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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74 但是,昆虫除了给我们带来很多折磨外,也为伊雷武—夸带来令人难忘的光彩。这儿有很多蝴蝶。一场暴雨过后,天色如洗,太阳猛烈地炙烤着河边的岩石,赤脚踩上去会感到灼热难耐。成千上万的蝴蝶出现了,如阵雨,如狂风,如漩涡,如暴雪。数量如此之多,你甚至没办法透过它们看到对面的空地。它们从周围高大的树木上飞下来,如同纽约市欢庆胜利的游行当中纷飞的彩带。我完全不知怎样才能对它们的数量做个哪怕最粗略的估计。我尝试收集了一些飞舞在茅屋周围的蝴蝶,在收集到九十多个不同品种时,我放弃了。这些蝴蝶不算大。有些是纯净的硫黄色,有些是浓艳的橘色。有一种前翅上贯穿着一道红色条纹,后翅则有蓝色的闪光。还有一种翅膀外缘呈现出精美的锯齿状边缘。有一种蝴蝶被桑迪称为“八十八条”,因为它身体底部有优雅的黑色数字“88”的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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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76 在河流下游,河水轻轻拍打着窄窄的沙滩,那里有其他品种,大个的蝴蝶。有翅膀后部延伸成黑色逗号状尾突的凤蝶,至少有六七个品种,一些是黄底带黑色图案,一些是天鹅绒般的纯黑色,上面嵌着深红色斑点。每种蝴蝶在选择落脚地时,似乎都会被自己同族的图案所吸引,于是乎,每个蝴蝶种群都在岸边聚起了各自的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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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78 蝴蝶们在队伍中彼此挨得很近,它们直立的翅膀扇动着,口器像钟表发条一样盘绕在头部下方,探入沙子吸取水分。这样它们可以摄入河水中溶解的盐,然后将其他无用成分从腹部后部喷出来。如果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近,就可以坐在它们旁边。接着蝴蝶就会飞过来停在我们手上和脸上,吸吮我们汗液中的盐分,这可比河水中盐的浓度要高多了。感受着它们丝线般的口器在我们皮肤上弹来弹去,着实非常愉悦,但代价就是,和蝴蝶比起来,蚊子更喜欢汗渍渍的皮肤。如果不被蚊子叮就能享受蝴蝶给我们挠痒痒,那就太走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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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80 最大的蝴蝶品种都生活在森林里,包括南美洲大名鼎鼎的铁蓝色的蝴蝶——大闪蝶(morpho)。它们更喜欢在较为开阔的场地飞翔,而不是徘徊在树枝之间。它们会悠闲自得地沿着纳尼托在林中砍出的伐木通道飞行。想要捉住一只并不容易。一开始,我追在它后面,然而一旦挥网扑了空,大闪蝶立刻就会改变飞行方式,不再懒洋洋地扇动翅膀,而是猛然加速垂直向上飞起,很快钻进树枝间,我就够不着了。由于一些说不清的原因,在那之前我从没意识到昆虫也能看见远处的事物,还能充分辨识情况,从容地应对,就像鸟类一样。不过我很快就发现,如果拿着网有所行动,即便离得几码远,大闪蝶也会转弯躲开我。为了成功捕到一只大闪蝶,我举着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板球运动员面对一个动作敏捷的投球手那样。只有当蝴蝶飞到面前时,我再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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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82 不过,这并不是捕捉或者拍摄它们的最有效方式。大闪蝶的进食偏好,与它们的美丽形成了鲜明对比,它们喜欢尿液、粪便和腐败的气味。任何一种散发这类气味的重口味诱饵,总能将它们从树顶吸引下来,给我们一个良机,尽情欣赏它们的风采——尽管我们可能不得不捂住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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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84 我的日志里,写满了我们在森林里见到的鸟类名字——苏鲁美洲咬鹃(Surucu trogon)、绒冠蓝鸦(plush-crested jay)、棕帽翠鴗(rufous-capped motmot)、巨嘴鸟(toco toucan)、蓝帽亚马孙鹦鹉(blue-fronted Amazon parrot)、红黄金刚鹦鹉(red and yellow macaw),但是我们只拍到了一点点它们的画面。森林里大部分区域的光线都太过昏暗了,根本无法拍摄。虽说查尔斯的镜头已是当年最好的装备,但对森林里的动物,依然无法拍出像在双筒望远镜里看到的那种比较清晰的近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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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86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开始了对周边的探索,或乘快艇溯小溪而上,或步行前往林中几英里外的一处印第安村落。但我们不敢离开伊雷武—夸太长时间,如果卡乔在返程时和我们擦肩而过,他可能会以为我们已经离开,继续径直往下游走。这样一来,我们就得困在这里好几星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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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88 终于,两周后卡乔又出现了。我们多少松了一口气,登上他的汽艇,装上所有装备,把快艇系在汽艇尾部。