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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796 我们乘坐的小型达科塔(Dakota)飞机并不能直飞塞拉利昂。没有导航系统可以指引飞机夜航飞过非洲西海岸,而且不管怎样,飞机还需要着陆几次,续加燃油。我们第一夜停在了丹吉尔(Tangier)。我以前从未出过欧洲,睁大了双眼和其余三人一起在旧城区里漫步。第二天我们飞往达喀尔(Dakar),在夜里抵达了热带非洲。之后,第三天的下午,我们在弗里敦(Freetown)登陆了,当时这里是英属殖民地塞拉利昂的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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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00 在西非湿热的午后迈出房门,就像走进一间桑拿房。年久失修的机场路旁,树篱被木槿火红的花朵点亮。太阳鸟嗖嗖地从一朵花飞到另一朵,靠近每朵花前吸食花蜜,胸前闪烁着彩虹色的光,有绿色、紫色和红色。在它们当中,我突然发现一只鲜绿色的变色龙,紧贴着树枝,一动不动。我往前走了一步,想看得更清楚些。我的脚踏上了草地边缘的叶子,令我惊奇的是,叶子迅速缩了回去,紧贴着茎。这是一株敏感的含羞草。总之,小小一片树篱就显示出了热带地区大自然的辉煌和富饶,这是我以前无从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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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02 杰克是一名出色的向导。他对当地动植物的了解使我震惊。他能辨认出所有鸟类,知道怎样用植物的汁液制出一种特殊的、有弹性的黏结剂,涂在树枝上就能捕捉太阳鸟。捕到一只后,他也懂得如何引诱它从装着人造花蜜的小瓶子中进食。他喜欢蝎子,尤其是又大又黑的帝王蝎,他会用镊子夹住蝎子储存毒液的尾巴,把它们拿出来。他指给我看浮土之下蚁狮做的漏斗形小小陷阱,我们一起观察倒霉的蚂蚁误入蚁狮埋伏,跌跌撞撞地从陷阱光滑的侧壁,最终落入坑底这只像大蜻蜓幼虫一样的昆虫的血盆大口。夜间,当我们在湿地中的红树林间漂流时,他会捕捉鳄鱼。他用手电筒照射鳄鱼的眼睛,两只黑漆漆的、煤球一样的眼睛就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泛出红光。接着,他再偷偷靠近,从独木舟的一边侧过身去,趁鳄鱼还在头晕目眩之时,一把抓住它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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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04 他尤其喜爱蛇,也擅长捕蛇。加蓬毒蛇有3英尺(约91.4厘米)长,伏在森林地表的灰色枯草堆里,我完全看不到,却逃不过他的眼睛。这是一种最危险的西非毒蛇,很容易被踩到,而且会迅速产生致命的毒液。然而它们移动的速度不太快,杰克向我演示了捕捉的方法。它们又肥又重。在头部以下大约三分之一处,把一根竿子插到身体下面,蛇就两头平衡了,这样你就可以轻轻提起来,然后扔进一个早已打开口等着迎接、有活动盖子的箱子里,再迅速关上盖子。这里蛇类数量众多,有很多非常小的蛇被杰克归类为“后毒牙”型。它们虽有毒性,但是毒液来自口腔后部的毒牙,而且嘴张开的幅度很小,很难真正咬到你,因此没什么危险。杰克在捕捉它们的时候,会用一根灵活的小木棒压住头部,同时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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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06 我们把基地安置在了农业部管辖的一个站点。这有一大间茅草房,周围是养护得干净整洁的草坪,我们可以任意使用。阿尔夫·伍兹在这里慢慢建起一座小型动物园。除了蛇以外,这里还有夜猴、捕鸟蛛、乌龟、变色龙、太阳鸟、猫头鹰幼鸟,还有鹦鹉。杰克格外喜欢那十几只翠绿色的椋鸟,这是一种异常美丽、泛着绿色光泽的鸟类,只栖息在西非很小范围的一片区域内,所以它们将成为动物园收藏到的一个新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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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08 我和查尔斯在拍摄杰克和阿尔夫如何安置这些收集到的动物时拼尽了全力,但也遇到相当多的问题。我们第一次跟随杰克深入热带雨林,准备拍摄的时候,查尔斯拿出了测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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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10 “我们在这儿拍摄要想光线充足,唯一的办法,”他为难地说,“就是把树都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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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12 同样,我们也毫无机会拍摄到高居树冠上的鸟和猴子。当时还不存在16毫米摄影机的长焦镜头。