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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州最高法院再次将戈尔从政治僵局中解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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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尔的法律团队在塔拉哈西的办公场所非常狭小,是个三人间办公室。(该团队实际上是劳德尔堡一家中型律师事务所的分支机构,佛州其他几家大所都不愿意接戈尔的案子,他们显然更害怕得罪佛州的共和党掌权者。)一开始,那里的办公条件也非常简陋,没有有线电视,没有高速网络接口,甚至连个供12名律师使用的大房间都没有,许多律师不得不回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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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党一方则恰恰相反,他们在塔拉哈西市的办公室聘请了佛州第二大律师事务所为其提供法律服务,并租下了足够宽敞的办公场地。(为防止媒体泄密,他们还专门在一个电影外景拍摄场地租了一些房间,这样可以避免被人干扰。)这还仅是在佛州首府,布什在华盛顿的团队亦装备精良。佛州最高法院刚刚裁定扩大重新计票范围,布什阵营的活动中心就迅速从那里转移到了华盛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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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什律师团队在华盛顿的办公场所,是西奥多·奥尔森在吉布森、邓恩&克拉彻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在贝克的指示下,该团队早就在为应付各种突发事件做准备了。12月8日下午,佛州最高法院关于重新计票的判决刚一宣布,布什律师团队就已完成了向最高法院申请立即阻止该判决的初步工作。法律意见书草稿由奥尔森的两名年轻合伙人,米格尔·埃斯特拉达与道格·考克斯共同完成,他们与华盛顿律师迈克尔·卡文(来自另一家律师事务所)一起,在佛州最高法院的首场官司中代表布什一方出庭。事情的发展印证了约翰·罗伯茨最初的观察结论:最高法院需要这个案子。与所有在伦奎斯特法院打官司的律师们一样,布什的律师们非常清楚谁的一票最关键,谁才是他们最重要的听众,那就是——桑德拉·奥康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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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康纳一向认为,判决产生的实际效果比任何法律理论都重要,这也正是奥尔森及其团队起草的法律意见书重点着力之处。“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个案子更重要了。对美国总统大选争议的法律解决途径已经到了危机边缘。”他们写道,最高法院必须出手干涉,大法官们不能只是发出调卷令,还应当尽快发出紧急禁制令,在整个事件失控之前,阻止佛州重新计票的继续进行。“在这起维护美国总统与副总统选举程序完整性的案件里,最高法院的介入才是关键,只有这样,才能纠正佛州最高法院犯下的严重宪法错误。”奥尔森团队写道,“必须尽快发出紧急禁制令,阻止错误判决的执行对布什本人,对整个选举程序,乃至对整个国家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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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什一方这次的法律依据仍显得牵强附会,理由并不牢固。他们的主要争议点来自对宪法第二条中一句模糊条款的理解,该款规定,各州选派选举人的方式是“依照该州议会所定方式”。共和党认为,现在是佛州法院而不是该州议会“定”下了佛州选举的胜选方式。支撑这一说法的唯一权威论调,来自最高法院1892年作出的一份不知所云的法院判决书。(事实上,佛州法院已经回应了围绕宪法第二条提出的质疑,他们指出,法院所做的不过是他们平时一直在做的事——解释佛州选举法,而不是重新制定一套选举规则。)布什团队的做法有点儿像在散发随看随丢的广告传单,他们很快又增加了一项主张:重新计票违反了宪法第十四修正案的平等保护条款。不过,他们对这一问题的忽视——42页的法律意见书内,相关内容仅占了3页——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实上,早在最高法院审理棕榈滩案时,就已经觉得拿“平等保护条款”说事儿过于牵强,并拒绝审理这一争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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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从本质上看,共和党向最高法院,尤其是向奥康纳提起的这次上诉,绝对是政治色彩大于法律根据。但究其主因,还是民主党人居多的法院作出的判决将大选拖入混乱之中。佛州最高法院的判决被称为戈尔诉哈里斯案。