由于载重量轻了许多,又是顺流而下,卡乔的汽艇速度比来时要快得多。两天后,我们回到了巴拉圭河。我也没想到自己再次见到船长竟会那么开心,但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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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92 我们的南方草原之行,总体来说是非常成功的——也舒适得多。那家公司派飞机把我们带到阿根廷北部的一座农场,这里曾经由一位苏格兰人掌管,他是个狂热的自然主义者,在农场里保留了一块完全野生的区域,他的继任者们也让那里一直保持着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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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94 那里有很多鸟。潘帕斯草原上的鸟儿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如何为它们的蛋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因为草原上几乎没有树木或灌木丛供它们筑巢。穴小鸮(burrowing owl)是利用地洞来解决这个问题的。这名字有点误导人,因为尽管它们自己也能挖洞,但还是更愿意借啮齿类动物挖好的洞一用。白天时它们就坐在洞穴入口处怒目而视,以此来宣示主权。灶鸟(oven bird)则用泥来筑巢。它们的巢有足球大小,是半球形的,有点像当地人用的炉灶。巢的入口是个直上直下的窄缝,里边有一面侧壁,就像一道屏障,这样,无论谁的一只爪子(或一只手)都无法在里头摸到鸟蛋。肉垂麦鸡(wattled plover)什么巢也不筑,它们就直接在地面的浅洼地里产卵,依靠自己近乎完美的伪装术来隐身。美洲鸵(rhea)就是南美洲的鸵鸟,它们也把卵产在地上,不过它们的身形如此庞大又强壮,能赶走任何威胁鸟蛋安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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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96 美洲鸵的巢非常可观,每个蛋都有鸡蛋的12倍大,我们发现的一个巢里有30只蛋。我们在它旁边搭了一个隐匿处,拍摄了这窝蛋是如何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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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698 美洲鸵的雄鸟负责筑巢和照料鸟巢。它的后宫差不多有12只雌鸟配偶,居住在它的领地,吃其中的草。它依次向它们求爱,像跳扇子舞一样挥动着翅膀,直到雌鸟被诱惑,伏身在地,好让雄鸟跳到身上。当雌鸟几天后准备产卵时,雄鸟会殷勤地把它护送到自己窝里,守卫在它身旁来回踱步,直到它将卵产下,准备离开。当它后宫中的雌鸟都产过卵后,就会陆续离去,留下雄鸟自己来孵化所有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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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702 我们还想去巴拉圭西部的查科草原,应该可以发现那种极具代表性的南美动物——犰狳(armadillo)。伦敦动物园希望我们可以带几只不同种类的犰狳回去,我也很乐意做此尝试,因为我确信,它们会成为《动物园探奇》不可或缺的演播室环节当中引人入胜的表演者。但是在查科旅行绝非易事。如果我们早来两个月,情况可能更糟,那时的查科草原大部分都泡在水里。现在,到了9月,洪水已经退去,留下广阔而泥泞的平原,在阳光的炙烤下,已经变得坚硬。草原上有几处沼泽水还未退,几周前还是岛屿的几处高地上,零星地长着几株仙人掌和灌木。这里没有任何可供机动车通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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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704 对我们助力甚多的肉类加工公司,允许我们乘他们的小飞机去往更遥远的农场,在那边可以借一辆两头牛拉的四轮车来装载我们的设备,以及即将在那里捕捉的犰狳。而我们自己都将骑马赶路。我们向西边的皮科马约河(Pilcomajo River)进发,这条河构成了巴拉圭西部与阿根廷之间的国境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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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706 在那边至少能看到六种不同类型的犰狳。在瓜拉尼语中它们被称为“他图”(tatu)。当我们和别人表示,我们想追寻各种各样的“他图”时,好几个人的反应都很古怪,之后我们才发现,“他图”还是“女孩”的俚语,相当于英语里的“烤松饼”[1]吧。误会澄清后,人们似乎觉得我们想追四条腿的“他图”,比两条腿的还要奇怪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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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708 犰狳有着盔甲般的角质鳞甲,大块的鳞甲覆盖肩部和臀部,在两者中间,有几条窄窄的条带环绕腰部。种类不同,条带的数量也不同。最常见的犰狳有九条这样的条带,和体型较大的兔子差不多大,本地人会捉它们来吃肉。我们在农场里遇到做牧牛工的印第安人,这个品种他们随时捉得到,只要我们说一声。所以我们直到临行前才去捉了九带犰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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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710 六带犰狳同九带犰狳有些相似,但它们的体毛更浓密,也更稀有,喜欢吃腐肉。