我现在理解,为什么很多有关于非洲野生动物的影片都是在东非空旷的大草原上拍摄的了。那里的大型动物,比如大象、犀牛、长颈鹿,都在耀眼的阳光下漫步。但我的节目计划一直都是,只用影片展示杰克捕捉动物的画面,而非动物本身的样貌,这里的阳光刚好够拍这些画面了。特写镜头方面,我们主要靠把杰克捕捉的动物运回伦敦,然后在摄影棚里直播它们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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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14 尽管如此,我依然渴望拍摄真正的野生动物影片。我们必须集中在那些多数时间栖息在森林以外的动物身上,例如织布鸟和鳄鱼;或是像蝎子和变色龙这样的小型生物,我们可以把它们带到有充足日照、适合拍摄的地方。这个方案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这些生物都是被之前的野生动物影片制作人长期忽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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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16 行军蚁就是其中一例。一队行军蚁出现了,穿过林中草地去捕食。在这里,查尔斯就可以坐在一英尺以内的地方,集中拍摄这些魁梧的黑色兵蚁张着强壮的大颚,排成一列向前进。如果我们等得足够久,还能看到这列士兵举着受害者被肢解的躯干,回到蚁后及其随行人员驻扎的露营地。就在我们十分投入地拍摄它们的时候,还目睹了一段小小的戏剧性场面,这是我此前完全不了解的:矢车菊大小的食虫虻俯冲向这列队伍,抓住了一只运输虫蛹的工蚁。它们刺进蛹里,吸食干净里面的东西,再把它丢回蚁队。这期间,那名搬运工始终紧紧抓着虫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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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18 尽管这些蚂蚁为我们提供了极好的节目素材,对杰克和阿尔夫而言,它们却是实实在在的危险。如果一列兵蚁进入我们收容动物的小屋,就能轻而易举地侵入笼子,杀死那些无处躲避的动物。因此,杰克安排了守卫带着一罐煤油,日夜坐在小屋旁。如果蚂蚁从森林那边出现,穿过草丛来到这间小屋,守卫就需要在它们的路上倒上煤油,将它们引向一边,并在路上点火。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能让它们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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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20 有天晚上,我们从森林里回来,发现守卫睡着了,一列行军蚁已经侵入小屋。我们飞快地把每只动物拿出来,摘掉正在咬它的蚂蚁,再放到阿尔夫为即将捕捉的动物准备的新笼子里。转移变色龙和千足虫很简单,但蛇类就是另一回事儿了。杰克拿住蛇的头部,阿尔夫固定住尾部,我和查尔斯就努力从它身上清除掉能发现的每一只蚂蚁。有些蚂蚁的大颚紧紧固定在了蛇鳞之间,我们揪的时候,让它们的头和胸腔直接分了家。抢救加蓬毒蛇、黑颈眼镜蛇、黑白眼镜蛇、树眼镜蛇、黑树眼镜蛇等都如法炮制。我们忙活到深夜,将每只动物都处理了一番。尽管如此,还是有三分之一的蛇类未能幸免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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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24 我们同样尝试了拍摄蝙蝠。杰克在出发前告诉我们,有报告称,在森林的一处洞穴里生活着一种种类不明的蝙蝠。他想为自然博物馆收集些标本。而我想,这会是一期很好看的节目。但是我们该怎样在洞穴里进行拍摄呢?当时也没有能为手提灯供电的便携电池。我决定用镁制信号弹来解决这个问题。拿到这类物品的空运许可证可不太容易。它们必须用金属盒包装,焊接密封好。然而我们还是办成了这件事,我很有信心可以制作一档极富戏剧性、出人意料的系列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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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26 通向蝙蝠洞的路,是地面上一条长长的横向裂缝,裂缝最高处有5英尺(约1.5米)宽。洞穴里,岩石地面向下倾斜得厉害,大约走了50码(约45米)后,下行的路变得更陡峭了,几近垂直,路也变得更宽,通往无底的深渊。我们用火把向下照了照,光线还远远达不到洞底。这倒不要紧,因为成千上万的蝙蝠都悬挂在上方的洞顶。我猜它们都处在信号弹能照亮的范围内,因此当查尔斯准备就绪后,我打开了密封的金属盒,拿出一枚信号弹。这个12英寸(约30厘米)长的圆筒看起来像大型焰火的头部。查尔斯借着火把的光亮,把镜头对准了蝙蝠。接着,我点亮信号弹,把它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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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28 它嘶嘶地响了几秒钟,紧接着,突然间,整个洞穴都充满了明亮耀眼的光,将蝙蝠照得清清楚楚,但只持续了几秒。