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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58 豪将军的副官詹姆斯·帕特森(James Patterson)中校已经到达美军阵营,请求会见华盛顿。帕特森带来了豪的书信,声称愿意提供和平条款,以避免进一步的流血冲突。该信的收信人是“乔治·华盛顿先生等等”。华盛顿的手下已经告知帕特森,这类书信无法送达,因为不存在这样的收信人,营地内唯一的一位华盛顿乃是“华盛顿将军阁下”。帕特森对此表示遗憾,并声称除非认可叛乱的合法性,否则豪将军不可能承认这一头衔。但最后他获准与北美军总司令会面一小时,以详述信件的内容。华盛顿后来解释说,这封信是写给私人身份的,而他不再具备这种身份,而“等等既可能代表任何身份,也可能代表不了任何身份”。另外,豪将军似乎只想听到我方的道歉,而“没有做过任何错事的人不需要道歉”。于是,帕特森被护送回驳船,满怀失望,“但一路上仍十分友善而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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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60 正当英军准备在长岛上发动进攻时,华盛顿发布了一项命令,描述“我们光荣的事业”,并比较了热忱的爱国者与单纯的雇佣军二者的不同动机。天花继续在军营中肆虐,有几支队伍已经失去了前线指挥官。华盛顿也许感到了灾祸在日益迫近,但他觉得必须公开表示出自信的姿态。大战前夕,他写了一封长信给伦德·华盛顿,就芒特弗农庄园何处栽种樱桃和洋槐、哪些马匹应该出售等事宜下达了很多指示,以此来排遣对战争的担忧。而在费城,约翰·亚当斯则写信对深爱的阿比盖尔说:“全世界的眼光都在注视着华盛顿和豪,以及他们率领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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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62 全世界都见证了美国的惨败。长岛在一天之内就丢失了,与之相伴的还有300名死伤者和1000名俘虏。由于华盛顿将兵力分散在曼哈顿和长岛两个地方,豪得以利用机会将大陆军各个击破。(在被问到失败原因时,亚当斯简单扼要地概括道:“一句话,我们的将军们当时不在状态。”)华盛顿唯一的补救行动,是8月29日夜晚,在大雾和细雨的掩护下,将残留部队从布鲁克林高地(Brooklyn Heights)营救出来,但这还只是一半的人马。一旦豪把军队输送过东河(East River),切断曼哈顿半岛上唯一的出逃线路,那里的美军残部将随时陷入困境之中。考虑问题永远十分现实的格林将军敦促华盛顿立即撤退:“我的观点是,全面而迅速的撤退是绝对必需的,这也是北美的荣誉和利益所在。我会将纽约城及其郊区烧毁。”地形上的劣势、英军的机动性、华盛顿自己的经验不足,这些都使大陆军面临全军覆没的威胁。当阿比盖尔·亚当斯从丈夫那里听说,豪准备关门打狗、彻底歼灭华盛顿被包围的军队时,她并没有被吓住。她声称,即使美国的勇士们被捕或遇害,英军也要面对“北美亚马孙女战士”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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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64 接着发生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华盛顿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将领们以10票对3票的优势赞同格林的建议,准备尽快从曼哈顿撤军。但华盛顿却否决了这个意见。根据他向汉考克报告的情况,军官们督促他采取防御性的战略部署,打一场所谓的“阵地战”。而华盛顿却无视最近的失败和损失,坚持进攻,企图获胜。纽约依然是“北部地区的关键所在”,全面撤退对他自己还有他所说的“共同事业”都将造成恶劣的影响。“如果可以成功地发动一场巧妙的进攻,尤其是在我们损失了长岛以后”,那么所有的负面结果都将被抵消掉。因此,华盛顿决定继续将军队部署在曼哈顿北角的哈莱姆高地(Harlem Heights),等待突袭的机会,但假如他们最后被迫撤退的话,将遭受重大的伤亡。这就好比一只老鼠被一群猫逼到了墙角,却还声称自己是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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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66 正如后来几代历史学家所注意到的那样,华盛顿继续逗留曼哈顿的决定在军事上是毫无道理的,而在战略上则无异于自杀。他写给伦德的一封家书表明,华盛顿本人也意识到自己正在冒险,但他宁愿选择继续战斗下去,也不愿意承认失败。这一次,他又以非常私人的观点来看待战争。