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5504622
1705504623
返回巴黎后,伯希和继续教授关于敦煌和古汉语语音的课程。1916年5月6日,他正式升为中尉,6月8日升为上尉,期间5月28日被任命为法国驻北京使馆副武官。他将和法国外交部紧密配合,并将在1916—1919年为先遣部队三处担任联络员,实际上就是特工人员。伯希和一向兼顾研究和实践,获得这项调动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在那个时期,经常有大学者成为大特务。一战期间,英国在中东设立著名的“开罗特工处”,很多知名人士在其中效力。例如劳伦斯(T. E. Lawrence)上校(阿拉伯的劳伦斯),他也是考古学家,曾在美索不达米亚北部的卡尔凯美什(Karkémish)进行考察。还有其他学者,如伦德·伍利(Leonard Wooley)爵士,后来他在乌尔城发现了麦斯卡拉姆杜格(Meskalamdug)国王和普阿比(Pu’abi)王后的墓穴宝藏。另外还有格特鲁德·贝尔(Gertrude Bell),此人是出色的间谍,具有很强的煽动能力,战后在伊拉克建立了考古研究处。伯希和虽是学者,但一直参与政治,这一点无论是在法国远东学院、顺化、北京、乌鲁木齐,还是在巴黎,都未曾改变。战争爆发了,他理应前往远东施展自己的才华。
1705504624
1705504625
1912年2月12日,中国末代皇帝溥仪退位。伯希和再次来到中国,此时的中国已不再是封建帝国,而变成了共和国。数十年间,整个国家陷入一片混乱,为主张共和的孙中山与企图复辟的袁世凯之间展开权斗创造了条件。西藏和蒙古已正式宣布“独立”,其他各省则由地方军阀割据,例如东北即处于张作霖元帅统治之下。1916年6月袁世凯死后,中国至少存在两个政府,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广州。在中国,外国势力从未像当时那样如鱼得水,有机会极尽其能事,外国驻京使馆也成为各国在华指挥部。1915年以来,日本控制了中国政府,法国攫取了云南和南方省份。1917年2月圣彼得堡爆发革命时,东北几乎沦为俄罗斯帝国的边境省份。
1705504626
1705504627
伯希和抵达北京后,首先着手研究中国政治局势的走向。他先向军方了解情况,无论是现代派、传统派、共和派,还是保皇派,都是他的谈话对象。他也接触商界和知识界,以继续丰富他的藏书。他还会花一点时间进行科学研究。虽然他在法兰西公学担任教授后便不再隶属于法国远东学院,也不再为远东学院发表文章,但一直和《通报》及老师考狄保持着书信联系。至于他的业余时间,大部分都用在打桥牌上。伯希和整晚待在北京俱乐部,打桥牌赌钱经常能赢,因为他可以凭借过人的记忆力控制牌局。
1705504628
1705504629
1921年至1922年我在北京,当时还流传着一些桥牌玩家的名字。他们很自负,每晚都来俱乐部输钱,然后鼓吹自己和无人能敌的桥牌高手伯希和过了招。据说伯希和武官用这种方式赢的钱都用来买书了。他家的藏书可谓汗牛充栋。[4]
1705504630
1705504631
伯希和在北京发现并购买的藏书中包括明朝汉文版写本《元朝秘史》,该书蒙文原版《蒙古秘史》面世于成吉思汗死后的1240年。
1705504632
1705504633
伯希和根据该书汉文版本收集了完整的蒙文版本,并将其译成法文。该书是关于成吉思汗时期蒙古贵族的历史,也包括一些民间史诗。17世纪汉文译本中有一些篡改和谬误。
1705504634
1705504635
当时恰逢蒙古宣布独立,中国却远不想承认蒙古独立。《元朝秘史》的作用可与1824—1830年间伍克·卡拉蒂奇(Vuk Karadjitch)编纂的《塞尔维亚民间故事集》相提并论(塞尔维亚最终脱离了奥斯曼帝国)。除史实外,《元朝秘史》也佐证了蒙古族的民族特性。
1705504636
1705504637
《元朝秘史》开篇这样写道:
1705504638
1705504639
当初元朝的人祖,是天生一个苍色的狼,与一个惨白色的鹿相配了,同渡过腾吉思名字的水,来到于斡难名字的河源头,不儿罕名字的山前住着,产了一个人,名字唤作巴塔赤罕。[5]
1705504640
1705504641
