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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50 结果船上只有我和查尔斯两个人会游泳,要靠我俩去把快艇弄回来。好在这边的河水不太深,即便如此,我们也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沉船拽到浅滩,再将它拖出来。但是船上的座位和坐垫就都丢了。我们再次出发,比之前收敛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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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52 次日,我们往东向赫惠河驶去。之前在巴拉圭河里行驶时派头十足的船长,现在就开得缓慢多了。赫惠河的弯道很多,现在他驶过每一处转弯,都会越来越小心。在方向骤变的地方,他还会驾驶快艇先去勘察一番,再把卡塞尔号开进去。到了第四天晚上,他踩点回来后,脸色比平日里还要阴沉。他说卡塞尔号太大了,在里头绕不开。我们不能往前走了。天色已晚,我们先停泊一夜,明天就启程返航。我们甜言蜜语,再三恳求,据理力争,可他很顽固。这不是我们的船,所以我们也没办法否决他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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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54 那天夜里,我们沮丧地爬上床铺,看来不得不返回亚松森了。这么一来,就浪费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我们正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听到了舷外发动机的声音。我们跑到甲板上去看谁这么勇敢,能在黑夜中行船。桑迪认识他。他是一位伐木工,名叫卡乔(Cajo)。他带着三名斧工和一批补给,正要去一条更小的支流——库鲁加提河(Curuguati)那边伐树。桑迪说,那正是他认为我们应该去的地方。他知道有个木工和他妻子在一个叫伊雷武—夸(Ihrevu-qua)的地方有个小宅子,他肯定我们可以住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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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56 我们拟定了一个计划。卡乔的汽艇马力较低,而且已经装载了大量货物,不过还是能够容纳我们储备的物资、油桶和行李。他可以先把我们这些物品带到伊雷武—夸,到了明天早晨,我们会乘快艇赶上他。卡乔把行李扔到伊雷武—夸后,就可以继续沿河而上,寻找适合伐木的森林。他或许会待上一两周,这取决于他能找到怎样的伐木场。他和斧工交代完需要做什么就会回来。返程时他的汽艇差不多就空了,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从伊雷武—夸接上我们,并带上我们所有的装备,返回在巴拉圭河上等着我们的“卡塞尔号”了。我们都很赞成这项计划,迅速把所有物资归拢到一起,搬到了卡乔的汽艇上。他发动了汽艇,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我们就寝时都感到松了一大口气,可算找到了这么一个皆大欢喜又非常幸运的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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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58 第二天早上,我们意识到,这个在午夜时分的绝望中草草拟就的计划有多愚蠢。那艘小快艇并不适合做我们的长途交通工具。上面没有让乘客容身的舱位,由于座位之前都丢了,也没有能舒服坐着的地方。快艇只有很简单的两挡速度,不是慢得不可思议,就是快得能让船头抬起,船身贴在水面滑行。在狭窄的河道上这样航行可不太明智,因为水中可能有障碍或是潜在水中的原木,会把快艇的底部撞破。由于我们只带了很少量的食物,除吊床外也没有其他露营设备,如果我们在追上卡乔之前就抛锚了可怎么办?假设卡乔发现有太多事情要做,决定再待上几周,我们又该怎么回来?还有,我们在燃料用完前能够开多远?油桶都让卡乔带走了,我们只剩下两只装满的油箱,一只装在发动机上,一只备用。但是此刻阳光正明媚,一想到要去河上及其上游的森林中探险,我就兴奋不已。无论如何,我们的大部分行李已经先走一步,我们之前也都约定好了。而且不管怎么说,能挥别船长,可实在是个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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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62 那天我们很快活。赫惠河还是足够宽阔的,我们不必担心危险,可以轰鸣着飞速向上游驶去,看着鸬鹚在前方拍打翅膀,巨嘴鸟和鹦鹉在上方的天空飞过。我们在午夜时分赶上了卡乔,开心地向他挥挥手,超过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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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64 “伊雷武—夸”这名字的意思其实相当倒胃口,是“秃鹫的洞”。这地方的位置比桑迪记忆中要远得多。我们在夜幕降临时还没能到达,于是就在森林里挂上吊床,晚餐时吃掉了随身携带的大部分食物。午夜时,我们听见卡乔的汽艇轰隆隆地从身边驶过,不过他没有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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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66 第二天就没那么顺利了。我们遇到一个急转弯,桑迪又开得飞快,于是他不得不火速转动方向盘,结果把连接方向盘和船舵的钢缆弄断了,花了足足两个小时才修好。一想到卡乔带着我们的行李在前方,与我们渐行渐远,两个小时就显得更加漫长了。天空中云层低了下来。一过正午就开始下雨,我们没有任何可以挡雨的东西。很快下成了倾盆大雨,雨点在河面溅起一层泡沫。如果你浑身湿透又在飞速前进,就会觉得非常冷。但这也比用蜗牛的速度前进要好多了。