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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母亲,我有着非常清晰的印象。她总是笑容甜美,在两年的时间里,把一家四口的生活料理得井然有序。她还做些针线活来贴补家用。好多年后,我才发现她存下了一千美元,用来给父亲购买保险,以此资助我们的学业。为了替母亲减轻负担,一个名叫拉班·迈尔斯的叔叔决定把我带到当时的印第安领地住上八九个月,跟他的一家子住在一起。他是一名陆军少校,同时作为美利坚合众国处理印第安人事务之政府官员,专门负责奥赛奇族的相关事务;他在这个职位上待了好些年,赢得了当地印第安人的爱戴。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旅行,而且是我第一次乘坐双轮单座轻马车,从阿肯色城来到政府所在的波哈斯卡。通过与我同龄的表兄弟们,我开始频繁接触当地学校的印第安人学生。我们听说了许多关于树林和溪流以及如何制作弓箭的当地传说。我们还参加了印第安人以英语为主要沟通语言的主日学校。某个周日,一位传教士前来观看礼拜仪式,他要求获悉当日功课的主题。当时,所有印第安人小孩都在高唱“亚拿尼亚放火烧他的妻子”。这个故事是关于亚拿尼亚和他的妻子撒非喇欺骗圣徒双双被击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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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夏天,我跟随一个名叫彭宁顿·明索恩的叔叔住在艾奥瓦州的苏县,当时他正在从事开垦牧场的工作。我们住在一座草泥墙房屋里,我还有幸骑在开垦处女地的引路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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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十岁男孩的眼中,艾奥瓦州并不是一个适合冒险的地方,也没有奢侈阔绰的生活方式。在艾奥瓦州的日子里,同样充满着悲伤的记忆。医学科学仍然无力阻止传染病在乡间肆意蔓延。我的亲生父母就是这些传染病的受害者。不过,我经受住了流行性腮腺炎、麻疹、格鲁布性喉头炎、白喉和水痘等一系列流行病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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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艾奥瓦的那段日子,同样是吸收知识的黄金时间。我总是会想起那些温柔的女教师,在一缕阳光之下,她们用无限的耐心和爱心来浇灌着知识的花朵,影响至今未灭。当然,那也是一段需要辛劳工作的日子。我并不支持工厂使用童工,同样不赞同那些反对儿童在课外时间进行适度劳作的观点。在我的童年时期,艾奥瓦州的多数孩子都有类似的劳动经历,例如:种植玉米、在公园里锄地、学习挤奶、锯木头以及适合男孩子的其他工作。这些都是适当且正常的工作内容。那是一种蒙台梭利式的现实学校。除此以外,我认为这种劳作有利于强健体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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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时而言,我的母亲所受教育远高于多数女性的水平——她是一名学校教师,曾经被邀请在贵格会的会议上做发言。她还投身于轰轰烈烈的禁酒令运动中,并且起到了相当关键的作用。有一次,我被安排在投票站,目睹了当地女性群策群力,促使男性投票支持禁酒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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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亲去世以后,我们家完全陷入到崩溃之中。我不太记得由热心的亲戚和其他人士组成的关照委员会;然而,他们所讨论的并不是谁有义务来照管三个可怜的孤儿,而是谁家应该有此荣幸将三人变成自己的家族成员。在这些人中间,就有我的学校老师莫莉·布朗——即后来的卡伦太太——她要求收养我。不过,当时的莫莉尚未结婚,而其他人都坚持认为家庭经历是收养孤儿的条件。最终,我被一位叔叔收养——艾伦·胡佛——他在距离镇上一英里的地方拥有自家的农场。我的妹妹梅则被祖母明索恩收养,我的哥哥西奥多由我的叔叔戴维斯·胡佛收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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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非常谨慎地保存我父亲的人身保险。这笔保险加上父亲农具生意的全部收益,以及变卖房产的钱,经由法庭颁布全数交由劳里·塔特姆代为保管,而这位住在艾奥瓦州蒂普顿的老绅士成为三个孩子的法定监护人。亲戚们不希望这笔“财产”遭到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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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农场生活完全处在不同的经济背景下。我并不是说,自己深谙经济学原理或是农场面临的问题。不过,我们知道艾伦叔叔的农场有抵押贷款,不仅成为持续性的焦虑来源,而且作为购买力的抑制因素。根据锡达县当时阶段的农业历史,一座农场不仅是单纯的农场,而且是各种类型的工厂。家族生意意味着兼顾芝加哥的包装工厂、辛辛那提的肥皂工厂、德卢斯的地毯厂、加利福尼亚的罐头工厂等角色。