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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承安重修中岳庙图》碑拓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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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阴后土祠和嵩山中岳庙这种钟楼设置形式,显然是在移用道教的规制,而南宋时期衡山南岳庙的情况,则反映出这类祠庙建筑融通世俗体制的那一个侧面。南宋人陈田夫对此尝有记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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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应门五间,门里西设鼓司神二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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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碑楼,大宋新修南岳司天王庙碑,翰林学士李昉奉敕撰,景德三年二月二十五日立。楼上悬铁钟一座,绍兴十一年安仁县百姓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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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碑楼,大宋重修南岳司天王碑,翰林学士苏易简奉敕撰,待诏黄识篆,碑阴有楷书。楼上有衙鼓一,端拱二年六月五日立。〔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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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庙宇西侧,东对钟楼,建楼置鼓,显然是吸收融汇了钟、鼓对置的世俗传统,而在二者的相对方位上,是以佛、道两教钟楼居东的定制为基础,把新增入的鼓楼,修建在经台或经楼、经阁原本所在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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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文所述宋金时期的情况可以看出,这种东钟西鼓的布局形式,并没有马上被各地道观所接纳,而且直到元代,仍有一部分道观,似乎还在遵用唐人旧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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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留存下来大量修建宫观的碑铭,但在很多时候,只是采用一种颇为程式化的语句来加以描述,诸如“三清有殿,七真有堂,斋有厨,贮有库,客有寮,至于蔬圃井硙,无一不备”〔82〕;又如“三清有殿,祖真有堂,灵官有祠,道众有室,若斋厨库厩、蔬圃果园、陆田水硙之属,按绪而毕”〔83〕;“三清五祖,前后相承,东西庑寮舍庖廪、井厩园圃,无不序备”〔84〕;还有“建圣像之殿,方壶、斋堂、厨舍、次第而列,田墅仓廪,蔬圃水碾,井池碓硙,至于马牛之厩,莫不完置”〔85〕,等等,殊少述及道观院内具体的设置及其空间配置形式。尽管如此,还是能够找到一小部分清晰的记述,藉以复原当时钟鼓楼的配置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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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元朝有一部分道观,还在延承唐宋定制,只建有钟楼,不设鼓楼。如上一节提到松江府仙鹤观有“经、钟二楼”,元顺帝至正年间重修这座道观时,“殿阁门庑,二楼翼室,旧所有者,一皆就新”〔86〕,亦即依照原样修整好经楼和钟楼。又如邓文原撰《杭州福神观记》,记述仁宗延祐年间整修杭州福神观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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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卜吉肇工,倾资抡才。重门外扃,两庑翼卫。为殿周阿,以奉三清。又建福神观殿,以祀玄武。像设邃严,圬塓完美。悬钟有亭,函丈有室。堂库庖湢,各有攸处。〔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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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以钟亭与“函丈”之室相对举,显示出此福神观似乎尚未兴建鼓楼之类的设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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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早在灭宋之前的蒙古蒙哥初年,关中当地道士整修骊山华清宫建筑,即声称已经使“钟、鼓有楼,灵官有堂”〔88〕。元代道观中像这样钟、鼓并存的记载,可以看到很多。譬如武当山大太一真庆万寿宫,“像设端伟,钟鼓壮亮”;扬州玄妙观“鼓有嘉响,钟无厉声”〔89〕;杭州宗阳宫“钟鼓有节,幢盖有仪”〔90〕;江西龙虎山繁禧观“有二楼以递钟鼓之声”〔91〕,同一座山上的仙源观,也是建有“钟、鼓二楼”〔92〕;富州丰山之阳的冲玄观,时有“钟鼓之声,笙磬之音,镗鞳于其外”〔93〕;江西宜黄仙原观的布局大势,是“前有殿,后有堂,像设钟鼓如仪”〔94〕,等等。这些情况,显示出各地道观已经比较普遍地增筑鼓楼,使之与旧有的钟楼相对应。至于钟、鼓二楼的具体方位,可以从仁宗延祐三年在龙虎山仙岩兴建的元禧观中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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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名宗元,钟楼、鼓楼翼于左右。堂名玄范,东、西二厢曰楚樵、曰爱梅;东、西二馆曰清真、曰宝玄。〔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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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楼在左翼亦即宗元殿的东侧,鼓楼在右翼亦即大殿的西侧,显然直接继承了宋代衡山南岳庙的钟、鼓楼配置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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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以后的明、清两朝,这种东钟西鼓的配置形式,已经普遍施行于各地道观,学术界对此有比较一致的认识。在明万历刻本《新镌海内奇观》的《白岳图》上,我们可以看到,玄天太素宫大殿背后左、右两侧,各有一座孤耸的山峰,分别被标绘为钟峰和鼓峰,显然是象征着东钟西鼓〔96〕。这一画面,生动地反映出道教宫观当中钟、鼓二楼东西对置的普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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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殿前面相向安设钟、鼓这种配置形式,最初虽然是起源于中朝宫廷,但元朝在道观内互换二楼东西方位这一做法,同样也施行于都城当中,改变了宫廷固有的方位设置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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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都城东京开封,其宫城内部布局完全模仿隋唐洛阳城,北宋时人叶梦得称“太祖建隆初,以大内制度草创,乃诏图洛阳宫殿,展皇城东北隅,以铁骑都尉李怀义与中贵人董役,按图营建”〔97〕,因而其钟、鼓楼位置,亦一依前朝旧规,在大内“文德殿庭东南隅有鼓楼,其下漏室;西南隅钟楼”〔98〕。宋人南渡以后,汴梁城虽然被女真人占据,但宫阙建筑并未遭受破坏,文德殿改名隆德殿,“左曰东上门,右曰西上门,皆南向。鼓楼在东,钟楼在西”〔99〕。直至元代初年,其殿廷遗迹,尚且历历在目,当时人记述钟、鼓二楼的相对位置,依然谓之曰“鼓在东,钟在西”〔100〕。同样,在规模和布局多承用隋唐遗制的北宋陪都西京洛阳,其正衙文明殿,也是“东南隅有鼓楼,西南隅有钟楼”〔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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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刻《海内奇观》上的钟峰和鼓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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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以来世俗社会这种钟鼓楼配置形式,在元代仍然有所沿承。披览元人李好文编绘的《长安志图》,可以清楚看到,在元奉元城亦即今日西安的城垣之内,依旧还是鼓楼(案图上系标作“敬时楼”)在东,钟楼在西〔102〕。然而,这种情况,在很大程度上只是历史成规的一种自然延续,并不能代表当时的整体面貌,正是在元代,宫廷中东鼓西钟的方位设置,开始出现变化。世祖至元四年,元朝兴建大都城,建正衙曰大明殿,有“凤仪门在东庑中,……麟瑞门在西庑中。……钟楼,又名文楼,在风仪南;鼓楼,又名武楼,在麟瑞南”〔103〕。钟鼓二楼的东西方位,恰好相互对调,显然受到道观布局形式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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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化刻本《长安志图·奉元城图》上钟楼和鼓楼的相对位置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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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宫廷中出现的这种转变,与元朝统治者的文化背景,具有密切关系。骤然兴起于北方草原的蒙古民族,不受汉族传统观念和习俗的束缚,所以,很容易将民间道观中普遍流行的钟鼓楼配置形式,移用于宫禁之中。元大都罗城当中钟、鼓二楼的配置,甚至更打破了东西对峙形式,其钟楼在“京师北省东,鼓楼北,至元中建”〔104〕,这可以进一步说明,元大都的钟、鼓楼设置,根本就未尝遵循传统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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