“我明白自己将晚节不保,”他写信对伦德说,“但我听说如果我辞去总司令的职务,随之而来的将是不可避免的大溃败……如果我在战斗中倒下,则也许不会出现什么混乱……如果手下人愿意同我并肩作战(顺便说一句,正是这一点使我深感绝望),那么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奋战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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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68 然而最终的结果是,华盛顿的军队和他本人都幸免于难,因为豪将军也做出了令人难以理解的举动。也许他认为自己主要是一个和谈者,而不是一位将军,又或者由于某种心理学家才能猜透的原因,豪并没有收紧对大陆军的包围圈。他延误了时机,接着又把注意力放在夺取今天靠近乔治·华盛顿桥的华盛顿堡上。华盛顿已经下令撤军,但接着又同意了格林提出的古怪建议,不惜任何代价保卫该要塞,与后者早先提出的谨慎建议完全自相矛盾。1776年11月16日,华盛顿堡陷落,将近3000人的守军被杀或被俘。豪占领了华盛顿堡,而华盛顿则带领残兵败将在皮科斯基尔(Peekskill)跨越哈得孙河,接着穿过新泽西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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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70 现在大陆军已经所剩无几了。当汉考克写信向华盛顿询问军事意图时,后者文雅地回信道:“请允许我这么说,先生……我们的事业比您所担忧的更加前途渺茫……您的军队……已经处于政治上解散的前夕了。”振奋人心的“激战”时代、爱国心将战胜英军优势的信念等,都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纽约和新泽西的殖民地人加入英军的人数比加入美军的还要多。狂热的爱国热忱虽然使华盛顿一度深信,品德高尚的业余部队可以打败职业老兵,但现在他连迅速结束冲突的幻想都抛弃了。短期决战只可能意味着英军获胜,这似乎马上就要变成事实了。唯一的希望是打一场持久战,由一支富有经验的军队在纽约长期驻扎下去。旧的大陆军现在已经名存实亡,除非“不惜任何代价”征召一支新的军队,华盛顿警告说:“否则我看游戏已经接近尾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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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72 18世纪的战争有一个奇怪的习惯,认为军队不应该在冬季作战。豪错过了将华盛顿困死在曼哈顿的大好机会,现在又将失去第二次良机,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机会。1776年11月,当大陆军穿过新泽西的时候,豪应该将其残部消灭殆尽,然而他却命令部下在特伦顿(Trenton)周围安营过冬,而自己则回到了纽约情妇们的怀抱中。另一方面,华盛顿却利用这一大好时机进行修整,恢复战斗力,并时刻准备着反击。“除非情势逼迫我不得不撤退,”他写信对汉考克说,“我的职责和天性都要求我竭尽所能,誓与他们拼杀到底。”个人天性也许是指他急于补偿纽约败仗在名誉上的损失,但除此之外,华盛顿也认识到,整个独立革命事业已经面临毁灭的边缘,如果再无所作为,这个冬季一过就将彻底失败了。他必须“奋力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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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74 结果,华盛顿在圣诞夜发动了一场出其不意的进攻,率领军队穿过冰雪覆盖的特拉华河。伊曼纽尔·洛伊茨(Emanuel Leutze)的著名油画将这一场景永远保存了下来。人们通常认为,这场关键的战役最能反映华盛顿的深谋远虑,也是大陆军采取攻势的第一次,然而关于这场战役,长期以来存在着不少误解,最近已经有学者进行了一些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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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76 首先,艺术史家已经指出,华盛顿不可能像洛伊茨画中描述的那样站在船头,因为这样的话,他很可能被甩到冰面上去。而且,当时使用的船也不是洛伊茨画中的那种。那是一种船舷很高的驳船,类似于二战期间用于两栖进攻的登陆艇,每个人都必须站在船上。但洛伊茨的画至少从象征意义上是准确的,因为华盛顿确实冒着猛烈的暴风雪亲自领导了穿越河流的袭击行动,在攻击特伦顿的德国黑森雇佣军时,也是身先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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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78 其次,黑森士兵因为庆祝圣诞节而醉得不省人事的传说也是虚构的。他们筋疲力竭的原因是此前一周为提防袭击,一直处于毫不松懈的警戒状态。当华盛顿的2400人队伍出其不意地来到他们面前时,他们勇敢地反击,但根本无法与亨利·诺克斯费尽心机运过河面的18门大炮相匹敌。结果,他们100人伤亡,900人被俘。