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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49 10月20日星期三,墨西哥报纸宣布加西亚·马尔克斯新小说的主题是爱情。他和梅塞德斯在中午过后坐下来午餐时,一位朋友从斯德哥尔摩来电说,所有的迹象都显示应该十拿九稳,但他必定不可张扬,否则学院可能改变心意。挂掉电话,贾布和梅塞德斯茫然地望着对方,无言以对。终于,梅塞德斯说:“我的天,我们如今要面对的是什么啊!”他们马上起身逃到阿尔瓦罗·穆蒂斯家寻求慰藉,直到凌晨时分才回家等待证实此荣誉的通知;他至少还想得这个奖,但对他们夫妻而言,却也是无期徒刑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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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51 他们俩整夜都没有合眼。墨西哥时间翌日清晨五点五十九分,瑞典外交部副部长皮耶·休利打电话到加西亚·马尔克斯墨西哥城的家中证实这个消息。加西亚·马尔克斯放下电话,转身对梅塞德斯说:“我完了。”[48]他们完全没有时间讨论,也没有机会对这不可避免的突袭做好心理准备,电话就开始响起。两分钟后,第一位来电的是波哥大的贝当古总统。贝当古的消息来自弗朗索瓦·密特朗,而密特朗是从奥罗夫·帕勒姆处听来的,不过,官方版本表示,贝当古是在波哥大时间早上七点零三分,从哥伦比亚新闻台的记者处听来的[49]。加西亚·马尔克斯和梅塞德斯一面穿衣服一面接电话,一面吃着女佣娜蒂听到他们在楼上活动时临时凑合出来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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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53 除了《百年孤独》的创作过程之外,加西亚·马尔克斯伟大的神话中,受到最多讨论的就是宣布他得到诺贝尔奖、接下来的混乱、前往斯德哥尔摩领奖的这整个过程。如果是美国或英国的作家赢得此奖,可能还上不了新闻。(反正作家又不重要,瑞典人以为他们算什么……)然而,获得此奖的不只是一位来自哥伦比亚的作家,而且是来自一个并不习惯国际祝贺之声的国家;原来,获奖的这位作家在一片辽阔、孤立的大陆各处受到喜爱与推崇,这大陆上的千万人民认为这位作家堪称他们的代表,并且是他们的英雄。祝贺的电话及电报从世界各地涌进墨西哥城的家里:首先是贝当古,接着是密特朗、科塔萨尔、博尔赫斯、格雷戈里·罗边萨、胡安·卡洛斯·欧内提、哥伦比亚参议院。卡斯特罗的电话打不进来,因此第二天寄了一封贺电:“正义终于得以伸张。此地从昨日便狂喜。电话无法打通。我诚心祝贺你和梅塞德斯。”格雷厄姆·格林也寄了一封贺电:“最诚挚的祝贺。可惜我们无法与奥马一起庆祝。”还有诺曼·梅勒:“你是最佳人选。”不过最重要的,拉丁美洲终于有机会表达他们对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看法——哥伦比亚、古巴、墨西哥都称他为自己人——世界各地的报纸满是歌功颂德的文章,仿佛《百年孤独》才刚出版,刚出现五秒钟就有十亿人在某个奇特而魔幻的时间里同时阅读,想要一起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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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55 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墨西哥城的家里已经遭到媒体包围,警方在祝融街两头设下路障。第一批记者邀请他到街上喝杯香槟,当然还有拍照,他的邻居也出来鼓掌。阿雷翰德罗·欧布雷贡那天早上出现在老朋友家,看见这混乱的景象时只想到:“他妈的!贾布死掉了!”(欧布雷贡来墨西哥修补一幅他给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画,这幅自画像的眼睛被画家自己发酒疯的时候打穿了[50]。)一大群记者蜂拥至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家里,不遗巨细地描述屋子内外的细节——特别注意到每张桌子上的黄玫瑰和番石榴,大家都争相要和当今红人做“独家”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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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57 加西亚·马尔克斯已经三个星期没有和母亲通电话,因为她的电话坏了,积极的波哥大记者运用科技让他们公开连线。因此,路易莎·圣蒂雅嘉告诉全哥伦比亚,她认为这个新闻最大的好处就是“也许现在我的电话可以修好了”,事实也真是如此。她也表示自己希望贾布永远不要得这个奖,因为她相信如果一得奖他就会不久于人世。