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5479385
1705479386
虽然赫定既不是艺术史学者，又不是考古学家，但是他对自己发现的肖像画的观察具有惊人的洞见。例如他指出当中有印度、希腊、波斯和犍陀罗的影响。斯坦因后来提出的“西域艺术”，在当时还不为人知。赫定运走了力所能及的全部物件，记述了在干燥沙子中开展发掘的难处（“你才将沙子掘开一个洞，很快沙子就流回原处堵住”）。赫定继续朝东向克里雅河行进，计划绘出那边的地图，之后沿河向北朝沙漠进军。
1705479387
1705479388
他到了河边以后，听说周围有另一处沙子掩埋的城镇，本地人称为喀拉墩（Karadong），意思是“黑丘”。这处跟之前的相比要小很多，然而赫定注意到两处建筑类似，古老的建筑材料也是一样的。他还发现这边壁画的作画方式也同之前的一样。在这边停留两日后，他顺着克里雅河一直向北走，直到河水最终消失在沙子下面。他和同伴在这里持续往北行进，完成危险的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之旅后最终回到和阗。路途中他也在地理学、动物学方面有很多重要发现。他在和阗待了一个月来绘制地图、整理笔记，之后又开始新的重大探险。前年他那不走运的探险队没去成西藏，这一回他要去调查这个神秘的地方。他最后从西藏经由北京和泛西伯利亚铁路回到瑞典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然赫赫有名。
1705479389
1705479390
1705479391
1705479392
1899年9月这位不顾倦怠的瑞典人开始了又一次塔克拉玛干沙漠远征，这次他发现的古代中国边镇楼兰是他在考古学方面取得的最大成就。他从这一遗址里面运走大量重要写本，一些可以追溯到3世纪，这是中国学者难以原谅的行为。倘若不是要找一个丢失的铁锹，赫定不可能偶然发现这处对中国历史学家而言意义非凡的遗址，那样的话这里就会完好无损地留给中国自己的考古学家去发现和挖掘。
1705479393
1705479394
有了瑞典国王奥斯卡（King Oscar）和百万富翁伊曼纽尔·诺贝尔（Emmanuel Nobel）的赞助，赫定又离开欧洲去喀什。他同老友彼得罗夫斯基、马继业还有亨德里克斯神父再次聚首。9月5日他跟伊斯兰·巴依（现在他骄傲地戴着瑞典国王颁发的金质奖章）一起朝叶尔羌河的拉吉里克（Lailik）前进。这个地方是他们这次重大探险活动的始发站，这一回他要乘船穿过塔克拉玛干地区。赫定的目标是首先完成对叶尔羌河的考察并绘制地图，之后是其下游的塔里木河。最终目的地是沙漠中央塔里木河流入的盐湖罗布泊，这个湖泊似乎在数年之间出现了巨大的位移。赫定主攻地理学，他决定解释这个难题。（这件事情耗费他35年之久才最终得出结论。）
1705479395
1705479396
首先他购入本地制造的一条船，他跟同伴要在上面度过接下来的80天。接下来他们造了一个小一些的木筏子，用于探索河道狭窄或是较浅的地方，同时可以装一些活禽和蔬菜在上面充当探险队的食品仓库。最后，他们雇了五名水手，于是接下来探险起航。
1705479397
1705479398
除去遭遇风暴、浅滩、急流以及偶尔碰上倒下来横在河道上的树木等情况，赫定认为用这种方式在这般荒芜的风景下前行十分浪漫休闲。偶尔河水流速快的时候会带动两条船以惊险的速度驶向下游，一旦船体离岸边太近，水手就用长长的杆子撑开。而有时他们得升起船帆才能够前行。有时候为了消遣，赫定会打开音乐盒让《卡门》中的歌曲或是瑞典国歌回荡在沙漠上。塔克拉玛干沙漠上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他们不免让偶尔途经的放牧人或驼队大吃一惊。
1705479399
1705479400