一次又一次,我们每绕过一个河湾,就透过狂风暴雨看向前方河岸两侧的森林,却始终没见到一处空隙。直至夜幕将沉,我们才发现了那处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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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68 听说我们到了,一男一女冒着瓢泼大雨出来迎接我们。他们就是桑迪的朋友纳尼托(Nennito)和他的妻子。我们在他们的小茅屋中避雨,但里面只能再挤出一个人睡觉的地方。无疑,桑迪最适合睡在那儿。纳尼托说,我和查尔斯可以睡在一间更小的茅屋里,那是他们的储藏室。当我们打开门,两只蝙蝠飞了出来。其他蝙蝠或许就和我们一样不愿在雨中外出,都停在椽子上休息,我们进门时就转过头来看着我们。房间里气味刺鼻,是腐烂的咸牛肉发出的,来自一个粗陋的木架底下、靠墙而立的三只大罐子。房间里只能挂一张吊床。查尔斯挂上床,蜷缩进里头。我则躺在臭气熏天的肉罐之上的架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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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70 躺在黑暗中,我想我听到了周围一阵奇怪的窸窣作响,即便当时雨点不停打在茅草屋顶上发出沙沙声,也还是能听到。我打开手电,发现离我耳朵不到一英寸的泥墙和板条墙上,覆盖着一层闪闪发亮的蟑螂移动幔帐,它们是从下面罐子里腐烂的牛肉中爬出来的。当我用手电筒照它们时,它们全部转了个弯,“蟑螂幔子”就沉入了架子下面,像一块投影仪的幕布卷起收回到筒里一样。它们消失后,我关掉手电筒。几秒钟后又开始沙沙作响,再打开手电筒,发现蟑螂又爬了上来。如此折腾了两三回,我放弃了。毕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总比在雨中坐着要好吧,虽然只是好上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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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72 伊雷武—夸简直是昆虫学家的天堂。这里不只有蟑螂,我从没在别的地方见过数量那么庞大、种类那么繁多的叮人虫。它们会轮流上岗。蚊子上的是早班,它们也分好几种。毒性最强的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白头蚊子,凶狠异常。我们只得坐在烧饭时木头燃起的炊烟里吃早饭,徒劳地希望能让它们离远一点。到了上午,它们下班了,退回河边树下的老窝。“姆巴拉吉”(mbaragui)接了班。这是一种类似绿头蝇的大苍蝇,当它们用口器蜇人时,会在皮下留一个深红色的血点。如果你动作够快,还来得及抽打它们,扳回一局。但是,把我们迫害得最惨的家伙们,甚至连这点满足都不给我们。那是一种叫作“珀维英斯”(polverines)、尘埃粒大小的微型黑蝇,小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它们是生物——直到你开始感到痒,因为它们叮了你。蚊帐挡不住它们的长驱直入,杀虫剂也完全没用。从下午到傍晚,以至后面的一整夜,它们一直令我们痛苦不堪,直到黎明时分白头蚊子杀回来接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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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74 但是,昆虫除了给我们带来很多折磨外,也为伊雷武—夸带来令人难忘的光彩。这儿有很多蝴蝶。一场暴雨过后,天色如洗,太阳猛烈地炙烤着河边的岩石,赤脚踩上去会感到灼热难耐。成千上万的蝴蝶出现了,如阵雨,如狂风,如漩涡,如暴雪。数量如此之多,你甚至没办法透过它们看到对面的空地。它们从周围高大的树木上飞下来,如同纽约市欢庆胜利的游行当中纷飞的彩带。我完全不知怎样才能对它们的数量做个哪怕最粗略的估计。我尝试收集了一些飞舞在茅屋周围的蝴蝶,在收集到九十多个不同品种时,我放弃了。这些蝴蝶不算大。有些是纯净的硫黄色,有些是浓艳的橘色。有一种前翅上贯穿着一道红色条纹,后翅则有蓝色的闪光。还有一种翅膀外缘呈现出精美的锯齿状边缘。有一种蝴蝶被桑迪称为“八十八条”,因为它身体底部有优雅的黑色数字“88”的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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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76 在河流下游,河水轻轻拍打着窄窄的沙滩,那里有其他品种,大个的蝴蝶。有翅膀后部延伸成黑色逗号状尾突的凤蝶,至少有六七个品种,一些是黄底带黑色图案,一些是天鹅绒般的纯黑色,上面嵌着深红色斑点。每种蝴蝶在选择落脚地时,似乎都会被自己同族的图案所吸引,于是乎,每个蝴蝶种群都在岸边聚起了各自的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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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78 蝴蝶们在队伍中彼此挨得很近,它们直立的翅膀扇动着,口器像钟表发条一样盘绕在头部下方,探入沙子吸取水分。这样它们可以摄入河水中溶解的盐,然后将其他无用成分从腹部后部喷出来。如果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近,就可以坐在它们旁边。接着蝴蝶就会飞过来停在我们手上和脸上,吸吮我们汗液中的盐分,这可比河水中盐的浓度要高多了。感受着它们丝线般的口器在我们皮肤上弹来弹去,着实非常愉悦,但代价就是,和蝴蝶比起来,蚊子更喜欢汗渍渍的皮肤。如果不被蚊子叮就能享受蝴蝶给我们挠痒痒,那就太走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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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80 最大的蝴蝶品种都生活在森林里,包括南美洲大名鼎鼎的铁蓝色的蝴蝶——大闪蝶(morpho)。它们更喜欢在较为开阔的场地飞翔,而不是徘徊在树枝之间。它们会悠闲自得地沿着纳尼托在林中砍出的伐木通道飞行。想要捉住一只并不容易。