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5472400
——韩淲《题山水曲屏》
1705472401
1705472402
乞君山石洪涛句,来作围床六幅屏。持向岭南烟雨里,梦成江上数峰青。[97]
1705472403
1705472404
——曾几《求李生画山水屏》
1705472405
1705472406
题枕屏诗中也并不缺乏对于其他物象的描绘,如:
1705472407
1705472408
拨雪寻行路,推书问枕屏。恍登瑶玉府,忆在锦官城。眠少灯相伴,愁多酒易醒。寒鸡唤清晓,匹马又遐征。[98]
1705472409
1705472410
——苏泂《上清雪》
1705472411
1705472412
云褰翠幕。满天星碎珠迸索。孤蟾阑外,照我看看过转角。酒醒寒砧正作。待眠来、梦魂怕恶。枕屏那更,画了平沙断雁落。
1705472413
1705472414
——蒋捷《金蕉叶·云褰翠幕》
1705472415
1705472416
黄蜂作歌紫蝶舞,蜻蜓蚱蜢如风雨。先生昼眠纸帐温,无那此辈喧梦魂。眼中了了华胥国,蜂催蝶唤到不得。觉来匆见四折屏,野花红白野草青。勾引飞虫作许声,何缘先生睡不惊。[99]
1705472417
1705472418
——杨万里《戏题常州草虫枕屏》
1705472419
1705472420
我曾醉臣勇庵床,酒渴依然梦吸江。晚角吹回灯尚在,眼花错认月横窗。[100]
1705472421
1705472422
——章甫《书祖显墨梅枕屏》
1705472423
1705472424
甘菊缝为枕,疏梅画作屏。改诗眠未稳,闻雪醉初醒。
1705472425
1705472426
——陆游《书枕屏》[101]
1705472427
1705472428
横梅枝下兰为伴,瘦石拳边竹更长。月上小窗人欲静,睡来清入梦魂香。
1705472429
1705472430
——葛绍体《题四清枕屏》
1705472431
1705472432
仔细揣度这些描述不同物象的诗句中动词的使用,竟没有一首诗直接触及“观看”这个动作。不仅是列举的这些诗,在唐宋诗词中,鲜见如苏颂诗直接以“看屏”这一视觉动词描绘枕屏的。在枕屏边,自己的身体与枕屏上这叠峦清泉是如此贴近,而诗人对于这种体验的描述也使用了非常丰富的感官语言:有看,山重水复,雾霭蒙蒙,滩头的渔翁,垂钓着千秋的寂寥;有听,山涧中的寒鸦唤着清晓,泉水的叮咚敲打着幽临,虫儿奏着鸣琴,晚角吹着思绪;有香,梅花的浮动映着窗前的月光;有冷,在炎炎夏日,屏风上的绒绒芳雪,浮动着沁人心脾的清冷。显然,这一经验并非是此刻身体感官所接受的感觉,而是一种由感觉而塑造的身体。没有哪一种感觉是孤立的,也没有哪一种感觉是清晰的,它们在朦胧中彼此交织成一个经验的整体,一个永恒的此在。
1705472433
1705472434
1. 醉眠
1705472435
1705472436
枕屏置于床头旁边,这些诗词中,对于屏风的描述无一不牵连着卧眠的状态。这固然与现实的状态有关,然诗人最常将其视为酒后的“醉眠”。如苏东坡咏枕屏诗中曾说:
1705472437
1705472438
峨峨扇中山,绝壁信天剖。谁施大圆镜,衡霍入户牖。得之老月师,画者一醉叟。常疑若人胸,自有云梦薮。千岩在掌握,用舍弹指久。低昂不自知,恨寄儿女手。短屏虽曲折,高枕谢奔走。出家非今日,法水洗无垢。浮游云释峤,宴坐柳生肘。忘怀紫翠间,相与到白首。[102]
1705472439
1705472440
作画的人是个喝醉的老翁,这画仿佛梦中而作。上述描写枕屏的诗歌中,也屡次提到是在酒后醉梦中看到的景象,这样,观者也变成了一个醉人。枕屏上的物象,呈现了一个醉的世界。在《列御寇》中,庄子嘲弄孔子“醉之以酒而观其侧”,冷眼旁观,不若醉在其中,而后言道:
1705472441
1705472442
夫醉者之坠车,虽疾不死。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其神全也。乘亦不知也,坠亦不知也,死生惊惧不入乎其胸中,是故逆物而不慑。彼得全于酒而犹若是,而况得全于天乎?
1705472443
1705472444
这段话引出《庄子》“醉者神全”的妙见。醉的状态就是忘记外物之牵绊,至身心合一之“全”境,最终达至“全于天”,与万物优游而然的境界。只有在醉之中,才能体验到一个真实的、全体的、敞开的世界。枕屏给观者的生命体验,绝不是单纯的视觉所能比拟的,是在一种身心合一、近于醉眠的状态中,在一种忘记外物的形式而与眼前之景融合为一的体验中,达到生命的极乐。法国哲学家萨特在《想象心理学》关于“睡意意象”的解释中谈道:
1705472445
1705472446
感受一种东西,在实际上也就是使之处于其他东西之中的其相应位置上,而半睡眠状态下的视觉则是一种别样的东西。一般地讲,其位置是不确定的,它并不存在于什么地方,并不在其他对象中占据任何地位,它只在朦胧的背景上浮现出来。[103]
1705472447
1705472448
萨特称,这种假定的表现存在“并不对其本性加以限定”[104],枕屏中的意象便是如此。诗人并未将其判别为具体的某物,而是在一种恍惚之间令其超越了画中物象的限定,也超越了这小小屏风的空间限定,仿若从画面中走出,来到了诗人的世界,抑或引得醉意甚浓的诗人摇晃间进入雾霭缭绕、模糊不清的意境当中。
1705472449
[
上一页 ]
[ :1.7054724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