赫定在白天一直忙于勘测，因为图表上面不能留下空白，最终达到了100页。夜里他们就将船在岸边拴好。冬季将至，赫定担心如果河水结冰，恐怕手头的工作要就此中断，直到第二年春季。12月7日这天他们担心的事情最终发生了，从拉吉里克动身三个月之后，由于河流冰封，他们没办法向前移动了，当前他们离目的地还有大概140英里。赫定计划待在原地，等待开春河流解冻。他这段时间里在周围开展了几次陆上探险之旅。偶尔晚上气温骤降到零下22摄氏度，不停地下雪，他也没有帐篷。喝水全靠融化坚冰，有时寒冷的天气使赫定钢笔中的墨水也冻住，这让他只好改用铅笔。
1705479401
1705479402
经过20天的沙漠跋涉之后，他们抵达丝绸之路南道的绿洲若羌，继而朝东北方向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最东端的罗布沙漠走去。又经过22天，猛然间他们看到一处特别的景致——几间十分古老的木头房子。它们每个都在约莫8～9英尺高的沙丘上面，周围空无一物。很明显这些房子是被困在那个高而干燥的地方，这是因为若干世纪的侵蚀已经带走了房子周围的红土。在他们匆忙的搜寻过程中发现几枚古代中国钱币、一些铁质斧子以及若干木质人像。这些东西被装到两匹骆驼上，由队中的一个人带着送到塔里木河那边探险队的大本营去。要不是因为有一个人忘了东西，事情也许就到此为止了。赫定原本计划不再在这里过多停留，在完成对塔里木河最后部分的考察后再往南去西藏，最终完成去拉萨的目标。此外，由于夏季快到了，饮用水也告急。
1705479403
1705479404
行进了若干小时，他们发现一个也许能打到水的地点，由此打算就地开挖。这个时候他们反应过来仅剩的一把铁锹不见了。其中一个人承认可能是不小心落在古代房子那边了。赫定派这人骑马去找。这个人把铁锹带回来，讲述路上遭遇了沙暴所以迷了路。然而不经意间他发现了以前没有看到的废址，当中有些精美的木雕暴露在沙子外面。赫定马上多派人手跟他去带回那些物件。赫定拿到木雕的时候激动得“头晕”，他记述道：“我决定返回。但是这个念头很蠢。剩下的饮用水仅够我们两天用。”他计划来年冬季再到这处遗迹好好挖掘一番。
1705479405
1705479406
队伍结束了对河流的考察之后，又穿越沙漠往南走。经过阴沉的山脉隘口再到西藏。不过在那边他们待的时间很短，没什么可说的。赫定失去一名队员、十匹马还有三只骆驼（还有一人因为挨冻，双脚没了）。赫定决定离开西藏，回到罗布沙漠里面神秘的遗址。抵达遗址以后，赫定列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开始挖掘，而且提出奖赏第一个找到“无论什么样式的人类字迹”的人。很快有个人发现了上面写有印度文字的木板。他们不停地挨个对每处房子进行挖掘，很快一个人找到有中文的纸片。后来挖掘出的带有中文的古代碎纸片越来越多——共计36件。此外还发现120份木简，以及一块旧毛毯的残片。这块残片织有花纹，颜色依然鲜艳。有一件文书表明这个地方就是楼兰。这些手稿还勾勒出中国边镇的生活风貌画卷，让学者们感觉非常亲切。4世纪初期，这一中国西部前线的屏障以及丝绸之路的重要交通城镇落入敌人手中。这里曾经大而繁华的社区里面有政府机关、邮局、医院与学校，马可·波罗1224年路过这里的时候，这边早已掩埋在他所谓食尸鬼出没的罗布沙漠底下近千年。
1705479407
1705479408
从赫定挖掘出来的数量很多的木简残片还有纸张（当时刚刚发明）中，那个时候人们平日生活的细节被一点点拼凑起来，与现在的人的生活非常类似。其中的内容包罗万象，从处罚逃税的人到小学生随便涂写的类似9乘9等于几的算术草稿都有。他们清扫了一间屋子的沙子之后，赫定发现大门是敞开的，“想必这是1500多年以前，这座古城里面最后的居民离开时的样子”。加上早先在神秘的“塔克拉玛干城”发现的，还有这回在楼兰发掘的古物，这位孜孜不倦的瑞典人收获颇丰。在此处发掘七天以后，他扮为佛教朝圣者再次往南边走，计划到拉萨去。
1705479409
1705479410