他们向附近的厂家缴税,以此获取明尼阿波利斯面粉磨坊的服务;同时,他们还用高粱来交换纽约制糖精炼厂的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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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秋天,地窖里都堆满了各类箱子、罐头和桶。这些东西就是我们所拥有的社会保障。经营农场的家族成员们都在扮演着自己家的私人律师、工会主席、工程师、裁缝、女装裁剪师、美容师的多重角色。对于羽毛和发蜡,他们都有自己的独特审美。我所穿的衣服中,部分是自家制作的,且以白胡桃为染料。它们显然跟巴黎和伦敦时装潮流搭不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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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十英里以外河边的茂密树林中砍伐树木以作燃料,顺便收集过冬用的胡桃和山核桃。这些坚果、爆米花,加上高粱糖蜜,构成了我们圣诞节常吃的蜜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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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的经济体系不存在罢工、停工、阶级斗争、公会和仲裁,完全不认可集体谈判。挑出马铃薯瓢虫的平均工资是每挑一百个马铃薯赚得10美分。如果你想赚点零花钱在七月四号放鞭炮的话,那就别讨价还价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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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经营农场的家庭通常要消耗自家土地生产的百分之八十左右的农产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用以交换外来的生活必需品以及支付抵押贷款的利息。因此,即便芝加哥市场出现价格波动,仅有百分之二十的家庭收入会受到影响。如今,在工业革命的背景之下,作物栽种和牲畜繁殖的相关技术得到改进,家庭农场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农产品都要进入市场。等到这些农产品在芝加哥市场上的价格出现波动的时候,家庭收入所受的影响将四倍于以往水平。如果价格升高,它们就意味着更加舒适的生活,或许足够买一辆新款汽车;如果价格降低,那就意味着负债增加和生活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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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些怀旧,但我并不想回到美好的旧时光。当时,各类疾病肆虐,死亡随时可能降临。尽管当时的生活标准有所提高,人们获得充足的食物、衣服和遮风挡雨的住所,足以维持所有人的健康和舒适所需。然而,对于生活的其他目标来说,人们可以获取的资源仍然少得可怜。这可能就是当时艾奥瓦州居民将更多时间用于宗教活动的原因,他们花费的时间远多于现在的居民。相较于现代的娱乐方式,这些活动不需要花什么钱。不过,宗教活动能够带来的娱乐效果比较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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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贵格会信仰的人应该知道,贵格会的集会场所向来采用简朴的装饰风格,同时愿意长时间等待信徒们感受到圣灵的存在,场面极其肃穆庄严。他们想必能够体会,对于一个十岁男孩,这是如何单调乏味和充满压迫感的不快经历。这完全没有任何的娱乐效果,但能很好地锻炼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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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格会教徒——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教友们”——获得这种别名要追溯到17世纪的早期。当然不是因为他们颤抖,而是因为教派创始人乔治·福克斯反复要求当时的权威派站在上帝面前颤抖和战栗。他们是众多新教派别中的一支力量。新教是受到宗教压迫、反对宗教形式主义立场而建立起来的宗教派别。直至现在,他们仍在反抗宗教形式主义,倡导穿着“便服”、采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宗教习俗、集会场所的统一风格、主持仪式的方式同样沦为形式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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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本性无法被彻底压制。“阿姨们”戴着贵格会标志性的软帽,穿着飘扬的灰色裙装,里面带着些许的令人感到慰藉的世俗之心。信仰的宗教特征就是《圣经》在字面上所宣扬的信仰,无限的宽容,每个人“内在的光”散发出来的精神信念。因此,作为极其虔诚的宗教信徒,他们不应该有拿薪水的“牧师”或是复杂的教会组织,“集会”应该是“每季度”或“每年度”简单操办,旨在提供精神指引的聚会。宗教个人主义同样反映了经济个人主义。教友们总是崇尚教育、勤俭和个体企业。简朴生活和刻苦工作的结果就是相对富足的物质基础。据我所知,没有哪位教友曾经进过监狱或是接受过社会救济,主要原因就是他们习惯自己对自己负责。