她的儿子已经习惯她这样的言行,说他前往斯德哥尔摩时会带着黄玫瑰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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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59 加西亚·马尔克斯终于为蜂拥而至的一百多名记者安排了即兴的记者会。他宣布自己参加斯德哥尔摩的颁奖典礼时不会穿晚礼服,而是“瓜亚贝拉”薄布短衫,或是以哥伦比亚的传统服饰“利奇利奇”(好莱坞电影中拉丁美洲农民所穿的白色亚麻外衣长裤)纪念他的外公。直到典礼开始之前,这个话题一直是哥伦比亚卡恰克人的瞩目焦点,他们担心加西亚·马尔克斯会引起什么国际丑闻,或以难堪的下流举止让国人失望。他也宣布奖金会用来在波哥大成立一家名为“其他”(El Otro)的报纸:他认为这个奖一半是对他新闻工作的肯定。他也会在卡塔赫纳建造他的梦想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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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61 下午一点钟,加西亚·马尔克斯和梅塞德斯把记者抛在身后,逃离祝融街到蚱蜢丘统领饭店,租了一个房间后开始打电话给亲朋好友。下午他们隐秘地只和八位朋友在一起,家里则仍然人声鼎沸。在媒体追逐新闻的期间,阿尔瓦罗·穆蒂斯担任加西亚·巴尔查夫妇的专属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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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63 同时,华盛顿在同一天证实,刚受到桂冠殊荣的加西亚·马尔克斯夫妇,还是无法得到入境美国的签证,他从1961年起投身古巴革命之后便被禁止入境美国。(11月7日他在《观察家报》的专栏里写到自己宁愿“门完全关上而不是只开一半”——但这并不完全真实,因为他仍然对此禁令非常苦恼——因此,他在12月1日,鲁莽地语出威胁,发誓要禁止他的作品在美国出版,既然他们拒绝核发签证给他,又何必允许他的作品入境?[51])这刚好碰上异议诗人阿尔曼多·瓦亚达瑞斯从古巴监狱被释放的那一天,加西亚·马尔克斯在卡斯特罗和密特朗之间协调。根据他的支持者描述,瓦亚达瑞斯被释放时由密特朗的顾问雷吉斯·德布雷陪同,本来大家以为他已经瘫痪,到达巴黎机场时他却从轮椅上站起来,把大家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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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65 加西亚·马尔克斯在世界各地的朋友同声庆祝。在巴黎的普利尼奥·门多萨流下热泪,但也不是只有他一个。相比之下,已经在前往墨西哥途中的何塞·维森德·卡塔莱恩抵达机场时听到消息,手舞足蹈起来;报摊的女孩问他是否中了乐透。的确如此。在卡塔赫纳,他的家人也欢欣鼓舞的庆祝,加夫列尔·埃利希奥到处跟人说:“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没人提醒他,他曾经预言贾布会穷到“吃纸”。路易莎·圣蒂雅嘉说她的上校父亲一定也在某处庆祝着;他一直认为贾布会成就非凡。大部分的报道把这家人写成他自己小小马孔多里的古怪居民:路易莎·圣蒂雅嘉是乌尔苏拉,加夫列尔·埃利希奥是何塞·阿尔卡蒂奥,虽然有时他大声地质问自己也许应该是梅尔基亚德斯。但渐渐地,虽然他很骄傲、喜悦,加夫列尔·埃利希奥却开始不当的行为:贾布得这个奖是因为密特朗的影响力(“这些东西都算数,你知道的”);贾布只是他家族里众多的作家之一,他不懂为什么独独这一个得到这么多的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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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67 马格达莱纳省的省长决定把10月22日定为地方假日,提议马尔克斯上校在阿拉卡塔卡的旧家应该成为国家纪念馆。在波哥大,共产党安排了示威游行,请求加西亚·马尔克斯回国担任受压制一方的发言人以拯救哥伦比亚。一位记者询问街上的妓女是否听到消息,她说一位客户刚在床上告诉她,这被公认为对加西亚·马尔克斯最高的敬意。在巴兰基亚,玻利瓦尔大道上的出租车司机,从收音机上听到消息后同声齐鸣喇叭:毕竟,贾布是他们的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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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69 报纸开始称加西亚·马尔克斯为“新的塞万提斯”,呼应巴勃罗·聂鲁达在1967年首次读到《百年孤独》后首先提出的意见,[52]往后几年间这个比喻不断地出现。