一开始,我追在它后面,然而一旦挥网扑了空,大闪蝶立刻就会改变飞行方式,不再懒洋洋地扇动翅膀,而是猛然加速垂直向上飞起,很快钻进树枝间,我就够不着了。由于一些说不清的原因,在那之前我从没意识到昆虫也能看见远处的事物,还能充分辨识情况,从容地应对,就像鸟类一样。不过我很快就发现,如果拿着网有所行动,即便离得几码远,大闪蝶也会转弯躲开我。为了成功捕到一只大闪蝶,我举着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板球运动员面对一个动作敏捷的投球手那样。只有当蝴蝶飞到面前时,我再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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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82 不过,这并不是捕捉或者拍摄它们的最有效方式。大闪蝶的进食偏好,与它们的美丽形成了鲜明对比,它们喜欢尿液、粪便和腐败的气味。任何一种散发这类气味的重口味诱饵,总能将它们从树顶吸引下来,给我们一个良机,尽情欣赏它们的风采——尽管我们可能不得不捂住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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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84 我的日志里,写满了我们在森林里见到的鸟类名字——苏鲁美洲咬鹃(Surucu trogon)、绒冠蓝鸦(plush-crested jay)、棕帽翠鴗(rufous-capped motmot)、巨嘴鸟(toco toucan)、蓝帽亚马孙鹦鹉(blue-fronted Amazon parrot)、红黄金刚鹦鹉(red and yellow macaw),但是我们只拍到了一点点它们的画面。森林里大部分区域的光线都太过昏暗了,根本无法拍摄。虽说查尔斯的镜头已是当年最好的装备,但对森林里的动物,依然无法拍出像在双筒望远镜里看到的那种比较清晰的近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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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86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开始了对周边的探索,或乘快艇溯小溪而上,或步行前往林中几英里外的一处印第安村落。但我们不敢离开伊雷武—夸太长时间,如果卡乔在返程时和我们擦肩而过,他可能会以为我们已经离开,继续径直往下游走。这样一来,我们就得困在这里好几星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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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88 终于,两周后卡乔又出现了。我们多少松了一口气,登上他的汽艇,装上所有装备,把快艇系在汽艇尾部。由于载重量轻了许多,又是顺流而下,卡乔的汽艇速度比来时要快得多。两天后,我们回到了巴拉圭河。我也没想到自己再次见到船长竟会那么开心,但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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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92 我们的南方草原之行,总体来说是非常成功的——也舒适得多。那家公司派飞机把我们带到阿根廷北部的一座农场,这里曾经由一位苏格兰人掌管,他是个狂热的自然主义者,在农场里保留了一块完全野生的区域,他的继任者们也让那里一直保持着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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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94 那里有很多鸟。潘帕斯草原上的鸟儿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如何为它们的蛋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因为草原上几乎没有树木或灌木丛供它们筑巢。穴小鸮(burrowing owl)是利用地洞来解决这个问题的。这名字有点误导人,因为尽管它们自己也能挖洞,但还是更愿意借啮齿类动物挖好的洞一用。白天时它们就坐在洞穴入口处怒目而视,以此来宣示主权。灶鸟(oven bird)则用泥来筑巢。它们的巢有足球大小,是半球形的,有点像当地人用的炉灶。巢的入口是个直上直下的窄缝,里边有一面侧壁,就像一道屏障,这样,无论谁的一只爪子(或一只手)都无法在里头摸到鸟蛋。肉垂麦鸡(wattled plover)什么巢也不筑,它们就直接在地面的浅洼地里产卵,依靠自己近乎完美的伪装术来隐身。美洲鸵(rhea)就是南美洲的鸵鸟,它们也把卵产在地上,不过它们的身形如此庞大又强壮,能赶走任何威胁鸟蛋安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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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96 美洲鸵的巢非常可观,每个蛋都有鸡蛋的12倍大,我们发现的一个巢里有30只蛋。我们在它旁边搭了一个隐匿处,拍摄了这窝蛋是如何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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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98 美洲鸵的雄鸟负责筑巢和照料鸟巢。它的后宫差不多有12只雌鸟配偶,居住在它的领地,吃其中的草。它依次向它们求爱,像跳扇子舞一样挥动着翅膀,直到雌鸟被诱惑,伏身在地,好让雄鸟跳到身上。当雌鸟几天后准备产卵时,雄鸟会殷勤地把它护送到自己窝里,守卫在它身旁来回踱步,直到它将卵产下,准备离开。当它后宫中的雌鸟都产过卵后,就会陆续离去,留下雄鸟自己来孵化所有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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