七带犰狳则喜食如蚂蚁和白蚁这样的昆虫。它们长着独一无二的长耳朵,故被当地人称作“木里他”(mulita),意思是小驴子。所有品种的犰狳都是强大的挖掘者。如果我们没能在它们消失在洞中之前抓住它们,就干脆放弃捕捉,因为它们挖洞的速度要比我们快得多。即便我们在洞中摸索,设法抓住了它们的尾巴,它们也会撑起脚来,将后背压在隧道的顶部。当它们用上这种姿势,人是绝不可能把它们拽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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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712 其中最可爱的,要数只有葡萄柚大小的三带犰狳了。与其他物种不同的是,它可以蜷缩成一个全副武装的圆球。它的头部有一块三角甲,与尾部一块大小相似的三角甲刚好吻合,可以组成一个长方形。一旦紧紧蜷成一团,就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害它了。你别去管它,只要静静坐在一旁,它就会裂开一条缝。一只亮闪闪的小眼睛会忧心忡忡地向外张望。如果外界的情况令它心安,这颗葡萄柚就会裂开,犰狳会踮着它的小爪子尖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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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714 三带犰狳很容易捕捉,因为它们唯一的防御方式就是蜷成一团,经常因我们走近时脚步的声响和震动而惊慌失措。我们会发现它们像掉落一地的水果般,躺在灌木丛下或仙人掌旁边,等待着危险过去。我们会把它们捡起来,为安全起见,放入布袋中,直到我们能在牛车中给他们安排一处更大的生存空间。大多数以这种方式收集的动物,包括蛇、小鸟和哺乳动物,都会静静躺在黑暗里。然而三带犰狳这个小家伙就会在布袋中伸展开身体,开始奔跑,就像它在外面会做的那样。我们一个不留神,就会看到一只布袋在地面上一路滚过去,里面是一只在黑暗中奔跑的小“他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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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716 而犰狳当中个头最大那种,就是另一番情形了。当地人叫它“他图—卡瑞塔”(tatu carreta),也就是“牛车犰狳”。说“牛车”或许有些夸张,但这种动物肯定也有小手推车那么大。这么一只一定很宝贵,因为伦敦动物园还从未展出过这种犰狳,而且它们在任何人工圈养的环境下都非常罕见。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就会问起这种犰狳。农场里的人告诉我们,如果我们想找到一只,就要去查科草原遥远的西端。他们说,不管怎样我们也应该去那里看看,因为在那些最偏远、荒凉的农场中,有一家的老板是位英国人,他很为自己的国籍自豪,而且一直抱怨巴拉圭是个野蛮的国家。在查科,没人能让他用母语交流。他说英语是世界上最丰富、最美丽的语言,英国的文学则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快乐。我们到那儿一定会受到热情接待。我问起他的名字,被告知叫“赫奇·赫尔勒斯”。在我听来这可不太像个英国人名,随后我反应过来,它就是西班牙语发音的“乔治·贾尔斯”。我问我们要如何找到那儿。“就朝着落日的方向骑。”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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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718 于是,我们这么做了。想到要连续好几天骑马赶路,我本有些担心,不过我们很快就习惯了。我们的马不像在英国常见的那样会让人上下颠簸,不管它们以怎样的步态前进,我们在垫满羊皮的马鞍上都坐得稳稳当当。我们的坐骑也称不上什么勇往直前,只有在经过一处日渐干涸的沼泽时,它们才表现出奋进的迹象。因为一群群咬人的虫子从沼泽里冒出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二十码外都能听到。当我们的马儿听到这种声音,就全然不顾我们试图拉动缰绳、让它们靠得再近些的指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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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720 查科草原上的马能在荆棘丛中找到各种食物。如果有一段时间用不上它们,农场主就会直接把缰绳松开,让它们自谋出路。我们借的马过了一周左右开始疲劳,于是我们拜访的一座小农场的主人就提出,再给我们提供两匹新的马,减轻现在这两匹马的负担。我向他解释说我们不会原路返回,所以没法把它们还回来。“但那也没关系啊,你们可以把它们买下来,”他说,“等用不着了,直接把它们放走就可以。”它们的瓜拉尼价格兑换成英镑只要5英镑,这似乎是个可以接受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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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7722 经过几天的跋涉,我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看到一处,我确信是乔治·贾尔斯牧场的地方。当我们靠近时,我通过望远镜看到有人躺在阳台阴影下的吊床里。当我们走近时,那人影一动不动。直到我们下了马,把马拴在拴马柱上,他才把腿从吊床里甩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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