把加西亚·马尔克斯放在封面的《新闻周刊》称他为“令人入迷的说书人”[53]。也许伦敦的萨尔曼·鲁西迪所写的文章,最能代表当时及往后盛行的意见:他的文章标题“魔术师马尔克斯”——许多年来,他是最受诺贝尔奖评审欢迎的作家之一,是当代文学中少数真正的魔术师之一,身为艺术家,他的作品有少见的特质,既有崇高的地位又能触动、吸引一般读者。我相信马尔克斯的杰作《百年孤独》是战后世界各地出版的小说作品中,最重要、最完整的两三部作品之一。[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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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71 同时,就在宣布得奖一个星期后,他的好友菲利普·冈萨雷斯以西班牙社会主义党党魁的身份当选首相,是另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去年是密特朗,今年是冈萨雷斯。这个奖是否也意味着一切不可同日而语?加西亚·马尔克斯告诉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人民:“既然现在我已经有了不朽的地位,可以死而瞑目了。”也许这是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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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73 12月1日,米格尔·马德里就任接下来六年的墨西哥总统。他和加西亚·马尔克斯一直没有培养出亲近的情谊,但加西亚·马尔克斯仍然出席就职典礼;同一天,菲利普·冈萨雷斯在马德里就任西班牙新政府的首相。12月初,前往古巴之后,加西亚·马尔克斯前往马德里祝贺冈萨雷斯,也接受祝贺。他宣称自己在哈瓦那和卡斯特罗谈了十一个小时,里根仍然拒绝核发无条件签证让他前往纽约。同时,梅塞德斯在巴黎与儿子贡萨罗见面,但罗德里戈缺席。唯一令人失望的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大儿子在墨西哥北部忙着拍片,无法抽空前往斯德哥尔摩参与他杰出的父亲在事业上最光荣的一刻。他们两人前一个月在萨卡特卡斯见过面,没人透露内容,两人也都没准备针对此事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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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75 12月6日星期一晚上七点,一架亚维安卡政府包机从波哥大启程,开始前往斯德哥尔摩二十二小时的旅程,机上载着官方代表团,由教育部部长海梅·阿里雅斯·拉米瑞兹领军,加上由基耶尔莫·安古罗所挑选十二位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密友——加西亚·马尔克斯拜托他的老友安古罗代为执行这项令人厌恶的任务——加上他们的妻子、黑羊出版社所邀请的一大群人,文化部在人类学家葛罗丽雅·特丽安娜的建议及协助下,也邀请了来自各个族群的七十位音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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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77 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宾客终于抵达斯德哥尔摩时,气温刚好降到冰点。数百位旅居欧洲的哥伦比亚人及拉丁美洲人聚集机场等候。随着夜色越深,气温降到零度以下,但瑞典人告诉他们——幸运的是气温没有更冷,而且没有下雪。[55]来自西班牙和巴黎的亲友于下午抵达:来自巴塞罗那的是卡门·巴尔塞斯和马格达莱纳·奥利维尔、费度其夫妇和记者拉蒙·乔欧;来自巴黎的有梅塞德斯和贡萨罗、塔奇雅和查尔斯、普利尼奥·门多萨、雷吉斯·德布雷和密特朗的妻子丹妮耶拉,不过,另一位朋友文化部部长雅克·朗在最后一分钟不能前往。哥伦比亚大使也在场,加上古巴大使、墨西哥代理大使,大家都在极地的寒风中引颈期待。[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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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79 塔奇雅自愿为加西亚·马尔克斯及其友人担任正式摄影师,甚至成功地取得媒体通行证。她的旧情人从飞机走到接待室时,她抢先拍下这胜利英雄的第一张照片,接着,她拍下疯狂热烈的哥伦比亚人试图在北国夜色中,透过机场铁栏杆碰触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景象。贾布和梅塞德斯前往豪丽饭店,三间华丽的套房等着在接下来的几天接待他们[57]。加西亚·马尔克斯既疲倦、兴奋,又有时差,一下子就睡着了。