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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04 小说的句子非常冗长:第一章只有二十九个句子,第二章二十三个句子,第三章十八句,第四章十六句,第五章十三句,第六章只有一句,因此,全书显然只有一百个句子。前面几章的第一页由三或四个段落开始,像管弦乐正在调音,随后越来越长。叙事人称不断转变,从第一人称(“我”、“我们”)到第二人称(“将军大人”、“我的母亲”等)到第三人称(“他”、“他们”),但是第三人称几乎总是在另一个声音之内。身为第三人称叙事者的加西亚·马尔克斯自己几乎是绝对的缺席,然而,却没有一本小说比此书更由他典型的文学声音所支配。每一章以他一如往常执迷的殡葬事宜开始,虽然读者不确定找到的尸体是否真的属于暴君——或者实际上如果是的话,他是否真的死了。因此,所谓的“我们”——找到尸体的我们——经由每一章第一页几个短句,加上发现尸体时不同的细节,以回顾的方式回想起一个世界,之后叙事钻进迷宫或旋涡般的片段回顾“他”“将军”的人生,逐渐化成自传式的“我”,在位之人。如同所有现代主义的作品,迷宫同时是主题(人生),也是技巧(穿过的路径 / 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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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06 很清楚地,《族长的秋天》是描绘一位执迷、孤独的独裁者,由一位孤独的作家执迷地写下。然而根据作者,许多评论家感到愤怒的是他居然以温和、同情的角度描绘这个可怕的角色,但这些评论家对于这本书真正的内涵却很迟钝。因此,1975年12月在墨西哥城,小说完成将近两年,出版数个月之后,挫折感很深的加西亚·马尔克斯宣布,他的评论者毫无例外地都只“肤浅地”读他的书,并且完全出人意料地为此书的含义提供了诠释。他坚持这是某种自传:“几乎是个人的告解,一本完全自传类型的书,几乎可说是一本回忆录。当然,写出来的是一本需要加以诠释的回忆录。不过,如果读者看到的不是独裁者,而是一位对于自己的名声非常不安的作家,那么有了这个线索之后,你可以读到此书真正的含义。”[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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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08 乍看之下,这是非常惊人的主张。加西亚·马尔克斯这个人尝试以之前这部经典让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的作品,外界以为他在受到压力时也许创作会期望迎合大众;然而,《族长的秋天》却以十分丑陋的方式描绘一位十分丑陋的人物。虽然这位独裁者在某些方面受到宽容的对待,然而,他是有史以来最令人厌恶的角色。加西亚·马尔克斯是否敲锣打鼓地向媒体宣告自己其实写了世界文学史上最令人震惊的自我批评的作品之一,相当于卢梭《忏悔录》的小说版,以此尝试震撼国际上的中产阶级?在某些方面,作者和男人、女人以及世界之间整体的关系和他丑陋但可悲的创作,是否有类似之处?如果加西亚·马尔克斯如此认为,他是否只是在一个比我们所能想象更充满不幸尸体和危险关系的世界里,用自己作为例子;或者,这只是单纯私人的、因而独特而强烈的自我分析?考虑到这自我描绘如此严酷枯燥,在他如今展望未来之时,他在西班牙佛朗哥政权晚期怪诞、贫瘠的停留,很快地转变成对于过去的自我分析、自我承担的忏悔,这完全是有可能的。写《族长的秋天》也许在某部分是他企图让自己在道德上符合现有的名声,也试图展现他在文学上拥有应得的名声(虽然讽刺的是,许多读者将这明显的抱负结果视为自以为是的傲慢和自满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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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10 独裁者的“第一个死亡”也许很可能是暗指1967年,《百年孤独》的那一年,当“真正”的加西亚·马尔克斯永远消失在名人和神话的光环背后;也许他描述的是一步一步地走向告别默默无闻、正常生活、个人隐私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20世纪60年代的失败危机以滑稽的讽刺变成70年代名声和成功的危机,这也许同时也代表他自己的意识中对青春的告别(《百年孤独》出版时他刚满四十岁)。此外,加西亚·马尔克斯总是提早开始省思老年,因此把自己的中年危机提前,比任何人都早开始他自己的“秋天”,因而把自己在巴塞罗那的中年危机和声望危机混杂在一起,完全不令人意外。也许在将这些教训全都融入这部噩梦般的作品之后,他会把名誉和影响运用在好的那一面,就像全盛时期的独裁者一样,变成“他所有权力的主人”,只是他是有意识且善意地作此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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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12 也许,加西亚·马尔克斯突如其来的名人地位真的导致另一个分裂的人格,他从少年时期就迫切想要与之合而为一,这种挣扎的蛛丝马迹在早期的故事中清晰可见,并且,也许可以推论,《百年孤独》的完成战胜了这样的挣扎。但也许他解决了一个双重人格的问题后,却发现如今要面对另一个: 一方面是他后来称为秘密私下的自我,另一方面是他的公众自我,两者之间的分离。也许,这也就是为什么小说引发一个可能性,人们在每一章节开头所发现的尸体可能根本就不属于独裁者。