奥尔森团队的律师们却将该案换了标题,并使之青史留名,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布什诉戈尔案。法律意见书于佛州最高法院判决公布四小时后被送达法官助理办公室——此时已是12月8日晚上9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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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塔拉哈西一位默默无闻的法官用实际行动反驳了共和党关于重新计票将导致混乱与失序的预言。佛州最高法院作出判决几个小时后,特里·刘易斯法官就如何重新统计全州6 000张漏选票这一问题进行了庭审,并听取了戈尔与布什双方律师的意见。[由于事态变化太快,唯一剩下的一名法庭报道记者也来不及赶到刘易斯所在的法庭,他只好跑回家里,边听公共事务有线电视网(C-Span)[204]的直播边记录整个庭审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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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位无能的同僚索尔斯法官相比,刘易斯完全胜任地区法院法官这项工作。在刘易斯的法庭内,芝加哥著名律师菲力·柏克代表布什阵营出庭,他集中火力,攻击佛州最高法院判决的一处缺陷。该判决只要求重新计票,却没有列出各县计票时应秉持什么样的唯一标准,以判定哪些票有效、哪些票无效。“好吧,”刘易斯问道,“那你觉得应该用什么样的标准?”柏克说:“不可能有唯一标准,因为那无异于在游戏中途改变规则。”布什方的立场就是一个循环论证,必须有一个标准,但又不可能确立一个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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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易斯并没有被难住,他最终拿出了一个解决方案。此时已临近星期五午夜,刘易斯宣布计票工作将于星期六上午8点在立昂县公共图书馆开始。(许多选票已经被运到塔拉哈西。)其他各县必须在次日中午拿出方案。所有计票工作至多在一天半之内结束,即星期天(12月10日)下午2点之前。刘易斯本人整个周末也将待在自己办公室内,处理任何相关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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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布什阵营的核心观点,就是佛州最高法院的判决将导致无政府主义式的混乱状态,从而令民主党窃取选举果实。但在星期六上午,许多法官与各县的工作人员用实际行动驳倒了这一说法。整个计票过程安静、有序,当然,谈不上完美。截至当天中午,种种情况已经表明,特里·刘易斯将最后期限定在翌日下午是完全合理的,重新计票工作完全可以在此之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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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巧,星期五晚上,奥康纳的一名法官助理——他属于少数与保守派、自由派两边同事交情都还不错的那类人——召集大家在华盛顿附近一个酒吧聚会。许多法官助理都放下手头工作,过去喝了几杯。不过他们喝完之后还得返回来,抓紧时间阅读布什团队的法律意见书,许多人提前就知道这些文件当晚就会被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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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最高法院后,酒精让本来就很紧张的气氛变得更不安定。许多保守派大法官的法官助理早就对佛州最高法院存有一腔怨气。他们认为,塔拉哈西那帮大法官完全没理会华盛顿的大法官们12月在棕榈滩案判决中提出的问题。“他们太坏了,居然想让戈尔窃取大选结果,”一些右翼法官助理如此说道,“他们公然蔑视联邦最高法院,居然敢未经请示上级法院就想让选举结果翻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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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摆在最高法院面前的当务之急,仍是达成一个全体一致的法院意见。问题在于,现在的形势已完全不同于棕榈滩案时期了。两派合作的最后一块遮板已在星期五晚上彻底消失。斯卡利亚大发雷霆,最先对布什团队呈交的法律意见书作出回应。他认为,佛州法院胡作非为、目中无人,已完全失控,该是阻止他们的时候了。在给其他大法官的备忘录中,他说自己决不会仅仅应布什诉求就发布一个针对重新计票的紧急禁制令那么简单。斯卡利亚不但要发布紧急禁制令,还要批准布什的调卷令申请,彻底推翻佛州最高法院的判决——而这些将越过任何听证与言词辩论环节,在星期六上午进行。