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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280 但这可能只是一个表面的原因,在深层次上,却是另一个隐忧让大臣们决定这样做。这个隐忧是:传教士本身的传教活动,与中央帝国的统治模式是不匹配的;中央帝国要求世界上只能有一个权威,就是皇帝,但是传教组织实际上树立了另一个权威,这个权威表面上是上帝,但在人间的代表,却是罗马的教皇和他的传教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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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282 杨光先在一道奏章中给传教士定了三个罪名:阴谋叛乱、宣传邪教和历法失误[257]。其中历法失误是最不重要的一个,真正重要的却是阴谋叛乱和宣传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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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284 传教士不管怎么把自己打扮成科学家和历法学家,但骨子里的目的仍然是吸引信徒,让这些信徒摆脱帝国的思想控制,依附于遥远的罗马。在他们的努力下,基督教的信徒从明代的数百人变成了清代的数万人,这样的数量已经足以让中央政府感到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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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286 除皈依人员数量众多之外,还有另一个可怕的事情:中国人的联想能力。一旦一个思想进入中国,在经过最初的休克之后,随后发生的往往是异化,也就是产生中国式的版本。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后来的洪秀全。洪秀全的太平天国借助的是一套带着基督教色彩的说辞,以基督教为外壳,塞上了土生土长的东西,将自己神化成上帝的第二个儿子。只要一个思想进入中国,必然会产生这种异化,唯一的方法,就是在异化之前就掐灭它,不让这种思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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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288 在这样的背景下,汤若望被免职,传教士们被抓起来,每人绑了九条链子,三条在脖子上,三条在胳膊上,三条在腿上,然后押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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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290 除了北京的这些教士,在中国的其余省份,也都下令将传教士扣押。虽然每个地方执行的程度不同,但最终,从各省解来了26名外国传教士,加上京城的4名,一共30名。此外,还有7名中国人被控叛乱罪[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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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292 经过审判,汤若望和7名中国人都被判凌迟,另有5名中国人判斩首。这几乎是最严厉的刑罚,而在审判时,传教士们还以为自己是无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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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294 汤若望眼看性命不保,但一件意外却救了他的命:北京发生了一次地震。[259]这次地震改变了汤若望的命运,他被改为流徙,其余被判凌迟的七个中国人中,两人流徙,五人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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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296 在实际执行中,最后流徙也没有执行,汤若望等人被释放了,软禁在北京。其余的外国人中,在北京被抓的都留在了北京,剩下的被送往广州经由澳门遣送回国。当他们被送到广州后,剩下的命令并没有被执行,这些人很快就能在广州自由活动了[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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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298 杨光先虽然可以把传教士告倒,但在实际的数学和天文技术上,他却无法适应,掌管钦天监不久就因为不能胜任而辞职了,于是皇帝只好再找西洋人前来掌管。这一次教案至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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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300 在清朝的盛世时期,人们常把康乾并提,但事实上,康熙皇帝是一个有着充分好奇心的人,而他的孙子却更加自大,对外来的事物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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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302 康熙皇帝亲政后,传教士们的好日子再次到来。皇帝对外国人的态度显得极其宽容,使得中国的基督教出现了大发展。首先,西方人掌管钦天监成了清代的惯例,即便在海禁最严的时候,中国人也承认在天文上是不如西方的,仍然寻找西方人担任这个职务。直到道光帝时期,才由于中国人已经能够完全胜任,理解西法,从而改由中国人掌管钦天监。[2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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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304 其次,康熙皇帝对于海外的事务同样有好奇心,愿意去了解世界地理和科技知识。这给了外国人一定的生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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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306 最后,康熙皇帝对于他们的传教也采取了一定的宽容态度,使得教会的活动慢慢变得公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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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308 这一个时期是教士们弹冠相庆的时刻,他们以为苦尽甘来,再也不会出现新的波折,中国也终将接纳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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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310 但是,在喜庆时他们忘记了一点:中国皇帝与教会之间始终有一个矛盾无法解决,这个矛盾只是暂时隐藏了,却不会消失。它就是:到底谁才是最后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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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312 在中国,只能是皇帝,但是在教会,必然是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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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314 耶稣会采取的方法是,利用自己的中间人身份隐藏这个矛盾:在向教皇汇报时,故意降低中国皇帝的权威,突出教皇的威仪;但在中国皇帝的宫廷内,他们只把自己当作一个官员,只有在完成了官员的职责后,才会去做一些传教工作,用对皇帝的顺从,来换取皇帝对传教工作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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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316 这种方法虽然有效,却无法让教会冲破皇权的束缚。当西方另一些新的教团来到中国时,事情就麻烦了。这些教团是后来进入的方济各会和多明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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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318 在西方天主教内部,也有许多个教团存在,这些教团可以与佛教中不同的小派别做类比。这些教团虽然都遵从教皇,却也有改革和保守之分。教团中耶稣会成立最晚,在公元1534年(嘉靖十三年)才由罗耀拉建立,但从成立之初它就是保守派的代表,强调对教皇的无限忠诚,并迅速铺向世界,成了东方传教的急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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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320 除了耶稣会,成立于公元1209年(嘉定二年)的方济各会是改革性的教派,强调清贫和虔诚。成立于公元1217年(嘉定十年)的多明我会是一个保守性的教条派,对异端最不宽容。这两派在对外传播上有一个特点,就是强调信仰的纯粹性和不妥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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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322 与之相反,保守派的耶稣会反而更强调与当地实际情况相结合。这两个教团看到了耶稣会在东方的成就,一方面是妒忌的,但另一方面又带着不屑,认为耶稣会对东方的原始信仰妥协太多,是变了味的信仰传播。他们不断地向教皇告状,说耶稣会采取了变通的做法,这是违背了教会的初衷。同时,这两个教团也在慢慢地渗入东方,和当地政权产生了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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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324 当双方的冲突达到高潮时,教皇决定派遣一个使团前来中国会见康熙皇帝。这个使团把教会与中国皇帝的矛盾彻底揭开了,而这个矛盾已经被耶稣会尽量隐藏了上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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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326 公元1705年(康熙四十四年)4月8日,教皇使节铎罗抵达广州,12月,他见到了康熙皇帝。[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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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73328 铎罗带来的命令是:教皇希望在北京派驻一个教皇的常驻代表,负责督导全国的基督教事务。其中的含义是,从此以后,耶稣会等教团都只能听这个教皇代表的命令,不再听从皇帝的命令,也就是说,教皇通过这个代表控制中国的教会和基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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