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5478044e+09
1705478044
1705478045 15-8 大良城南门
1705478046
1705478047 在这些山城面前,蒙古铁骑失去了速度优势,且山城之间以舟楫往来,又令不善水战的蒙古人吃尽了苦头。忽必烈幕僚姚燧在《中书左丞李忠宣公行状》一文中如是评价:“宋臣余玠议弃平土,即云顶、运山、大获、得汉、白帝、钓鱼、青居、苦竹筑垒,移成都、蓬、阆、洋、夔、合、顺庆、隆庆八府治其上,号为八柱,不战而自守矣。”
1705478048
1705478049 武将
1705478050
1705478051 淳祐元年(1241),大汗窝阔台病逝,此后蒙古陷入长达十年的混战之中,无暇南顾;山城防御体系的建立,也使得蒙古铁骑无法再像过去那样来去自如。四川战场局势日趋胶着,而淳祐年间的一次意外事件,又触动了宋朝脆弱的神经。
1705478052
1705478053 利州都统王夔历来恃功骄恣,不受节制,且为人贪财,每得富裕人家,即以酷刑敛财,蜀人苦不堪言,称其“王夜叉”。王夔还有个敛财高招,平时将军中战马圈养起来,遇到战事则高价卖给将士,朝廷虽然知晓,却也无可奈何。
1705478054
1705478055 余玠对王夔所为素有耳闻,一天深夜,他派人召集王夔来帅府议事,趁机将其诛杀。宋朝军队有个陋习,将领离任后往往由驻军自行举代,这一次,利戎司推举统制姚世安继任。余玠为革除军中弊病,派一金姓都统前往云顶城任职,姚世安闭门不出,公然违背帅令,此事遂不了了之。姚世安从此惴惴不安,当时云顶城云集了诸多官吏、百姓,丞相谢方叔子侄也在山中避难,姚世安以重金结交,暗地里搜罗余玠过失。
1705478056
1705478057 余玠经略西蜀多年,喜好结交官员,上奏给朝廷的奏折语气轻慢,令宋理宗颇为不快,王夔之死又给他留下独断专行的印象,这比蒙古人更令他如坐针毡。在参知政事徐清叟建议下,宋理宗一连发出几道庚牌,急招余玠回临安,庚牌刚刚发出,四川制司就送来余玠病重的消息。宝祐元年(1253),余玠郁郁而终(《宋季三朝政要》记为“饮药而死”)。
1705478058
1705478059 与其说余玠死于姚世安的谗言,倒不如说他死于宋朝对武将的态度。诚如清人王夫之在《宋论》中所言:宋家朝廷所最忌者,是孔武有力的武将,而非偷生邀宠的文生。宋朝军队一向羸弱,少有胜绩,武将也大多萎靡无能,一旦出现王德用、狄青、岳飞这样的名将,即想方设法防范,害怕“尾大不掉”。宋朝名将大多难得善终,余玠之死,只是换汤不换药而已。
1705478060
1705478061 云顶城瓮城门至今犹存,一棵榆钱树与城门盘根错节地生长在一起,苍虬的树根暴露在黄土之中,经年的风吹日晒,城楼已经垮塌,残存的券拱之上,“皇宋淳祐己酉仲秋吉日帅守姚世安改建”几个楷体大字历历在目。淳祐己酉是1249年,此时的姚世安依旧负责云顶城防务,对余玠的诋毁也源源不断从这里送到临安。
1705478062
1705478063 宝祐元年(1253)六月,宋理宗任命余晦为四川宣抚使。余晦令都统甘闰在紫金山筑城,不料被蒙军偷袭,几个月后即被狼狈地召回临安。《宋季三朝政要》记载,当年宋理宗任命余晦为宣抚使,连徐清叟都觉得太不恰当,认为余晦“素无行检,轻儇浮薄”,此举必定会招来蒙古人的耻笑。宋理宗的回答倒很是直白:“数十年来未见执政缴回成命者。卿若固执,15-9 金堂云顶城瓮城门,姚世安当年筑城题记历历在目则庙堂之间、同列之义皆有不安,诏令已颁,决能反汗。”
1705478064
1705478065
1705478066
1705478067
1705478068 诏令既下,岂能更改?与他的历代先祖一样,宋理宗相信,本朝的武将远比蒙古人更加危险。
1705478069
1705478070 背叛
1705478071
1705478072 1251年6月,托雷之子蒙哥在忽里勒台(即部落大会)被推立为大汗,这位好战的大汗一上台便调兵遣将,出征四方。蒙哥感于祖辈在南征北战中创立了不朽基业,意图剿灭南宋提高自己在蒙古贵族中的声望,于1258年2月发布伐宋的号令,一时间,诸王穆哥、穆都哥,驸马君不花,万户八里赤,阿速氏部将拔都儿、阿答赤,薛亦氏部将哈八儿秃,率领蒙古铁骑云集六盘山,北方四大汉将史天泽、张柔、郑温、董文蔚也率部应召。这也是蒙古侵宋以来,在四川战场最大的军事行动。