北美军的伤亡微乎其微,但在少数的伤员中却包括一位未来的总统——詹姆斯·门罗中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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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80 最后,华盛顿进攻特伦顿的计划和他大部分战略部署一样,十分让人费解,要求在谨慎安排好的时机内从四个方向发动进攻。但这四支部队中,有三支根本没有渡过河去,华盛顿因此不得不面临放弃进攻或者利用靠不住的兵力继续下去的艰难决定。他选择了冒险,因为他估计北美军已经十分绝望,鲁莽行动所担的风险也许还小于谨慎行事。这是一场“要么全赢,要么全输”的赌博,而他最后真的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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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82 一周以后,他在普林斯顿又赌了一次。由于对特伦顿的意外失败感到羞愧,英国人派查尔斯·康沃利斯(Charles Cornwallis)将军带着一支装备精良的部队来进攻华盛顿率领的特伦顿驻军。但华盛顿闻知这一进攻计划后,就趁着暮色悄悄撤兵,带着6000名战士向普林斯顿进发,康沃利斯的后卫部队正驻扎在那里。这一次,英国人又大吃一惊,一场更传统的大战爆发,枪炮隆隆,短兵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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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84 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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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86 1777年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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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88 宾夕法尼亚民兵刚遭遇了步枪和霰弹的猛烈进攻。突然,华盛顿出现在他们身边,敦促他们重整旗鼓,跟着他排好队形。一支新英格兰大陆军组成的先遣队加入了行列,他们先是原地待命,接着开始随着华盛顿向前移动。华盛顿站在队伍的正前方,骑在他的白色英国军马上。英军躲在山顶的防御工事背后。等到离敌军50米时,子弹开始呼啸,站在北美军前列的士兵开始纷纷倒下。当距离30米时,华盛顿下令停止前进,于是敌我双方不约而同地向对方开火。副官爱德华·菲茨杰拉德(Edward Fitzgerald)上校用帽子遮住了脸,他确信我们的司令作为目标太醒目,已经被击倒了。但就算周围的士兵都已经倒下,华盛顿却依然端坐在马上,安然无恙。他转向菲茨杰拉德,握住他的手说:“走吧,亲爱的上校,集合起军队。今天我们又胜利了。”确实,我们又一次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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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90 特伦顿——普林斯顿的两次失利并没有对英军造成沉重的打击,但却迫使豪将军重新考虑在新泽西的军事部署,而且更重要的是,它对北美的广大人民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影响。原本似乎是一项失败的事业,现在却绝处逢生。这两次行动也表现出华盛顿本人那种桀骜不驯的姿态——他体内的斗志依然熊熊燃烧。赢得了这一仗以后,虽仍抱有危险的进攻本能,他觉得再也没有必要让整个军队在一场战役中冒险了。就像已经在一场决斗中的获胜,他现在可以接受一种更具防御性的策略,而不用再担心个人的荣誉和名声了。而且,华盛顿也开始意识到,不打败仗就是赢得战争的最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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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95 华盛顿传 [:1705530421]
1705531096 华盛顿传 费边战略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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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098 早在进入莫里斯敦(Morristown)的冬季营地之前,华盛顿即向汉考克提出,他唯一一个毫无商量余地的要求,就是得到一支“永久的常备军”,并将其训练成一支精锐的部队,以保证能够应付长期的战争。“也许有人会说,我这是在要求一种十分危险的权力,因此不能令人信服,”他承认道,“但我只能说,顽疾还需猛药医。而且说句真心话,我对权力没有欲望,像这片广袤大陆上的任何人一样,我只是盼望能够早日解甲归田。”大陆会议答应了他的要求,将临时的独裁权力交给他——当时的情势确实令人绝望,代表们别无选择。