如今他也成名了,如同那暴君一般,加西亚·马尔克斯不断在媒体上面对自己的代表,“他完美的替身,看到自己处于如此对等的状态真是羞辱,天杀的,这个男人是我”。至于暴君的“分身”,他正式的分身或公众形象,帕特里西奥·阿拉贡尼斯,“他已经认命,要永远过着一个并不属于他的命运”。但,加西亚·马尔克斯觉得,“真的那一个”和“分身”两者都是他。一开始,独裁者觉得很难适应人民、媒体,或后来官方政府选择叫他的新名字(正如加西亚·马尔克斯的许多标签名字:“贾布”、“马孔多的主人”、“魔法师梅尔基亚德斯”等)。不过,不论他如何因为分身确实多重的存在感到为难,他永远不像身边的人那样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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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14 如此这般,加西亚·马尔克斯写这本书时,自传性的元素凌驾一切(特别是他自己身为独特名作家的境遇),这本书似乎是关于一位男人,这个男人是他极端的反面,因此,独裁者慢慢地变成他,就像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在《百年孤独》里变成他一样;只是,如今他是真的挖掘人类存在最黑暗深处并深刻地反映在他自己的灵魂上。独裁者,那就是我:一方面是名声、魅力、影响、权力;另一方面,孤独、欲望、野心、残酷。不用说,作者在20世纪50年代末就开始写这本关于权力和名人的书,在他真正开始体验这些现象的许多年前,于他自己人生的际遇而言其实是非常大的讽刺。无论如何,等他开始对这个主题做最后的进击时,他自己也已经是有名又有权,他也很孤独,他也是“他”,那“另一个人”,那被渴望的对象。他所创造,但决心嘲讽并揭穿(但在别人身上他可能总是羡慕以及渴望)的文学恶棍是他自己所成为的一种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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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16 1971年接受胡安·葛萨殷的采访时,加西亚·马尔克斯把爱情与权力的主题连接起来,坚持他所有的角色在某种层次上都带有自传色彩,他宣布:“你知道,老朋友,对于权力的胃口是来自对于爱的无能。”[43]由这个声明中可以开始追踪加西亚·马尔克斯所有小说中隐藏的关联,这个蛛丝马迹帮助他的读者走出由他的作品所创造出的错综复杂的道德以及精神的迷宫。也许一开始,随着他感觉自己的潜力逐渐增加,他开始幻想自己可以全部拥有:他可以得到权力,也可以因而被爱。接下来的20世纪60年代晚期与70年代初期发生了声望危机,加西亚·马尔克斯这位具有绝佳自制力、绝佳语言潜能,以及绝佳心理透视力的男人(除此之外还拥有私密劝说的惊人力量,对于亲密、非公开活动具有惊人的能力)突然发现自己任由他人摆布,而且常是公众领域中较没有才华的那一群——评论人、记者、经纪人、出版商、跟班。他也曾经享受过记者的权力,如今却仰赖记者的恩泽。他成了自己无法完全控制的一个形象、一件商品。难怪卡门·巴尔塞斯对他变得那么重要:在许多方面,她是他的“经纪人”,不只是和出版商安排他的合约。无疑地,她帮助他了解到在人类能力范围所及之内,成为“他所有权力的主人”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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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18 因此,也许如同“独裁者”一般,他决定掌控那个公开的自我形象,成为另一个自我(属于他自己的一部分,但现在他可以选择自己的形象)。他不再如过去八年一样抗议自己的处境,而是承担这个有名气的自己,利用他的名声超越竞争对手,成为一个有权力和影响力的人;不只来自他经由写作的孤独行为所带来公众的成功,也来自他私下、幕后的才华洋溢以及诱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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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20 不论在加西亚·马尔克斯的详细描绘中看起来有多么的残酷,这位独裁者是位政治天才,理由非常简单:“他能看穿别人,别人却无法猜透他。”[44]虽然自我封闭,但独裁者“非常清楚自己看透他人现实和未来的能力”。[45]他的耐心惊人,且最后总是胜利,就如同最后——正如他难读又显然不可缺少的顾问萨恩兹·巴拉所言——“在那迷惑他的黑曜石墙上,他发现自己多年来所寻找微不可见的裂缝。”[46]这景象是否是加西亚·马尔克斯自己总是想要“胜过”所有人,亲友、妻子、情人、事业竞争对手(阿斯图里亚斯、巴尔加斯·略萨),乃至全世界?菲德尔·卡斯特罗是否成为唯一一位——属于他自己的人、他外公的形象——他没办法、不敢,甚至不想胜过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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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22 这本小说的读者通过与独裁者勉强共存,终于学到——说是事后诸葛亮也好——人生无疑是不可能了解的。尽管有我们所有的幻影和我们所有当代的相对性,但还是有某些道德“真相”[47]。他们联结的不只是宽容和怜悯,也联结到权力、责任、孤独、承诺,以及最后还有,爱情。也许,这些人性问题彼此之间复杂的关系是加西亚·马尔克斯自己在成名之时所学到的一课,也是他非得成名才会学到的——更确切地说,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也许只有有名有权的人才能学到——纵然随着他们的权力和影响增加,如同独裁者他自己,大多数经此学习过程的权力人物继续成为更卑劣的人物。