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5519170
1705519171
1705519172
1705519173
1705519174
1705519175
加西亚·马尔克斯传
1705519176
1705519177
20世纪60年代,加西亚·马尔克斯与妻子,摄于波哥大。
1705519178
1705519179
1705519180
1705519181
1705519182
1961年1月,古巴国民兵准备迎战美国军队入侵,摄于哈瓦那;加西亚·马尔克斯此时到达纽约为古巴革命效力。
1705519183
1705519184
1705519185
1705519186
1705519187
1961年4月21日,美国支持的入侵者在西隆海滩(猪湾)被击溃后,遣送至监狱;此时加西亚·马尔克斯准备离开拉丁美洲通讯社后前往墨西哥。
1705519188
1705519189
1705519190
1705519191
1705519193
加西亚·马尔克斯传 第十四章 逃避墨西哥 1961—1964
1705519194
1705519195
1961年6月26日,星期一,载着加西亚·巴尔查一家到墨西哥的火车慢慢停靠在美景车站。“我们在一个紫红色的夜晚抵达,身上只有二十美元,没有未来。”加西亚·马尔克斯后来如此回忆。[1]在月台上迎接他们的是阿尔瓦罗·穆蒂斯,他以1954年在波哥大欢迎贾布时一般开怀、邪恶的笑容欢迎他们来到墨西哥。穆蒂斯带着这累坏的一家人到美利达街的邦南帕克公寓旅馆,就位于新兴流行的“粉红区”附近,距离市中心只有几条街,在阿兹特克战士瓜特莫克的凝视下,两条活跃的动脉“改革步道”和“起义大道”交错之处。不管米饭煮得好坏与否,梅塞德斯已经开始肠胃不舒服,大部分初次来到墨西哥首都的旅人都会碰到这样的情形,而初来乍到的日子总因此或其他原因而非常难以适应。加西亚·马尔克斯回忆,他们当时在墨西哥城只有四个朋友:穆蒂斯、哥伦比亚雕塑家罗德里戈·阿雷纳斯·贝当古、在纽约认识的墨西哥作家胡安·加西亚·庞瑟,以及在此之前帮他代收信件的加泰罗尼亚电影制片人、书商路易斯·维森。[2]
1705519196
1705519197
在墨西哥的一党体制下——由模糊命名的“革命制度党”统治,政府的政策在修辞上远比政治操作来得激进。“革命制度党”在1910年到1917年墨西哥革命后的几年间出现,这是20世纪世界首次社会革命,持续作为拉丁美洲革新派的榜样,直到卡斯特罗于1959年胜利地进入哈瓦那。然而,四十年的权力使得革命派的进步缓慢得相当于停滞不前。加西亚·马尔克斯必须尽快地学习这个新鲜、复杂的国家,比起拉丁美洲的其他地区,此处的一切永远不如表面所见。
1705519198
1705519199
一星期后——虽然加西亚·马尔克斯总说是他抵达的第二天——他一早就被加西亚·庞瑟叫醒,“你来听听这个!”那位墨西哥人大声说,他曾经造访过喧闹的巴兰基亚,很快学会如何像“岸边人”一样说话,“那混蛋海明威用霰弹枪把自己的脑袋轰掉了!”[3]因此,加西亚·马尔克斯抵达墨西哥不久写的第一篇文章,是对已故美国作家表达敬意的长篇作品。7月9日,这篇随笔《自然死亡的男子》由具影响力的知识分子费南多·贝尼特兹刊登在墨西哥主要报纸之一《新闻报》(Novedades)的文学副刊“墨西哥文化面”(Mexico en la Cultura)。加西亚·马尔克斯显然被这数年前在巴黎大街上遇见的男人之死所撼动,预言“时间会让我们看到,身为一个默默无名的作家,海明威对于人性心理的了解以及他的文字技巧终将使他超越许多伟大的作家”。[4]
1705519200
1705519201
他也表示海明威的死亡似乎标记“新的年代”。[5]他浑然不知,这是他自己目前为止在文学创作上最歉收的时期,因为一种风格的写作结束了,却没有很快或自动地引致另一种写作风格的开始。更有甚之,除了一个人之外,他或其他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篇文章也是他这位天生的记者接下来的十三年间最后一篇严肃、重要的作品。