还有一个原因,如果教友在生活上出现奢侈浪费的迹象,长辈们就会及时地“拜访”他们家,提醒他们纠正自己的恶行,否则将要面临当地教会的严重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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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教育方面,贵格会的理念就是每个人都要阅读《圣经》——在离开艾奥瓦州以前,我每天都要阅读一定页数的《圣经》。贵格会教徒从出生就开始宗教训练,就连婴儿也要出席家庭的日常祷告和每天早晨的《圣经》阅读。父母会把婴儿带去周日的宗教集会。显然,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托管婴儿。他们的哭声和毛茸茸的小脑袋构成了贵格会礼拜漫长安静的唯一安慰。男性和女性教徒座位中间隔有一堵矮墙,而那些坐在“装饰长椅”上的年长女性是我能够看见的唯一女性群体。汉娜“阿姨”坐在长椅的第一个座位。有一次,她在礼拜过程中受到“触动”,站起身来谴责年轻人提出的关于在主日学校唱圣歌、将礼拜堂用于娱乐活动的建议。她以激烈言辞警告众人,上帝的怒火即将到来,并以一种先知的姿态得出结论:有朝一日,这座献给上帝的建筑将会成为令人厌恶的地方,甚至可能变成一座“剧院”。汉娜“阿姨”说得没错。多年以后,当地社区变得更加富裕,人们出资修建了一座砖结构的“教堂”,并且引入圣歌吟唱内容,而旧的礼拜堂最终被改造成一座电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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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0年爆发了针对加菲尔德事件的手电筒游行,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国民生计问题。我不仅出去观看了游行,而且看到闪亮着的手电筒。我并没有群情激愤地自己拿一个手电筒出去,但是我被允许走在游行队伍的旁边。在我们的城镇里,根本不需要强迫投票。村里只有一位民主党人士。他有时会喝醉了卧倒在地。因此,在村民的眼中,他根本就是邪恶力量的代表。他有时也会表现出善良的一面,让小男孩帮他在店里跑腿,然后给他们分发橡皮软糖。他还出钱购买废铁,这就为七月四日所燃放的爆竹提供了资金来源。因此,他得到了所有人的宽容。同时,作为道德和政治方面的表率,他确实提供了有效和优质的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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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菲尔德遇刺事件同样使我感受到了国民生计。主要街道都降了半旗。所有人都在安静和焦虑中长时间行走,而他的灵魂似乎仍在徘徊。我由此领悟到一个道理:伟大人物掌握着我们国家的命运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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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846年9月2日,胡佛的父亲杰西·克拉克·胡佛在俄亥俄州西米尔顿出生,1880年9月10日在西布兰奇死于伤寒症,年仅34岁。当时,赫伯特只有6岁。他的母亲名叫荷兰达·明索恩·胡佛,1848年5月4日出生于加拿大安大略省诺维奇镇,1883年2月24日,就在赫伯特8岁的时候,年仅33岁的荷兰达因肺炎而过世。他的母亲是自1630年以来数次从英格兰登陆新英格兰地区的贵格会信徒的后裔。 赫伯特·胡佛的祖父伊莱·胡佛在1820年出生于俄亥俄州西米尔顿;曾祖父杰西·胡佛在1800年出生于北卡罗来纳州兰道夫县尤瓦利河;高祖父约翰·胡佛在1760年出生于马里兰州尤宁布里奇;太祖父安德鲁·胡佛在1723年出生于巴拉丁领地,双亲均为瑞士人,他们在1738年移民到宾夕法尼亚州。与他的后裔一样,安德鲁·胡佛是贵格会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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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胡佛出生的地方是一间拥有三间房间的一层农舍,前方加盖了两层的建筑。这种类型的房屋曾经出现在格兰特·伍德的著名画作以及其他插画作品当中。胡佛当选总统以后,这个地方被改造成卖热狗的商铺,顾客主要是来此探访的游客们,而且生意非常不错。1934年,小赫伯特和艾伦将其买至名下。随后,胡佛以其名义亲自监督,移除了加盖建筑,恢复了农舍的本来样貌,同时修建了一处看门人居住的房屋,修整了地面部分,将此处地产交托给西布兰奇的村民们。此后,政府拨款给当地村民,让他们负责照看这栋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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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如果当今社会出现了这种情况,这些工钱必须被转换成商品美元,并且接受劳工委员会的听证会。在马铃薯瓢虫身上使用砒霜,很可能会造成爆竹产业的技术性失业。如果当真如此,最可行的解决办法就是在马铃薯还未成熟的时候就把它们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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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险年代(美国总统胡佛自传) 第二章 俄勒冈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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