这引致一个偏激的可能性;大约1972年和1975年间,加西亚·马尔克斯开始接受关于政治和道德的采访,这是新的加西亚·马尔克斯,他学到过去那个旧的、仍然相当单纯和“天真”的加西亚·马尔克斯其实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决心变得更好、做得更好,如今,名声已经让他看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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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24 至于现在的读者想到加西亚·马尔克斯和爱情的关联时会微微一笑,并想到《霍乱时期的爱情》中的弗洛伦蒂诺·阿里萨以及加西亚·马尔克斯重现于几千万本小说封面上那个睿智而会意的表情。然而,不论是《族长的秋天》或其他的书里,他处理爱情和性爱的方式奇妙地粗暴又令人清醒。独裁者对于女性的态度极为粗糙又缺乏想象力,只有两个例外:选美皇后曼努耶拉·桑切兹,他从远处视这位难以得到的女人为偶像,但从未认识;另一个极端是十二岁的女学生洛丽塔形象,他已经衰老之时还想诱惑的对象。然而,他唯一爱过的女人显然是他的母亲。因此,加西亚·马尔克斯和路易莎·圣蒂雅嘉之间的关系是这本小说的关键吗?曼努耶拉·桑切兹是否代表他错误地追求仅存的外在魔力?拉蒂希雅·娜萨雷诺是否代表所有妻子的命运(梅塞德斯是拉蒂希雅其他的名字之一)?这本书里一个祖父也没有,这一切是否也代表另一层意义,他的黑暗面试图压抑他的父亲?因为独裁者认为自己是自我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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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26 ……他认为没有人是任何人的母亲,只有他的母亲,只有她。这样的笃定即使对他而言都似乎有据可依,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没有父亲的男人,就像历史中最著名的暴君一样,他唯一知道的亲戚,也许他唯一有的亲戚,是我的心中他的母亲班迪西翁·阿尔瓦拉度,学校的教材把她没有男性来源就怀胎的奇迹和梦中的出现归因于他弥赛亚命运的奥妙关键,他宣告她为大地的女族长。[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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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30 看来平凡而深切的真相,是男人希望妻子是他们的长期情人,但当他们找到妻子的时候,他们其实真正想要的是母亲,同时也继续想要其他合于理想的情人。独裁者和拉蒂希雅·娜萨雷诺刚在一起的时候,她每天让他坐下来学习读写,他每天下午裸身在她的蚊帐之中,她像婴儿般帮他梳洗穿衣。因此,一半的男人进行的是压制、强暴明显被认为比他“年轻”、低下、从其他男人身边夺来的女性;另一半的男人希望像孩子或婴儿一样被同样的女人对待,甚至是比他在先或是高他一等的女性——因为再一次地,平等和民主的互动被认为不切实际,甚至(因为不刺激)不被渴望。在这本书还有其他作品中,加西亚·马尔克斯很少用“性”这个字,以致对于爱情的意义、性与爱之间的关系永远模糊不清。显然唯一肯定的是,我们大部分的人可以有的爱是母亲对我们的爱,无论我们有什么缺点或做了什么坏事。然而如我们所知,加西亚·马尔克斯人生的早期连这样确定的爱都未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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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32 在他生命尾声之时,独裁者记得的很少,“他甚至无法分辨出声音的幽灵对话”[49],在这所有老年的迹象中,他仍然妄想有性生活,因为爱情永远地摒弃了他,因此,他的下属从国外带女人给他,但还是没有用,因为他仍然喜欢工人阶级妇女,她们总是让他又开始唱歌(明亮的正月的月亮……)[50]。最后,在小说结尾之处,他想起自己毕生致力于遗忘,“遥远的童年第一次是他自己的影像在冰封的不毛之地颤抖着,以及他的母亲班迪西翁·阿尔瓦拉度的影像,她偷了垃圾堆老头儿的山羊内脏当作午餐”[51]。如同《苦妓追忆录》提醒我们,童年的经历不一定是辩白的理由,但也许可以作为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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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34 加西亚·马尔克斯于1973年后期继续修改这本小说,一直进入1974年[52];不过,这本书基本上已经完成了,他得开始计划未来。他是个孤独的作家,和一个孤独的主人公一起,关在孤独的矛盾之中,但同时和世界进行着无止境的对话,谈论关于他的孤独、他最具共同性的议题:政治。对于报纸读者而言,这是一幅诡异的景况,至少可以这样说,加西亚·马尔克斯仅仅成功地对付这个努力,没有在国际之间丢自己的脸;然而虽然成功地面对,这样的经验使他成为更为强韧的文学和政治动物,给他更厚的脸皮,用来面对他的才华和名声带给他的几乎所有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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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36 1973年早春,他和梅塞德斯从巴塞罗那前往巴黎参加塔奇雅的婚礼,她和查尔斯终于在3月完婚——那时他们的儿子胡安已经八岁——住在1956年她流产时住的医院对面;后来搬到巴克街。