1705519202
1705519203
阿尔瓦罗·穆蒂斯来到墨西哥时,是此地被称为“最透明的地区”的最后那几年;如今,透明的天空开始涂抹上20世纪末污染的灰色条纹。其实,墨西哥一点儿也不是穆蒂斯会喜欢上的那种国家。然而,他从雷昆贝利监狱被释放出来之后,以迷人魅力进入上流社会的能力,正是他能惊人地重返社会所非常需要的,如今这也同样带领加西亚·巴尔查夫妇毫不费力地进入一个如同多刺仙人掌果实一般难以进入的社会,亦非常的宝贵。有了穆蒂斯的帮助,这对新来乍到的夫妇在靠近市中心的瑞南街找到一间公寓,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直接睡在地板的床垫上。他们有一张餐桌、两张椅子,桌子用来吃饭和工作。一开始,如同在加拉加斯,接着在波哥大、纽约时,梅塞德斯必须带着幼小的孩子住在旅馆的一个房间里;如今他们又没有钱了,又回到最基本的生活条件。加西亚·马尔克斯给普利尼奥·门多萨的信中写道:“三年婚姻里的第三次,我们进驻一间空荡荡的公寓。和往常一样,光线很好、玻璃窗很多,但几乎没有地方可以坐下来。”[6]
1705519204
1705519205
前两个月里,几乎什么都不顺利。虽然有穆蒂斯和维森的努力,加西亚·马尔克斯还是找不到工作,他和梅塞德斯长期都在布卡瑞利街的内政部排队以取得合法的居留文件。加西亚·马尔克斯并不完全确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工作——电影业似乎是他比较想去的地方。他开始变得焦虑、沮丧。拉丁美洲通讯社似乎决心不支付给他积欠的薪水。他继续等待;在一封给普利尼奥·门多萨的信中,他开玩笑地表示如果情况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唯一合理的发展就是再写《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可是,这个故事早已经完成了。[7]门多萨接到消息,说梅塞德斯如今怀了“阿蕾罕德菈”——加西亚·马尔克斯坚持会是个女孩,已经取好名字——预产期在明年4月。[8]不过,这个孩子其实并不是“我一辈子梦想却从未拥有的女儿”[9],因为是个男孩,而且是他们的最后一个孩子。
1705519206
1705519207
眼见朋友似乎开始心烦,8月下旬,穆蒂斯带他坐上二轮马车到加勒比海岸墨西哥湾上的海港维拉克鲁斯。加西亚·马尔克斯此时才真正注意到,墨西哥这个满是沙漠和高原的国家其实也是个加勒比海国家。他们来到此地是因为维拉克鲁斯大学计划在哈拉帕出版《格兰德大妈的葬礼及其他故事》,这本书的预付款一千比索让加西亚·马尔克斯付了公寓一个月的押金,开始用分期付款买“我们婚姻的第三台冰箱”。[10]他没有钱,没有工作,而且还有妻小要抚养。政治上他已经脱离了曾经启发他的拉丁美洲政治首波发展,亦即其他数以千计人民加入的革命浪潮。文学上,他也失去了自己的风格;《格兰德大妈的葬礼》这个故事是以“后古巴观点”所写成,然而,他已经和古巴这故事的灵感来源分道扬镳了。不论如何不情愿,如今他必须接受新的、非常不同、异常复杂和强而有力的文化世界,也许需要许多年才能同化。在墨西哥,他们都需要学习适应。
1705519208
1705519209
某一天,穆蒂斯带着两本书爬了七层楼,没有打招呼就进到公寓里,把书扔在桌上大声嘶吼:“别再厮混了,读点东西,这样你才知道该怎么写作!”这些年里,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朋友是否总把粗话挂在嘴边,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不过在这些逸事中他们总是如此。这两本薄薄的书是墨西哥作家胡安·鲁尔福的作品,其一是1955年出版的小说《佩德罗·巴拉莫》,另一本是1953年出版的短篇故事集《燃烧的原野》。加西亚·马尔克斯第一天就把《佩德罗·巴拉莫》读了两遍,第二天读《燃烧的原野》,声称自从第一次读卡夫卡之后就未曾对任何文学作品印象如此地深刻,表示《佩德罗·巴拉莫》他可以倒背如流。那一年他没有再读其他作品,因为其他的文学作品看起来都如此的低劣。[11]
