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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布楚条约》中,将黑龙江流域都划归了清方,但清朝政府却并没有利用这条河流,反而将居民撤出,形成了政治空白区。俄国人由此下了赌注,强行说这是一片需要重新划分的领土,希望清政府同意以黑龙江为界重新划界,并允许俄国人在黑龙江上航行[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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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尼布楚条约》,双方的划界是从涅尔琴斯克(尼布楚)附近起源的外兴安岭向东北方延伸,直达黑龙江入海口地区。黑龙江在外兴安岭以东,所以整个属于中国,不仅是河流本身,还包括它的流域所在[331]。但俄罗斯人一厢情愿地认为,外兴安岭并不是一个显著的山脉,在地图上极其不起眼,强行将这条小山脉组成的边界划成了有争议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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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客观上来说,黑龙江属于中国是毫无争议的。如果黑龙江属于中国,带来的另一个副产品就是库页岛[332]也必定属于中国。到了后来,由于清政府对西方战败,俄国才成功地将黑龙江以北拿走,更甚者又向南沿乌苏里江拿走了大片土地和库页岛,并将中国东北的黑龙江、吉林两省变成了不靠海的内陆省份。但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除了与战败有关,也和清朝早期的糊涂政策有很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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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鲁缅采夫的命令,使团的最主要使命有三条:1.广州通商;2.新疆通商;3.东北边界问题。[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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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三大问题中,第一条和第二条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只要将两国的交往集中在贸易领域,那么贸易的多元化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甚至一个良好的贸易协议可以防止俄方对领土的觊觎。至于第三条则属于无理要求,但需要清政府正面回应,形成可以援引的先例,避免由于模糊性造成的后续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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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一些小问题,比如,由于俄国与英国竞争阿富汗,俄国希望清政府允许他们经过西藏,向喀布尔派出一支考察队;由于康熙时期的政策,俄国在北京有一个东正教会,每隔10年就有一次教士的调动,新任教士将随着使团前往,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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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人派出的使者叫戈洛夫金(Yury Golovkin),而清朝方面负责接待的,是驻库伦办事大臣蕴端多尔济和阿尔达西[334],其中又以蕴端多尔济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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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中国恰好处于嘉庆皇帝亲政初期。公元1796年(嘉庆元年),在位60年的乾隆帝终于退位了,让给了他的儿子嘉庆帝。1799年(嘉庆四年),乾隆帝去世,嘉庆帝终于开始了独立决策,老人不可能在坟墓中再干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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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由于生活在乾隆帝的阴影下太久,嘉庆帝是个典型的守业型的皇帝。一方面,他杀掉了腐败的大臣和珅;另一方面,他着手平息民间的愤怒,解决白莲教叛乱等问题。[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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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业,决定了嘉庆帝对外政策上的两方面特征:第一是不添事,任何被认为是麻烦的事情都会被回绝;第二,由于强调权威,许多有关礼仪的事情被更加凸显出来。他之前的几任皇帝不那么强调礼仪,允许变通,但到了嘉庆时期,皇帝对于礼仪的遵守到了痴迷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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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巧的是,库伦办事大臣蕴端多尔济也是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事畏首畏尾的人物,于是,嘉庆帝与蕴端多尔济两人就形成了绝配,让任何企图做事的人都不可能穿透这重重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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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于戈洛夫金的访问本身,嘉庆帝又是感兴趣的。由于他每年都要举行生日大典,如果让俄国人出现在他的生日大典上,增加万国来朝的气氛,对于这位亲政不久的守成皇帝树立权威是有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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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朝做出了愿意接纳的回应之后,俄国人开始耐心地准备起人选、礼物和行程。他们准备了太多的礼品,加上路途过于遥远,这一准备就是两年时间,公元1803年提出动议,直到1805年使团才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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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俄中两国都有着良好的愿望,那么双方是否能把这良好的愿望转化成实际的友善呢?不要忘记,两者的根本目的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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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805年9月,当“花枝招展”的戈洛夫金带着242人的外交团队抵达蒙古[336]与俄罗斯的边境时,首先吃了第一闷棍:中国方面拒绝他们入境,表示由于使团人数太多,必须缩减到100人以下方才接待。[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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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蕴端多尔济听说戈洛夫金来了200多人,不想准备这么多马匹。按照中国传统,使臣从进入边境开始,一切吃喝拉撒都必须由接待方负责,作为库伦地区的负责人和接待方,蕴端多尔济偷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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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并不会主动去做这个决定,由于皇帝事无巨细地要求他汇报情况,他在汇报中巧妙地加入了使团人数过多,是不是应该削减一下的询问,请皇帝定夺。皇帝果然立刻咬了线,拍板应该缩减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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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定调后,接下来是理藩院的职责了。理藩院查了以前的旧档案,俄国人曾于顺治十二、十三、十四年,康熙十五、三十二、五十九年,雍正五年来朝。顺治朝和康熙朝三十二年档案不见人数记载,康熙十五年使团共由156人组成,五十九年有90多人,雍正五年数量相当大,曾经令其缩减,最后到京的只有120人。由此可见,俄国使团的人数从未超过200人,而此次已经超过240人,故必须缩减。[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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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藩院查证后,事情就传到了军机处。不过,军机处为了坚决贯彻皇帝的精神,不提康熙十五年有156人团的先例,而是一口咬定没有超过100人的先例,要求俄国使团必须把人数削减到100以下。[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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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机处是中央政府的代表,既然它已经下令缩减到100人以下,蕴端多尔济就有了执法的借口,如果俄国人不缩减规模,就拒绝入境。在之后的谈判中,他不断向皇帝汇报俄国使者不遵守规矩,如果不是皇帝想要让外国人在他生日上朝拜,这样的谈判就不应该进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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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人数问题,双方又争执了很久。在经过权衡之后,戈洛夫金同意将人数缩减到130人,但蕴端多尔济却强行要求对方缩减到70人方才准予入境。北京的军机处也在继续制造障碍,由于获得了蕴端多尔济的信号,他们决定将使团人数控制在40人以内。从不超过200人,到不超过100人,到70人,再到40人,可见一个集权官僚系统在宁左勿右的指引下层层加码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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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敢质疑一下,40人已经太低了,如果只有这一点儿人,使团很难完成正常的出使任务。这时就该由皇帝最后拍板了,他亲自指出,40人是不现实的,决定将额度恢复到100人,众人连忙欢呼皇上英明。[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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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仍然不是争议的结束,双方为了人数问题又扯皮了两个月,才最终确定人数为124人,再次上报后,嘉庆皇帝又一次仁慈地同意了。[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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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威风凛凛的戈洛夫金终于跨过了国界,进入了中国境内。第二年的1月2日,他抵达库伦。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他兴致勃勃地盘算着如何到北京与皇帝谈判。但就在这时,第二记闷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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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4日,蕴端多尔济等人在库伦宴请戈洛夫金,当他们进入庭院准备吃饭时,蕴端多尔济突然带着戈洛夫金到了一个香案跟前,要求戈洛夫金对着香案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戈洛夫金没有料到这个礼节,拒绝行礼。双方经过了5个多小时的争执,最后不欢而散,宴会也没有举行成功[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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