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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些活儿之外,枢机主教又让我做一个盐盒模型,他想让我不落窠臼而另辟蹊径。路易吉先生对这个盐盒大发了一通自己的高见,加布里埃尔·切萨诺先生的一番阔论也是不同凡响。枢机主教在一旁洗耳恭听,对这两位优秀的文学家用语言描述的设计方案感到极为满意。然后他转身对我说:“我的本韦努托,路易吉先生以及加布里埃尔先生的设计方案都让我满意,我简直不知选择哪一个好,所以我把选择权留给你,因为你是制作者。”我这样回答说:“很明显,我的大人,国王与皇帝的儿子是何等的重要,他们看上去又是何等的天禀聪颖。不过,你要是问一个贫贱的牧羊人是最爱那些王子还是最爱他自己的儿子,他肯定会告诉你他最爱自己的儿子。而我也同样爱我自己制作的艺术品。所以,尊敬的阁下,我善良的主人,我首先拿给您看的将是我自己的制作和创造。很多东西说起来很漂亮,可要是让艺术家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然后我又对两位学者说:“你们说完了,我要做了。”路易吉·阿拉曼尼先生笑了,他又以最具魅力的风度说出连珠似的妙语夸奖了我。这些话在他说来十分得体,因为他的面容和身材长得很漂亮,说话的声音也温柔动听。加布里埃尔先生则恰恰相反,长得十分丑陋,看起来很不顺眼,因此说起话来也让人感觉非常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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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吉先生建议我设计一个维纳斯和丘比特在一起的画面,四周环绕着很多漂亮的寓意画,全都和主题协调一致。加布里埃尔先生则建议我塑造一个海神尼普顿之妻安菲特律特,另外还有海神的侍从以及诸多想象出来的东西。这些东西说起来很好,但用金属做起来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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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设计一个椭圆形的框架,远长于半肘尺——事实上有将近三分之二肘尺。我想表现大地和海洋浑然一体的景象,就在这个底子上塑造了两个人物,比手掌要高得多,四腿交错着坐在那里,象征着大海较长的分支深入到大陆里面。大海是个男人,我在他手里放了一艘船,其各个细枝末节都精工制作,精心设计得可以盛很多盐。在他下面我安排了四匹海马,他右手拿着三叉戟。我把大地设计成一个女神,在工艺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做得优美雅致、楚楚动人。她有一个装饰精美的神殿,它的一面牢牢地坐落在底子上,她一只手就放在那个地方。我打算用它盛胡椒。我在她另一只手里放了一个象征丰饶的羊角,上面装满了我能想象出的所有的天然珍品。在这个女神下面,我在象征大地的地方汇集了生长在地球上的最漂亮的动物。在海神控制的地方,我设计了一些精选出来的能够在那么小的空间里适当表现的鱼和甲壳动物。在椭圆体其余的地方,我填满了豪华的装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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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等着枢机主教。他在那两位有才华的绅士陪同下来到我这里以后,我拿出了用蜡制作的模型。加布里埃尔·切萨诺先生一看就第一个抬高了嗓门儿大叫起来:“这件活儿要十个人干一辈子才能完成。尊敬的阁下,你要是决定做它,就不要指望在你的有生之年得到它。本韦努托好像是要展现他幻想的产物,但又让人摸不着,就像我们谈到做不成的事情那样,他拿出来的这个东西完全是异想天开。”阿拉曼尼先生站在我一边。而枢机主教说,他不想做如此贵重的东西。我对他们说:“尊敬的阁下,还有你们二位博学的先生,我告诉你们,我要为那个命中注定要得到它的人做好这件活儿。你们每个人都能活着看到它完成,而且要胜过模型一百倍。实际上我希望能有时间制作比这个重要得多的艺术品。”枢机主教火气十足地回答说:“除非你为国王做,我正打算带你去见他,我不相信你还会为另一个活着的人做这件活儿。”然后他把国王的信拿给我看,国王在一个信头下面嘱咐他要带着本韦努托尽快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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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一消息,我把双手举向空中喊道:“噢!啥时候?很快吗?”枢机主教让我赶快准备,把我在罗马的事情安排一下。