙百数十人。有兵士四人入村中，将各户锅物等掠去驮出，山上六人中之一人，伺于隘口，击死驮物之三人，将各物又夺回。全营不敢出口，经某喇嘛调停，六人让开谷口，兵士始得全出。又前邦达昌之某子（西康人，为西藏第一大商），因受西藏压迫逃出，集若干人，将昌都藏兵千人缴械，并得大炮三门，急报巴安驻军，请其前来，谓一举可收复昌都，并可运回藏兵前所得汉军之枪械。巴安驻军不敢往，某无法，将藏军解决后，解散其兵士，余三百余人，巴安驻军闻得实情始往，得大炮三尊，一尊现在康定，其二尊竟又售与藏军，每尊得价三千余元。又因迟往，藏军复开来若干，昌都终为藏据，甚可惜也。康民之强悍，于此二事，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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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日 大收圆根 禁采特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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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日为寺院喇嘛占定收获圆根（萝卜类蔬菜）之日，有三处同时收获，专使行署附近即有一处，约百数十亩，据云三十来家藏民分种。早起即闻人声鼎沸，余偕同人往观，见有男女百数十人，在地拔取，牦牛数十头，往来驮运。因地多小石块，且草高于苗，因之圆根甚小，间有大者如盘。其与萝卜不同者，即萝卜为长形，此则扁状。多为红色，每露地面，浅者一拔可得，深者用镰如新月钩状。拔取后堆积地上，装入毛袋中以牛运，或盛筐中，两人抬归。有就地卖者，法币二元购一堆，不论斤两，妇女、小儿有就地食者，闻前仅饲牛马，近人渐知食矣。藏民蔬菜，惟此一种，即现在除玉树附近及囊谦外，多视为马草，不知为蔬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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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某君谈及玉树二十五族之特产，据述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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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鹿茸 各族皆有，惟玉树娘磋、格吉等族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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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麝香 各族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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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冬虫草 札武、苏莽、囊谦、格吉等族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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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贝母 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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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野兽皮 各族皆产，有虎、豹、熊、狐、猞猁、鹿、野牛、野羊（有黄羊、青羊二种）等皮，但多不让采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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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日 按年朝山水 随佛有素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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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禅行辕本日设宴，席间谈及藏情，谓藏俗朝山拜湖，均有一定之年，如马年朝喜马拉雅山，猴年朝冈底斯山，羊年朝腾格里海，以此三年为最热闹。又谓西藏佛教徒，均虽食肉，但菩萨佛中有食素者。如观音普通素食，而千手观音则荤食，金刚中普通荤食，而有一种为素食。又印度佛教有一派食素者，中国内地和尚食素，或原为印度之素食派。又谓中国内地各名山，多因佛而著名，如五台山为文殊菩萨胜地，普陀为观音胜地，峨眉为普贤胜地，九华为地藏菩萨胜地，但五台喇嘛虽全食肉，而普陀则绝对食素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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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终余兴，每人一技，多唱藏歌或汉歌，轮及余，素不能歌，说一笑话。谓今日席中客有汉、有回、有藏，俱为中华民族组成之一份子。中华五大民族，汉、满、蒙、回、藏，汉、满二字水旁，蒙、藏二字草头，回禄为火，回字形且似牛粪。余等旅行草地，水草、牛粪、火，三者缺一不可，犹之中华民族，汉、满、蒙、回、藏，五者缺一不可云云。由刘秘书长家驹译为藏语，闻者无不点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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