保守派大法官的办公室当晚开始迅速联合,每一方都拿出了不同的争议点——宪法第二条、联邦法律、“平等保护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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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星期五晚上,已有5票赞成发出紧急禁制令——伦奎斯特、奥康纳、斯卡利亚、肯尼迪和托马斯。当晚,最高法院一度似乎已打算采纳斯卡利亚的提议,越过言词辩论环节,直接推翻佛州最高法院的判决了。就在这时,少数方的资深大法官斯蒂文斯向伦奎斯特提议,至少得在星期六就此议题开个会再作决定。尽管极不情愿,但首席大法官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最开始,伦奎斯特把会议时间定在下午1点,但斯卡利亚为了尽快阻止重新计票,说服首席大法官把时间挪到了上午10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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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9日,星期六,佛州的计票工作已经开始,大法官们齐聚首席大法官的办公室,一场简短但气氛凝重的会议即将召开。斯卡利亚仍然坚持越过言词辩论环节,直接推翻佛州法院判决,伦奎斯特与托马斯都赞成这一意见。奥康纳与肯尼迪则表示,他俩还是想听听双方当事人的意见,但赞成尽快发出紧急禁制令。另外4位大法官——斯蒂文斯、苏特、金斯伯格和布雷耶——对斯卡利亚的提议完全持反对意见。他们又面临上次案件时遇到的问题。为什么不让计票进行下去呢?没准儿布什还会取胜呢。但是,多数方绝不会改变意见。伦奎斯特起草了一份一页纸的指令。紧急禁制令被批准了。言词辩论被定在12月11日(星期一)举行。斯蒂文斯称,他将针对这一决定起草一份异议意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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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办公室,这位芝加哥老人来到键盘前,敲出长长的三段文字。其实,决定在棕榈滩案中与其他大法官达成一致意见之前,斯蒂文斯曾准备过一份异议意见书,所以他只需对原来的初稿进行加工即可完成。斯蒂文斯以他特有的兼具韵律与文采的散文体写道:“通过阻止合法选票的点算工作,多数方今天背离了最高法院在历史上一直恪守的、弥足珍贵的司法克制原则。在此之前,我们一直尊重各州最高法院的意见。在相关问题很大程度上涉及联邦政府另一分支的事务时,我们向来是尽量缩减司法权限,慎重运用司法权力。当涉及联邦宪法性问题的案件还在审理期间、尚未完整呈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从来都谨慎地拒绝发表任何意见。多数方的行动是不明智的。”斯蒂文斯坚持认为,重新计票绝对不会构成什么“难以弥补的伤害”——而这正是紧急禁制令所意图阻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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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利亚本来没打算写任何东西,发布紧急禁制令的行为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但是,他很快又被斯蒂文斯的异议意见书激怒,迅速回到桌前撰文回应。(看来他气得不轻,以至于只顾埋头写作,把发布紧急禁制令的事情都给耽误了,尽管他一直坚持尽快发布禁制令,并强调速度就是一切。)三页纸的协同意见书,再次证明共和党人使用的法律策略是成功的——注重政治而非法律。共和党人成功地把佛州法院的法官描绘成一群不讲原则的党棍,但斯卡利亚同样也是基于党派偏见作出决定的,只不过支持了另外一方而已。“计票行为的合法性是值得质疑的,在我看来,它会给布什的选举合法性蒙上一层阴影,对布什和这个国家都将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斯卡利亚写道。首先是计票,其次是合法性规则,并不能产生公众认可、民主的稳定性所需的选举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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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常情况下,或者说在所有情况下,最高法院不会把一件尚不明确的事情比喻成投下阴影,或者描述为酿成法律危害,更不会仓促发布紧急禁制令。此外,就在数个选举诉讼纠缠不清,让人眼花缭乱之际,联邦第十一巡回上诉法院,针对布什一方就迈阿密的米德尔布鲁克法官的裁决提起的上诉作出了先期裁决,禁止哈里斯确认除布什之外的任何人为本州的获胜者。所以,对共和党人来说,唯一可能造成的“危害”,就是佛州可以重新计票,而戈尔取得领先位置。不过,只要第十一巡回上诉法院的判决维持不变,戈尔不可能在佛州取胜。对斯卡利亚来说,布什面临的政治问题——重新计票可能给他带来的窘迫局面——绝对算得上“难以弥补的伤害”。面对大选争议,斯卡利亚完全是用布什的眼光在看问题。用他本人的话说,这位大法官更关心如何让共和党赢得漂亮,并不在乎佛州选民到底打算选谁。需要指出的是,由于斯卡利亚的协同意见书观点太过极端,没有一个大法官愿意加入。[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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