他给了我十天的时间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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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的时间到了,他给了我一匹宝马良驹。它名叫托尔农,因为它是枢机主教托尔农(4)赠送的。我的徒弟帕戈洛和阿斯卡尼奥也得到了称心的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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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机主教把他的一大家人分为两部分。比较高贵的那一部分由他本人带领取道罗马涅,目的是拜访德尔·洛雷托夫人,然后再去他自己的家费拉拉。另一部分他吩咐取道佛罗伦萨。这一部分人较多,整个队伍浩浩荡荡,其中包括他的良马。他对我说,我要是想一路顺风的话,最好跟他一块儿走,否则我会有某种程度的生命危险。我向他表示愿意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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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主的意志是不能违背的。我那样说了以后,天主又让我想起了我那可怜的妹妹,她听到我的不幸消息以后极为痛苦。我还想起了我的表姐妹,她们是维泰尔博的修女,一个是修道院院长,另一个是司务长,所以她们控制着那个富裕的修道院。她们也为我忍受了巨大的痛苦。我坚信,天主能开恩释放我要归功于她们热切的祈祷。于是,想起这些以后,我就决定走佛罗伦萨这条路线。我要是和枢机主教或另一拨儿人一起走的话是不用自己花钱的,但我还是决定自己走。最后我和一个名叫凯鲁比诺师傅的著名钟表匠搭伴而行,他是我尊敬的朋友。我们是碰巧走到一起的,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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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复活节前那个星期的星期一(5)和帕戈洛、阿斯卡尼奥一起离开了罗马。在罗西山,我们搭上了前面提到的那个伴儿。由于我表示要跟着枢机主教,我就没有想到会有仇人要伤害我。但在罗西山我险遭不幸,一帮全副武装的家伙被派来在那个地方害我。按照天主的安排,我们吃饭的时候,那帮家伙听说我没有跟着枢机主教就准备攻击我。正在这时,枢机主教的一批侍从到了,我很高兴地在他们的护送下安全地向维泰尔博走去。从那以后我就不再担心有危险了,尤其是我一定要走在前面几里,侍从之中最棒的一些人对我严加守护。托天主的福,我安全地到达了维泰尔博,我的表姐妹和整个修道院的人最热情地接待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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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前面提到的那些同伴离开维泰尔博以后骑上马继续赶路,有时走在枢机主教家人的前面,有时走在他们后面。这样,到了濯足节那天22点的时候,离锡耶纳还有不到一站的路。那个地方正好有一些等待返回的马,驿站的人员正等机会,准备以很低的费用将马租给任何愿意将其送回锡耶纳驿站的旅行者。我听说以后就从我的托尔农上下来了,牵过来一匹装上我的鞍褥和马镫,给了驿站的人一个朱利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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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自己的马交给了我的两个年轻人看管,我骑上马走在他们前面,希望能比他们早半个小时到达锡耶纳,我要在那里拜访一些朋友,另外还有一些事情要办。我骑得很快,但驿马并不累。到锡耶纳以后,我在旅店为五个人定了上好的房间,然后叫店里的马夫将马送回驿站。驿站就在卡莫利亚门的外面,但我忘记把我的马镫和鞍褥卸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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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星期四的晚上,我们在一起过得很痛快。到第二天上午,也就是耶稣受难日那天,我想起了我的马镫和鞍褥。我派人去要的时候,驿站长回答说他不想归还,因为我把他的马骑得太累了。我们交涉了好几次,他总是说他要把东西扣留下来,还说了一些非常难听的话。我的旅店老板对我说:“他要是光扣你的马具算是便宜你了。你要知道,他是我们这里最野蛮的家伙,给我们这座城丢尽了脸。他有两个儿子,都是胆大包天的士兵,甚至比他还要野蛮。