她回忆道:“加夫列尔是我婚礼的伴郎,我的妹妹艾琳是主伴娘。加夫列尔也是我儿子胡安的教父。我本来希望布拉斯也来参加婚礼,如果他来就好了,但他一点儿也不可靠,又无法预测。”[53]除了分手的方式之外,加西亚·马尔克斯和塔奇雅之间恐怕也已经没有任何的遗憾;然而,对于一个不断坚持以爱情为题材的作家,她仍然是非常丰富的参考对象,象征没有选择的那一条路,婚外的关系,成为一夫一妻制以外的另一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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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38 那一年稍后,正当他在《族长的秋天》最后阶段时,加西亚·马尔克斯接受另一项重要的国际荣誉纽斯塔奖,由杂志《海外书籍》与俄克拉荷马州大学联合颁发。他把加列戈斯奖的奖金捐给“迈向社会主义运动”,在这事发生的六个月后,仍有美国的机构决定颁此奖项,实在令人意外,也的确值得赞美。[54]在俄克拉荷马州草草敷衍的表演,尽责回报银制老鹰羽毛奖座和支票之后,加西亚·马尔克斯飞到洛杉矶和旧金山与家人一起度过短暂的假期,接着到墨西哥城,这家人在此度过夏天。他们非常兴奋能一起回到墨西哥,在罗德里戈和贡萨罗真正的故乡和朋友相聚。他们在因马尔科姆·劳瑞的《火山之下》而得到恶名的美丽度假圣地库埃纳瓦卡郊外,买了一栋摇摇欲坠的乡居,[55]购得的价格其实很便宜,有一千一百平方米的花园,靠近他们的老朋友维森德和阿尔碧塔·罗侯在别墅区那一边的家,可眺望山景。这一次,不像他在巴塞罗那市外差点买下的乡居,加西亚·马尔克斯径自进行交易。他到公立公证处去注册地产时,隔壁办公室的员工全都拿着自己的《百年孤独》请他签名。加西亚·马尔克斯得意地说:“我是资本家,我有一栋房产!”此时的他四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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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40 停留超过两个月之后,他于9月9日离开墨西哥。梅塞德斯则飞往巴塞罗那,两个男孩在不乐意的状态下回到这里的学校上学,加西亚·马尔克斯则动身前往哥伦比亚办公事。不过,他告诉墨西哥媒体,对于自己在墨西哥受到的待遇十分满意,他要去巴塞罗那打包行李,尽快回到墨西哥。[56]他也宣布拉丁美洲非常缺乏伟大的领袖,拉丁美洲唯一真正的领袖是卡斯特罗和阿连德,其他都只是“共和国的总统”。两天后,在第一个充满劫数的“9·11事件”中,其中一位领袖丧命,拉丁美洲的样貌从此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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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42 [1]费欧里罗,La Cueva,p.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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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44 [2]胡安·葛萨殷,Regresó García Márquez :“Vine a recordar el olor de la guayaba”,《观察家报》,1971年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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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46 [3]后来发现他是故意暗指在西班牙布尔戈斯(Burgos)对巴斯克分裂主义团体(ETA)成员所进行的审判,其中有三名被声称为恐怖分子的成员被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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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48 [4]这句话后来在一本以此为名的访谈录问世时,巧妙地被翻译为英文“the fragrance of guava”(番石榴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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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50 [5]胡安·葛萨殷,Ni yo mismo sé quién soy :Gabo,《观察家报》,1971年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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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152 [6]基耶尔莫·奥乔亚,Los seres que inspiraron a Gabito,《卓越》杂志,1971年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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