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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38 13世纪末,吴哥正处在宗教集团统治下。这些集团属于三大教派,首先是属于婆罗门教的学者(“班诘”),他们是印度化的御用文人。周达观对这些人的描述不多,因为他们既没有学校,也没有特定的传教场所,“亦难究其所读何书”。第二类是身着藏红色僧袍的佛教僧侣(即苎姑,暹罗语是chao-ku,意为“老爷”),他们的寺庙里供奉着用铜或陶土制成的佛像,蔬菜、水果、谷物、鱼和肉都是贡品。他们有很多写在棕榈叶上的佛教典籍,字是黑色的,周达观完全看不懂。第三类是道教苦行者(八思惟),他们崇拜男性生殖器,“如中国社坛中之石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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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40 对周达观而言,苦行者比学者和僧侣更显神秘。20世纪初,当伯希和在翻译周达观的《真腊风土记》时,这三类人在吴哥和外省仍然存在。僧侣依旧住在吴哥窟、巴戎寺和其他寺庙内,依旧在念经诵佛。在吴哥的发祥地荔枝山上,依然可以看到很多苦行者。他们住在雕有壁画的洞穴中,在河中净体,砂岩河床上刻着男性生殖器。他们坚守着吴哥的传统习俗,他们所说的高棉语也源自当年周达观遇到的先辈们使用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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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42 1907年,即伯希和拿到周达观的《真腊风土记》并完成翻译四年之后,暹罗将西部省份归还柬埔寨。法国远东学院以法国在印度支那的政策为指引,完成了考察任务,取得了重要科研成果,也为柬埔寨收回领土做出了贡献。领土回归之后,考古学家立即根据周达观的记述在吴哥展开工作。在一个刚刚对外有所开放的地方进行此类工作,可谓不小的成功,而伯希和则是这项工作中的明星。这位年轻的战士、学者内心涌动着为法兰西帝国外交事业效力的坚定信念,虽然他的方式显得并不那么直接。周达观在《真腊风土记》里提到了皇道、宫殿和庙宇,这些都是吴哥帝国的象征,也为法国勘定柬埔寨和暹罗边界提供了参考依据。虽然暹罗把扁担山脉山脊当做边境线,但也有一个例外,即11世纪苏利耶跋摩一世国王根据梦中湿婆吉黎萨(山神)指示修建的柏威夏寺。这座建筑让人叹为观止。泰国至今仍对此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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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44 伯希和在河内被任命为汉语教师后,经常返回中国购买书籍写本。他身上的骄傲、自大和不可一世丝毫没有减少,但随着这位翻译大师著作的增多和经验的积累,他身上也发生着一些改变。他不再把远东地区完全看作所谓的科学研究对象,而是当成自己的家。因此,他不仅是征服者,同时也是旅行者、观察者和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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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46 然而,伯希和的职业生涯开始于风云际会的年代,他本人又获得了很多荣誉,这些都加剧了他野心的膨胀。伯希和令人费解之处在于,他不仅追求学术成就,还追求个人成功,不仅要当学者,还要当政治家。这是怎样的天才!怎样的多面手!汉学家伯希和喜欢舞刀弄枪,显然既不是基督徒(虽然他喜欢与神职人员接触),也不是共和派(虽然他有为公众服务的意识)。他更像是活在文艺复兴时期,是与荣禄和澜国公一样无所顾忌的冒险家,与周达观和其他中国文豪一样的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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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48 [1] 泰国古称,1949年更名为泰国,意为“自由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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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50 [2] 阿德玛·勒克莱尔(Adhemar Leclère)《柬埔寨史》(Histoire du Cambodge),巴黎:Paul Geuthner出版社,1914年,第4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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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52 [3] 埃米尔·塞纳尔(Émile Sénart,1847—1928),法国印度学家、法兰西文学院院士,曾任法国亚洲学会会长。进行了很多有关印度古代碑铭学的研究,翻译了一些佛经和印度教经典,以及《奥义书》的很多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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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54 [4] 埃米尔·塞纳尔《1900年6月22日会议纪要》,《法兰西远东学院学报》,1901年,第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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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56 [5] 伯希和《扶南考》(Le Fou-nan),《法国远东学院学报》,1903年,第248—30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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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58 [6] 指一种服装,类似筒裙,由一块长方形的布系于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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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60 [7] 