然后,“我突然在床上醒来,想到他们每次给诺贝尔奖得主的都是同一个房间——鲁德亚德·吉卜林睡过这张床,还有托马斯·曼、聂鲁达、阿斯图里雅斯、福克纳。这可把我吓坏了,结果我跑去睡在沙发上。”[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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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81 第二天早上,加西亚·马尔克斯和一大群代表他整个过去的朋友一起在饭店用早餐,包括卡门·巴尔塞斯、卡塔莱恩。以前未曾有过这么一大群朋友聚集在一起,有些根本互相不认识,有些彼此看不顺眼。普利尼奥·门多萨说,加西亚·马尔克斯在机场的表现,好像是视察的斗牛士对群众致意,他每天也像斗牛士一样,套房里有人帮他着装打扮,朋友围绕在他身边。有一次,他把阿方索·福恩马佑尔从“少数快乐几人的套房”拉到空无一人的卧室里,给他看自己的讲稿:“帮我看一看,大师,告诉我你怎么想。”福恩马佑尔崇敬地读完讲稿,终于表示他了解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政治立场。他的朋友回答:“你刚刚读的是《百年孤独》,不多也不少。”[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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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83 随着时间接近,门多萨回忆:“我看到贾布和梅塞德斯在休息室里,心平气和、无忧无虑地谈话,对于即将要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加冕典礼一点儿也不在意,仿佛这还是三十年前,他们在苏克雷或马干奎,星期六晚上在毕特拉姨妈或璜娜姨妈的家里。”[60]文学奖得主的演讲,于下午五点在证券交易大楼内瑞典文学院的演讲厅举行,四百位观众里有两百位是特别受邀的宾客,接着于六点半在学院秘书处以晚宴向所有得主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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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85 下午五点钟,加西亚·马尔克斯穿着他注册商标般的千鸟纹外套、深色长裤、白色衬衫、红色圆点领带,由瘦长的劳斯·吉伦斯登介绍出场,他不仅是学院的永久秘书,本身也是知名的小说家,亦负责撰写宣布得奖的公报。由于哥伦比亚的口译员听起来好像在播报足球赛,几乎听不到以瑞典语介绍的吉伦斯登在说些什么,加西亚·马尔克斯自己开始演讲的时候,必须做出“小声一点儿”的手势,才开始他的演讲《拉丁美洲的孤独》。作者以挑衅、大胆、几乎咒语般的风格发表这场演说,以解构魔幻现实结合政治,毫不掩饰地攻击欧洲人无能或不愿了解拉丁美洲历史问题,欧洲人自己曾经需要的用来成熟、发展的时间,他们却不愿意给拉丁美洲。这场演说重新陈述他毕生反对“欧洲人”(包括北美洲人),不论他们是资本主义还是共产主义,把自己的“规划”加诸拉丁美洲生活的现实中。加西亚·马尔克斯宣称获得这个奖项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他的文学成就,也因为他在政治上的活跃。他的演说在五点三十五分结束,观众起立致敬长达数分钟。[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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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87 12月9日星期四晚上,加西亚·马尔克斯和梅塞德斯前往瑞典首相位于哈普松德的官邸,接受私人招待的晚宴,出席的还有帕勒姆和其他十一位特别的宾客,包括丹妮耶拉·密特朗、雷吉斯·德布雷、皮耶·舒利、君特·格拉斯、土耳其诗人 / 政治家布伦·艾杰维、亚图·隆德尔克斯特。瑞典外交部表示,这场晚宴邀请是特别的荣誉,鲜有前例。几年前,弗朗索瓦·密特朗就在毕耶维禾街的寓所里介绍加西亚·马尔克斯和帕勒姆认识。此时,已经倦极的加西亚·马尔克斯还是和他谈了两个小时中美洲的情形——对于后来提议巴拿马周边六国总统参与“孔塔多拉谈判过程”的和平协议,有非常大的影响。[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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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89 这一系列的活动,都只是12月10日“诺贝尔节庆”的前奏:早上在音乐厅彩排,下午四点钟重头戏上场,在一千七百名观众的见证下,由瑞典国王颁发诺贝尔奖。当天“诺贝尔奖得主的妻子”梅塞德斯出现在哥伦比亚《观察家报》副刊“旋转马车”的封面上。她的妯娌贝阿翠丝·洛佩斯·巴尔查所写的文章标题为“贾布等我长大”[63]。