1705478073
1705478074 7月,蒙哥亲率十万蒙军由宝鸡入大散关,经汉中入蜀,浩浩荡荡杀将而来,山城防御体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些山城被攻破的不多,投降的倒不少,运山城便是这样一座山城——它不乏宋人的血性,更多的却是背叛。
1705478075
1705478076 运山城地处蓬安县河舒镇,创立于南宋淳祐三年(1243)。1246年夏天,余玠视察运山城,发现城池守备不严,责令守将杨大渊加固。运山城曾有块《南宋移治碑》,原碑已毁,从明正德《蓬州志》收录的碑文来看,运山城“自东至南门,西至北门,宏创敌楼,辅以更楼,凡五十余座。明年筑大蓬坎之基,三敌楼雄架其上。又明年,改辟东门。悬峭千尺环城,装势具矣”。更楼是古时击鼓报更的建筑,这里似乎解释为窥视敌军动向的城楼更合适,运山城有敌楼、更楼五十余座,可谓戒备森严。
1705478077
1705478078 淳祐十年(1250),蒙军大将汪德臣与其弟汪直臣屯兵运山城下。汪德臣之父是金朝大将汪世显,金亡后归降蒙古,汪德臣十四岁时陪太子游猎,矢无虚发,征蜀以来所向披靡,是蒙军有名的急先锋。汪德臣亲率大军攻城,宋军飞石、流弩密如流星,汪德臣坐骑被飞石击中,汪直臣则在运山城下丧命。
1705478079
1705478080 宝祐二年(1254)秋,宋将张大悦接替杨大渊镇守运山城,蒙军再次在运山城东门外扎下大营,许是看到城坚兵强,主将指挥得当,悄然退军。此事传至朝廷,见到西蜀居然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爱将,宋理宗金口一开,令工匠勒石记功,这块石碑,便是著名的《宝祐记功碑》。
1705478081
1705478082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是这样一位被南宋王朝寄予厚望的守将,却在1258年以运山城投降蒙军,封咸安郡侯。此事在南宋朝廷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运山城从宋军的方城变成蒙军的帅府。
1705478083
1705478084 东城门旁的岩壁上,《宝祐记功碑》至今尚存,我站在碑下,凝视着这块尴尬的宋碑:“宝祐甲寅秋八月,今制使西清蒲公檄三泉,张侯大悦摄蓬郡,民安其政。越明年夏,复值鞑侵入伺东门弥旬,意叵测。侯不恃险而忽备,惟整禁以待之,竟不果犯,引去……”张大悦初到运山城整理战备,颇得军民支持,碑文也不吝赞美之词,不知披上了蒙军盔甲的张大悦,再看到运山城中这块为他歌功颂德的碑文,该会做何感想?《宝祐记功碑》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南宋王朝面红耳赤。(图15-10)
1705478085
1705478086
1705478087
1705478088
1705478089 15-10 1256年,南宋军民在运山城东门刻下《宝祐记功碑》,记载了宋将张大悦守城的故事,不想几年后张大悦即转投蒙古
1705478090
1705478091 同样在1258年,青居城,宋裨将刘渊杀都统段元鉴投诚;大良城,守将蒲元圭献城出降;运山城竟与青居城、大获城、大良城一起,并称蒙军“四大帅府”。云顶城守将姚世安未见什么战功,勾心斗角、阳奉阴违的本事倒不少,稍遇进攻便开城请降,《元史》轻蔑地记录了这次投诚:“守将姚某等以众相继来降。”
1705478092
1705478093 投诚与背叛如同瘟疫一样在四川战场蔓延,守将叛逃者数不胜数。宋太祖赵匡胤的皇位得于行伍,坐上龙椅后即以“杯酒释兵权”瓦解武将权力,对武将颇为猜忌,重文轻武思想早已侵入骨髓。宋朝的国策是把双刃剑,一方面抑制了五代的赫赫武风,另一方面却又造成了武将的集体萎靡,武将得不到认同感,稍遇挫折,即纷纷走上投诚之路。病态的国策,最终令宋人噎下苦果。
[ 上一页 ]  [ :1.705478044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