但大陆会议本身没有足够的权力要求各州充实兵力,这就意味着汉考克的强烈支持,以及发放给服役三年的志愿军的津贴,都只是鼓舞人心的希望,而从没有变成真正的现实。“情况真是令人诧异,后人一定难以相信,”华盛顿的一位姻亲写道,“13个联合殖民地中最有功绩、最受爱戴的军官麾下只剩2500名士兵,却要继续反对英国独裁权力的重要事业。”实际上,随着1777年1月老兵服役期满,华盛顿的军队可能只减少到3000人左右,显然他觉得必须隐瞒真实人数,以免英国人以为再打一场冬季战役就能结束战争了。整个冬季,华盛顿都在翘首期盼,看是否能招到足够的新兵来应付春季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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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100 他在莫里斯敦做出了两个重要决定。首先,他承认天花问题需要更审慎的解决方式。“如果医院条件不好,”他告诉汉考克,“我们的团到战役结束时就会缩小成连队,而那些有幸死里逃生的可怜人将会流落在山野间不见踪影,这些人即使被找到,也无力再执行任务。”如果兵力一直补充不上,最后可能会出现四分之一将士无法作战的情况,这种窘境曾经在纽约地区出现过,如果再次发生,华盛顿就无法应付了。因此,他警告说,若事态发展到那种地步,“我们只能在13州以外的地方寻找兵源了”,而这个“13州以外的地方”也许指的是天堂。1777年3月,他强制推行种痘,并在费城建立专门医院来执行这一新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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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102 其次,并非出于信念,而是出于资源有限的现实考虑,华盛顿开始接受事实,即必须采纳一项更具防御性的战略,打一场“阵地战”。这种战略因有效遏止迦太基人攻势的罗马将军“拖延者费边”而得名:每当他率领的军队遇到危险时,就选择撤退,“费边战略”由此而来。虽然这只是一种思维转换的方式,但对华盛顿而言却并不容易做到。费边战略就像20世纪的游击战和恐怖主义一样,是弱者最愿意选择的方式。华盛顿不认为自己是弱者,又将大陆军看作个人形象的代表。他认为战争就是号召人们展现力量和勇气,逃避战争则总是与可耻的行为联系在一起,就像一个人不敢冒着炮火奋勇前进。然而不管怎样,他现在不得不面对所谓的“令人悲哀的现实”。纽约一战已经证明,大陆军在传统战斗中无法与英国正规军相提并论,再加上现在兵力不足,“用我们现有的部队与英军进行有效的对抗是不可能的,至少赢的把握很小”。最令人悲哀的事实是,尽管有特伦顿和普林斯顿战役的胜利,大众对战争的支持(也是新兵最基本的来源)仍在继续消退。(一位支持独立事业的法国人称,“巴黎任何一家咖啡馆里洋溢的革命热情都要比所有北美殖民地加在一起还要高涨一百倍”。)实际上,华盛顿别无选择,只能成为北美的费边将军,否则就只能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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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104 1777年3月,华盛顿派遣纳撒内尔·格林向大陆会议简要汇报了调整后的战略部署。“我已经向大陆会议解释了阁下对下一场战役的想法,”格林后来报告说,“他们觉得很新鲜。”大陆会议显然十分吃惊,因为费边战略意味着假如豪决定将费城作为进攻目标,华盛顿并不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守卫它;他的首要目标不再是占领或保卫领土,而是在骚扰英军的同时保存军队实力。当时,亚当斯曾从费城写信给阿比盖尔,担保自己十分安全:“我们在这里一点都不担心,就好像英军远在克里米亚半岛一样。我们的费边将军行动迟缓,但胜券在握。”大陆会议的另一位代表理查德·亨利·李则通知华盛顿,不必为保卫费城而操心:“阁下,您那软弱无力的军队或北部那条河更有可能成为攻击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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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31106 李所说的“北部那条河”指的就是哈得孙河。现在看来,李的判断在战略上十分正确:豪可以消灭华盛顿的军队,或者同来自尚普兰湖(Lake Champlain)的约翰·伯戈因(John Burgoyne)将军会师,占领哈得孙河沿岸地带,这两个目标都具有决定性的战略意义。然而,豪却决定夺取只有象征意义、没有战略价值的费城,并采用了最迂回的方式发起战斗。他没有带队行军穿过新泽西,而是在斯塔滕岛下令军队乘船航行到大西洋上,最后经由切萨皮克湾驶向费城。亚当斯对豪的行军路线一头雾水,还开玩笑说他“甚至还可能想到让军队绕过合恩角,进入南太平洋,最后在加利福尼亚登陆”。无论如何,豪的奇怪策略至少让华盛顿迷惑不已,他不得不让部下时刻准备好向哈得孙河或费城进发,一切全看海风将豪带到哪里登陆。1777年8月,豪从南部向费城进发的意图终于昭然若揭,华盛顿正式开始采取费边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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