我们只能想象梅塞德斯的妯娌对她说: “好吧,既然你想为康斯薇洛·门多萨去年写的那篇文章雪耻,何不让我写一篇真正让你满意的采访稿,加上令人称羡的照片?”梅塞德斯回答:“好,但是就这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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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91 午餐过后,主角很快着装准备。从听到消息的那一天起,他就不断地提到自己的“利奇利奇”,有时候他宣布这是为了纪念他的上校外公,有时候没有那么谦逊,他说是为了纪念他自己最有名的创作——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颁奖典礼次日,《观察家报》刊登了哥伦比亚蒙特利亚一位阿利斯帝迪斯·戈麦斯·阿维耶斯先生的信,他清楚地记得马尔克斯上校,认为他宁死也不会穿“利奇利奇”:他是个很时髦的人,绝对不会不穿西装外套就上街,更何况是诺贝尔奖颁奖典礼。[64]在这些讨论中,一位年轻时真的穿过“利奇利奇”的人从未被提及:那人就是加夫列尔·埃利希奥·加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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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93 1982年12月10日下午三点钟,斯德哥尔摩豪丽饭店208号套房。离开巴黎之前,塔奇雅帮加西亚·马尔克斯买了达马特牌的御寒内衣,出现在一张有名的照片里,这位伟大的作家穿着贴身衣物,被男性友人包围着,他们各自穿着二十克朗租来的西装外套。梅塞德斯一个一个帮他们别上黄玫瑰驱走“母火鸡”,加勒比海地区西班牙语所谓的“厄运”:“来,教父,让我看看……”然后她安排拍照,[65]接着出现“利奇利奇”。《观察家报》的安娜·玛丽亚·卡诺三天后恶毒地写道:“加西亚·马尔克斯抵达典礼会场时看起来 ‘皱得像手风琴一样’。”[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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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95 这些都是后来发生的事。此时,他大胆地穿着他的“利奇利奇”——终究最接近拉丁美洲下层阶级制服的象征——结果可怕的是,他也穿了黑色的靴子,这是加西亚·马尔克斯自己为这重大的一刻所准备的。如果“利奇利奇”是皱的,无疑尼加拉瓜的奥占斯都·桑地诺诺、古巴的何塞·马提,还有其他拉丁美洲英雄反抗军的军服也是皱的,更不用说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他穿上一件大外套抵御北国的寒冷,普利尼奥·门多萨回忆那一刻:“我们紧紧地挤在一起,陪贾布一起走下台阶,迎接他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一刻。”[67]他接着说:“街上覆满了白雪,到处都是摄影师。在贾布身边,我看到他的面孔紧绷了一下,以我的上升星座双鱼座的性格,我可以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张力。花束、闪光、黑色的人影、红毯,也许埋在遥远瓜希拉沙漠里的祖先正在和他说话。也许他们在告诉他荣耀的华丽和仪式,与死亡的华丽与仪式没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当他继续穿过镁光灯以及穿着礼服的人影,我听到他以突然、惊觉、痛苦的惊讶喃喃地说:“他妈的,这好像是在参加我自己的葬礼!”[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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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20797 进到音乐厅中,在令人想起希腊神殿的大舞厅里,他们大步向前。一千七百位观众中包括三百位哥伦比亚人。加西亚·马尔克斯穿着一身全白衣服出现时,大家倒抽一口气:他看起来好像身上只穿着御寒内衣!舞台右方覆盖着黄色的花朵,坐在蓝金交织沙发椅上的是皇室成员:卡尔·古斯塔夫十六世、西尔维娅王后(她是巴西混血儿,在圣保罗度过童年时光)、莉莉安公主、伯帝尔王子,他们在国歌奏起时抵达。他们身边有一个讲台—— 终身秘书吉伦斯登稍后发言之处。获奖人皆坐在左方的红色座位上:瑞典的苏恩·伯格史东、班特·山缪森;英国的约翰·范恩(医学奖);美国的肯尼斯·威尔逊(物理奖);南非的阿龙·克鲁格(化学奖);美国的乔治·施蒂格勒(经济学奖)。后方还有两排座位,坐着学院院士、瑞典内阁、其他显要。穿着“利奇利奇”的加西亚·马尔克斯身边围绕着晚礼服、长披肩、皮草、珍珠项链。他和国王之间的地板上有一个圆圈,里面是诺贝尔的字首“N”——漆上去还是粉笔画的?——正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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