燃烧的信号弹产生了氧化镁,呛人的白烟包围了我们。“把它扔掉!”只听查尔斯大喊,在烟雾中也看不见他在哪里。我把信号弹猛地扔向深渊,但它一定是掉到了下方一个我没看见的几英尺深的平台上。无论如何,照明的烟雾还一直在我们四周翻腾,成千上万的蝙蝠惊慌地飞出了洞穴。它们可以利用回声定位飞出去,但是我们只能一动不动。烟雾十分浓重,我们看得不够清楚,既不能爬出洞穴,也不能爬到信号弹落下的地方,把它扔更远一些。束手无策的我们只能坐等烟雾消散。洞穴里的空气似乎完全不流通,在信号弹持续燃烧期间,烟雾变得越来越浓。我俩都剧烈地咳嗽着,我感觉自己快窒息了。我记起,商家曾保证这些信号弹可以持续燃烧两分钟。在伦敦采购的时候我还觉得,这个时长就拍摄而言简直短得可笑。现在看来,我一生中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的两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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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30 终于,镁燃烧生成的耀眼火焰闪烁了几下,熄灭了。我和查尔斯大声咳嗽着、喘息着,沿着陡峭的洞穴地面艰难地往上爬,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关于蝙蝠的系列影片,在节目里也不是那么必不可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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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34 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要和当地居民打听他们家附近的动物信息。杰克带上了他格外想收集的一些生物的画像,包括岩鹛。他把这些画拿给当地的猎人看,问他们是否知道这些动物是什么,我们在哪儿可以找到它们。一周周过去了,我们对一些村庄变得很熟悉,和他们的酋长也成了朋友。其中一位酋长对我们的帮助尤其大,为表示欢迎,他还为我们准备了一场歌舞表演。我们都高兴极了,准备对这场表演进行拍摄和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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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36 第一个节目是酋长的一名非洲木琴手的独奏。非洲木琴的每根琴键底下都有一只葫芦作谐振器。在这位音乐家演奏的时候,我录了音。村民们之前从未见过录音机,因此在这支曲子结束后,我把录音机盖子里的手柄倒了回去,通过小型扬声器重放了木琴的演奏。每个人都听得着了迷,大为惊喜——除了这位木琴手,他突然发现自己不再是晚会上的明星。他不屑一顾地说,他对我的盒子学会了他的曲子毫不吃惊,因为实际上,这支曲子很简单。他会再表演一首难得多的,让我的盒子好好费费脑子。这么说着,他又进行了一场技艺超凡的表演,他用两只顶部裹着橡胶的小木棒,飞快地在木键上扫过,令人目不暇接。我又重放了这支曲子,除他以外,所有人都在赞叹我的盒子竟然是一个这么聪慧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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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38 接下来是舞蹈,由两名戴着华丽头盔、身着拉菲草编服装的舞者表演。这会儿已经到了晚上,舞台被煤油灯照亮,吸引了一团团昆虫。一只特别大的蟋蟀落在了杰克衬衫上。这对他昨晚刚收集的夜猴来说,可是极好的食物。他反应很迅速,用手一扫就捉住了这只蟋蟀。为了不打扰这场表演,他把蟋蟀放进胸前的口袋里,扣紧了扣子。一位站在他旁边的村民注意到了这件事,皱了皱眉。几分钟后,舞蹈结束了。杰克打开同一只口袋,这次拿出了一张小纸币,递给其中一名舞者。旁边那位村民疯狂地鼓起掌——很显然,如果杰克可以把蟋蟀变成钱,那我们就真的是魔术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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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40 演出结束后,至高无上的酋长送给我一顶刚刚舞者佩戴的华美头盔。这是我拥有的第一件货真价实的部落雕刻,也是接下来的五十年间我不断扩大的收藏当中的第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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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6844 杰克想前往塞拉利昂东部的一小片热带雨林,据说那里栖息着黑白疣猴。这很对我们的胃口。虽然镜头条件有限,但这些猴子的大小刚好可以让查尔斯拍出些图片。我们想,或许可以在河岸边光线较好的树上找到它们。前往雨林十分不易。我们得沿土路开上几天,桀骜不驯的本地人也会带来不小的麻烦。不过眼下看来一切还很平静,我们把阿尔夫留下照看动物,就出发上路了。最终,我们抵达了政府所在地。那地方不大,建在森林间的空地上。我们到达后迅速前去拜访地区长官,以示敬意。他和我想象中的帝国缔造者一模一样,个头高大,胸膛宽阔,有着古铜色的皮肤,穿着很短的卡其短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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