即《中法会订越南条约》或《越南条款》,又称《中法和约》、《李巴条约》,是1885年6月9日清朝与法国签订的关于结束中法战争的不平等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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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62 [8] 伯希和《〈真腊风土记〉笺注》,《法国远东学院学报》,1902年第二卷,第123—1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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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64 [9] 伯希和《〈真腊风土记〉笺注》,新版本,载《遗著》(Œuvres posthumes),阿德里安·梅森内夫(Adrien Maisonneuve)出版社,1951年,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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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66 [10] 印度教三相神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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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68 [11] 亨利·帕蒙蒂尔《解读吴哥》(Guide d’Angkor),金边:EKLIP出版社,1960年第三版,第8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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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73 伯希和传 [:1705502574]
1705503574 伯希和传 第五章 丝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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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76 “智人如骏马,驽駻所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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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78 1904年,伯希和回到法国。导师们要求他密切关注中亚局势,包括科研领域之外的某些事件。伯希和立即投入到这项新任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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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80 清朝政权日渐衰弱,英国和俄国趁机巩固在中亚地区的统治地位。从19世纪60年代开始,俄国人先后攫取了梅尔夫(木鹿)、希瓦、布哈拉和撒马尔罕,俄国领土从里海一直扩展到天山,直至与新疆接壤。俄国向南一直扩张到阿姆河,以及希罗多德和马其顿的亚历山大时代的妫水河畔。这给英国人实施“前进政策”(forward policy)提供了很好的借口。查谟—克什米尔土邦于1849年归附西藏和新疆。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军队加强对该地区管控之后,又在1880年打赢第二次英阿(富汗)战争,将阿富汗纳为保护国。虽然英国探子已经在中国西藏和新疆活动了一段时间,但这两个省份依然未被纳入大英帝国。探险家和科学家到来之前,特务、政客和别有用心的旅行者已经在那里留下了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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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82 首先到达那里的是个叫做穆罕默德·哈米德(Mohammad Hamid)的印度人,他皈依了伊斯兰教,是印度考古研究所的工作人员。研究所坐落在加尔各答,在筹备1863年的这次任务时,有意避免选派真正的大英帝国臣民。哈米德经克什米尔首府斯里那加来到拉达克首府列城,这是进入西藏和新疆之前英国人控制的最后一道哨岗。随后,在没有通知中国政府的情况下,他越过最高峰超过八千米的喀喇昆仑山脉,进入新疆莎车绿洲。他在莎车非法逗留了六个月,用藏在手杖头里的微型六分仪进行观测,还记录下全部所见所闻。莎车所谓的“埃米尔”[1]阿古柏与清廷关系紧张,但其所推行的政策尤使哈米德感兴趣。哈米德是个不折不扣的特务,但工作并不专业。六个月后,他行踪败露,被中国人驱逐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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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84 七年后,一个地道的英国人道格拉斯·福赛斯(Douglas Forsyth)爵士率官方代表团敲开了进入莎车的大门。表面上看,代表团的任务是进行文化活动,但实际上福赛斯和之后的荣赫鹏爵士[2]都与马继业[3]一样,是英国传统政治代理人(political agent)。福赛斯还在19世纪末期担任过英国驻喀什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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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3586 福赛斯抵达莎车时,阿古柏恰巧不在。他利用等待阿古柏的这段时间走遍了莎车。他在莎车周边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发现了“几个世纪前掩埋于沙下的城市。现在,它们又重见天日”[4]。经过挖掘,他发现一些小型佛像、神猴哈奴曼像和其他印度神像。亚历山大大帝经过中亚地区后,当地在4世纪建立起一些希腊化国家。当地人还给他带来这些国家铸造的钱币。另外还有东罗马帝国1453年灭亡前各个时期的钱币。可见,莎车在1世纪确实是连接地中海、印度和中国的丝绸之路上重要一站。这段历史引人入胜,但福赛斯并不是来考察历史的。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阿古柏,因为英国女王希望与其建立友好关系,帮助他削弱中国宗主控制。可惜阿古柏心存疑虑,始终没有露面,福赛斯没能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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