这个时候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另外一边的欧洲旅行家马克·奥里尔·斯坦因已经开始了他在丝绸之路上的三次考古大劫掠的第一次。他跟赫定一样有着顽强的意志力，他通过前后16年之久的探险最终从中国新疆搬走大量艺术品和手稿，足以填满整座博物馆。为此他饱受中国人鄙弃辱骂。如今中国人仍旧视他为抢走中国文化精品的欧洲人里面最可恶的那一个。
1705479411
1705479412
1705479413
1705479414
① 斯文·赫定姓和名的前一两个字母交换后发音与“瑞典德国佬”近似。
1705479415
1705479416
1705479417
1705479418
② 1英寸=2.54厘米。
1705479419
1705479420
1705479421
1705479422
1705479424
劫掠丝绸之路：从斯文·赫定到斯坦因的中国寻宝历程 第五章 奥里尔·斯坦因：非凡的寻宝者
1705479425
1705479426
另一位有名的文物发掘者伦纳德·伍莱爵士（Sir Leonard Woolley）形容在中国新疆跋涉了大概两万五千英里的斯坦因探险队为“考古学家向古代世界发起的最勇敢大胆的突袭”。出色的中亚旅行家和历史学家欧文·拉铁摩尔教授（Owen Lattimore）称斯坦因为“那一代人里面集学者、探险家、考古学家和地理学家于一身的最卓越人士”。
1705479427
1705479428
这些来自同行的褒奖绝对有依据，但是“最”这个词还是应该用得谨慎一些。例如有位作家曾说斯坦因是“继马可·波罗之后最杰出的探索亚洲的人”，这小看了斯文·赫定的功绩。上一章中仅仅记述了赫定旅行中的几次而已（跟考古学相关的几次）。诚然，考虑到赫定探索西藏，从地理学方面的价值看，他是一位更卓越的探险者。这两个人互相尊重，而且都对仅仅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沿发掘的人不屑一顾。在不少方面，俩人很相似。跟赫定相同，斯坦因因为在中亚研究上的贡献被英国政府授予爵士头衔，并取得牛津大学以及剑桥大学的荣誉博士学位，获得英国皇家地理学会金奖。这些只是他一生中所获殊荣的一部分。他们两人都矮小壮实（斯坦因身高仅5英尺4英寸①），都是单身，都写下数量很多的关于远行的作品，均活过80岁。与此同时他们年纪相差三岁，斯坦因略年长一些。
1705479429
1705479430
但是他们存在一个本质的区别。斯坦因是一位出名的东方学家。他转向冒险事业旨在深入验证他关于中国腹地到底深埋了何种东西的理论。按他本人的说法，自己是“考古学领域的探险家”。然而赫定受过地理学和绘图学的高度训练，是个纯粹的探险者，从这一点来说他与俄国杰出的亚洲旅行家普热瓦利斯基更相似。但是，作为历史的探索者，斯坦因要比对手更胜一筹。他的确是中亚考古学的巨人。
1705479431
1705479432
1862年他生于布达佩斯一个犹太人家中。他受到基督教洗礼，因为他的父母觉得在当时的社会里这样做能让他以后过得更顺利。借传记作者珍妮特·米尔斯基（Jeannette Mirsky）的话说：“就斯坦因父辈而言，洗礼是解锁犹太聚居区的钥匙，而且……通向外面的多彩世界。”尽管在世的时候他们没能看见斯坦因为多彩世界做出的独特贡献，但他未曾让他们失望。他一辈子都坚持了这个后天改宗的基督教信仰。1943年在阿富汗，他在弥留之际（当时他已经81岁，打算由此地动身开始最后一趟中亚远行）提出要英国教会为他举办葬礼。
1705479433
1705479434
从学生时代到死，斯坦因一直对亚历山大大帝的远征十分着迷。他一生中大多数时光都在试图找寻希腊人及其艺术和学问来到中亚的路线，以及当年的战场。他追寻希腊艺术到了更远的地方，穿越喀喇昆仑隘口，顺着古代丝绸之路向东。可能斯坦因同在他之前的匈牙利东方学家乔莫·德·科罗什（Csoma de Koros）和阿米纽斯·万贝里（Arminius Vambery）一样，潜意识中受“匈牙利人是匈人后裔”的古老观念吸引前往中亚。显而易见这两名杰出的旅行者影响并激励了他。
[
上一页 ]
[ :1.705479385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