十代人之后,出了一个都蛙锁豁儿,额头上有只独眼,能看清三程远的地方。一天,都蛙锁豁儿看到美丽的阿阑豁阿和一群百姓走过来,便将她嫁给弟弟朵奔篾儿干为妻。阿阑豁阿生了两个儿子,一为不古讷台,一为别勒古讷台。史书记载,都蛙锁豁儿过世后,发生了第一段传奇故事:朵奔篾儿干打猎时,遇见一个正在烧烤猎物内脏的人,便要求分他一些肉吃。那人听罢,取下鹿头、皮子和肺,其余全部给了朵奔篾儿干。朵奔篾儿干驮着鹿肉赶路,又遇见一个筋疲力尽的马阿里黑伯牙兀歹人,这个人想用自己的儿子换朵奔篾儿干的鹿肉:
1705504642
1705504643
朵奔篾儿干将鹿一只后腿的肉与了,将那人的儿子换去家里做使唤的了。
1705504644
1705504645
朵奔篾儿干死了的后头,他的妻阿阑豁阿又生了三个孩儿:一个名不忽合塔吉,一个名不合秃撒勒只,一个名孛端察儿。
1705504646
1705504647
朵奔篾儿干在时生的别勒古讷台、不古讷台两个儿子,背处共说:“俺这母亲,无房亲兄弟,又无丈夫,生了这三个儿子。家内独有马阿里黑伯牙兀歹家人,莫不是他生的么?”道说间,他母亲知觉了。
1705504648
1705504649
春间,一日,他母亲阿阑豁阿煮着腊羊,将五个儿子唤来跟前列坐着。每人与一只箭竿,教折折,各人都折折了。再将五只箭竿束在一处,教折折呵,五人轮着,都折不折。
1705504650
1705504651
因那般,他母亲阿阑豁阿说:“别勒古讷台、不古讷台,您两个儿子,疑惑我这三个儿子是谁生的,您疑惑的也是。”
1705504652
1705504653
“您不知道,每夜,有黄白色人自天窗门额明处入来,将我肚皮摩挲,他的光明透入肚里。去时节,随日月的光,恰似黄狗般爬出去了。您休造次说!这般看来,显是天的儿子,不可比做凡人。久后他每做帝王呵,那时才知道也者!”
1705504654
1705504655
阿阑豁阿就教训着说:“您五个儿子,都是我一个肚皮里生的,如恰才五只箭竿一般,各自一只呵,任谁容易折折。您兄弟但同心呵,便如这五只箭竿束在一处,他人如何容易折得折!”
1705504656
1705504657
住间,他母亲阿阑豁阿殁了。
1705504658
1705504659
《元朝秘史》起源于蒙古与外贝加尔之间的山脉和斡难河源头。1917年10月,布尔什维克在俄国获胜后,法军参谋部将伯希和派往那里。
1705504660
1705504661
俄国沙皇军队逐渐衰落,不少部落揭竿而反。伯希和所在的先遣部队三处目睹了这一现状,估计“俄国军事、经济将土崩瓦解”,建议对西伯利亚地区进行军事干预,保护协约国在当地的战略经济区。此建议得到法、英政府支持,但美、日反对在未征得列宁政权同意的情况下出兵。另一方面,同盟国封锁了西线,协约国只能借助西伯利亚铁路,而这条铁路不足以为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提供后勤保障。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三处建议控制俄国海关、港口、通讯、矿山和钢铁厂,并提议与俄国中央政权秘密签署和平协议,从而肢解俄国。
1705504662
1705504663
11月16日,克列孟梭接替保罗·潘勒维(Paul Painlevé)出任法国总理,并以战争部长的名义任命福煦(Foch)为协约国军总司令。
1705504664
1705504665
福煦将军说:“我有一个兄弟是耶稣会成员。”
1705504666
1705504667
“我不在乎……”“老虎”克列孟梭回答说。他在乎的是能力,而非宗教派别。
1705504668
1705504669
这时期的法国外长是毕盛,1906年时他也是外长,1900年法国驻华使馆遭围困时,他是驻华公使。伯希和一直与他保持着联系。毕盛和克列孟梭都不喜欢刚诞生的苏维埃政权。毕盛出任法国外长时曾宣称:“俄国革命在四个月之内从三级会议蔓延到巴博厄[6]。”[7]他毫不怀疑俄国将背叛协约国,福煦和贝当也持同样观点。法国参谋部重新调整了计划,预计德、俄将达成和平协议,同盟国将再次全力向西挺近。当时估计德国将在1918年春天发动大规模进攻。
1705504670
1705504671
11月20日,克列孟梭拒绝承认布尔什维克政权。列宁和托洛茨基还没有被当做敌人,但外界对他们的意图和能力已经产生极大怀疑。巴黎主流意见认为,俄国新政权没有能力抵抗德国进攻,德国将轻而易举地拿下西伯利亚铁路,并通过该铁路将军队运到西伯利亚地区,直至通往中国和日本的门户符拉迪沃斯托克!
[
上一页 ]
[ :1.70550462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