所以我劝你去买想要的东西,然后走你的路,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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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了一对新马镫,但我还想要回我的好鞍褥。我骑着好马,穿着护身铠甲,马鞍桥上挂着一杆性能优良的火绳枪,所以我并不害怕人们所说的那个疯狗的野蛮和残暴。我还让我的年轻人习惯穿护身铠甲,对那个罗马人我也很有信心,据我所知,我们一起在罗马的时候他从来就没有脱掉过。阿斯卡尼奥虽然还是个毛头小伙子,也养成了穿铠甲的习惯。况且那天是耶稣受难日,我想疯子的疯狂劲儿也该收敛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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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到了卡莫利亚门,我马上就根据人们对我描述的特征认出了那个驿站长:他的左眼瞎了。我骑马走到他跟前,我的年轻人和伙伴在后面稍远一点的地方。我十分客气地对他说:“驿站长,我向您证实没有骑累您的马,您为啥不愿意还我的鞍褥和马镫?”他的回答正像人们事先告诉我的那样野腔无调、蛮不讲理。我气得大叫起来:“你想干啥!你不是基督徒吗?难道你想在耶稣受难日这一天让我们两个都出丑吗?”他回答说,不论是耶稣受难日还是魔鬼受难日对他都无所谓,我要是不滚开,他就要用手里拿着的一杆短矛将我放倒在地——我和我手里拿的火绳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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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锡耶纳的老人听到这些充满火药味的话以后过来了。他穿戴得像一个市民,刚参加完那天的宗教仪式后回来。看样子他大老远就弄清了我们争吵的意思,所以一上来就站在我一边狠狠地训斥驿站长,又骂他的两个儿子没有对过往行人尽到责任,他们的行为冒犯了天主,为锡耶纳城丢了脸。那两个年轻人摇晃着脑袋,一声不吭地缩到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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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父亲被这个可敬的先生骂得恼羞成怒,于是就对神明大肆亵渎一番,端起短矛非要杀我不可。我看他决心要动武,就把火绳枪口对着他,只不过是想让他离我远一点。他一看火气更大了,就向我扑了过来。虽然我准备用火绳枪自卫,但并没有正好对准他,事实上瞄得太高了。枪走了火,弹丸击中拱门之后反弹了回来打着了他的咽喉,结果他应声倒地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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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年轻人一看跑了出来,一个从立在那里的架子上拿起一杆戟,另一个捡起他父亲的短矛。拿短矛的家伙向我的几个伙计冲了过来,先扎在了罗马人帕戈洛的左乳头上方,另一个家伙打了我们之中的一个米兰人,此人看起来是个傻瓜。他尖叫着说他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并用他拿的一根小手杖去挡戟尖。但这一点用也没有,尽管他又是辩解又是抵挡,到头来还是嘴上被扎了一下。凯鲁比诺先生经常一身神父打扮,论职业他是钟表匠,可他从教皇那里得到了收入可观的神父职位。阿斯卡尼奥一身披挂,所以站在那里并没有逃跑的意思,和那个米兰人大不一样。结果这两个人没有受到伤害。我用踢马刺驱马往前飞跑起来,同时又往火绳枪里装好弹药准备停当。我愤怒地转过身,心想这一次可要动真格了。我认为我的年轻人已经被杀,干脆我和他们一起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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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马还没有跑多少步,就碰见他们骑着马朝我跑来。我问他们是不是受伤了,阿斯卡尼奥回答说,帕戈洛受了致命伤。我说:“哎呀,帕戈洛,我的孩子,短矛刺透你的铠甲了吗?”“没有,”他回答说,“今天早上我把铠甲放在旅行袋里了。”“所以,我想,一个人在罗马穿着铠甲在女士们面前招摇,而到了危险的地方,在需要它的时候却把它放到旅行袋里?你活该受伤,而且现在你还非让我在这里送命不可。”我一边说着一边骑着马往前跑,两个年轻人便求我看在天主的分上救救我自己和他们,千万不要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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