1705519210
1705519211
有趣的是,对于那位世纪最伟大的拉丁美洲小说家之一,加西亚·马尔克斯显然一无所知。1961年他三十四岁,但此时的他对于拉丁美洲这个大陆或其文学都所知甚少。此时,以“文学爆炸”闻名的拉丁美洲小说及新浪潮已经开始——然而在如此风潮的后期,他仍然不认识任何一位即将成为同侪、同事、朋友、对手的作家,也不清楚他们作为主要先锋的诸多作品:巴西的马里奥·安德拉德、古巴的阿莱霍·卡彭铁尔、危地马拉的米格尔·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墨西哥的鲁尔福,或秘鲁的何塞·马利亚·阿尔格达斯。他真正熟悉的只有阿根廷的博尔赫斯。博尔赫斯虽然已经是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但许多方面看来却是最不“拉丁美洲”的。在这方面,在欧洲居住的那段时间并没有使他如同20世纪20年代的许多作家一般断然地“拉丁美洲化”;事实上,他在巴黎的朋友几乎都是哥伦比亚人。我们可以说,他把其他的拉丁美洲人视为远亲而非兄弟。(这是非常哥伦比亚式的观点:这充满杰出人士的国家几乎从来没有在拉丁美洲运用过自己在文化上的分量。)“拉丁美洲化”这决定性的过程在墨西哥完成;幸运的是,对他而言这位老师再适合不过。20世纪20年代,拉丁美洲20世纪“身份认同之追寻”的过程大多由墨西哥所发起,于40年代注入了许多受过高等教育的西班牙难民,如今正处于另一次伟大文化运动的开端。
1705519212
1705519213
加西亚·马尔克斯开始尝试新的角度。他告诉普利尼奥·门多萨,很久以前某一次拜访米乔肯州时,他看到印第安人用当地的服装装饰做稻草天使,给了他一个故事的灵感。他虽然开始写,但到1968年才终于完成,标题是“拥有巨大双翼的老人”[12]。他说,当时那是“我从前写一本奇幻故事的旧计划”的一部分。不过,这个故事很快就被弃置一旁,从而改写《虚度年华的海洋》(El mar del tiempo perdido),也是初到墨西哥时绝望的那几个月里所写的。他并没有明说,但这些和其他故事的灵感似乎来自怀念旧时的好日子,不论来自记忆或想象,在巴兰基亚前后的年代是他自己最想念的时光,塞培达梦幻似的电影《蓝龙虾》间接叙述所传达的世界。虽然《虚度年华的海洋》起初是独立的发展之作,但是十分重要。这个故事在文学评论家之间引起混乱和迷惑,因为似乎同时传达了许多不同的意念。这个故事承续了自《格兰德大妈的葬礼》开始的风格,只是更加低调,也没有穿插叙事者的慷慨陈词。这就是后来在拉丁美洲、最终在世界各地众所周知的“魔幻现实”风格,早已由阿斯图里亚斯、卡彭铁尔和鲁尔福发展出的一种技巧,故事全部或部分以角色人物自己的世界观叙述,作者没有指出这样的世界观是古怪的民间传说或迷信,而认为世界就如书中角色人物所相信的一般。
1705519214
1705519215
或几乎如此。事实上,在《虚度年华的海洋》之中就有一个角色知道得比其他人多。后古巴的加西亚·马尔克斯受限于《格兰德大妈的葬礼》中的国家议题,如今首次介绍经济帝国主义,借由赫伯特先生这位“美国佬”以世俗福音教士的身份来到这个已经差不多被遗弃的小镇。他出现之前,村人就知道有什么超凡的事情在酝酿之中,因为原本充满盐味和鱼腥味的空气里此刻却到处都是玫瑰的味道。接着,这位新来者抵达,做了以下宣布:
1705519216
1705519217
“我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他说,“我拥有的钱财之多,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摆放。而且,因为我的心胸开阔到连胸襟都放不下了,我决定游遍世界,解决人类的问题。”[13]
1705519218
1705519219
[
上一页 ]
[ :1.70551917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