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5549255e+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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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56 大多数松鼠当然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跳跃能力,但在婆罗洲,正如在北美,有一些松鼠做到了通过滑翔来扩大它们的活动范围。北美的飞鼠只有几英寸长,但婆罗洲的飞鼠可是巨鼠,它们从鼻子到长长的尾巴尖将近3英尺(约91厘米)长,通体深棕色。在它们的手腕和脚踝之间伸展开一张带毛的皮翼。腾空而起时,它们伸直四肢,用尾巴当舵,能在空中滑翔100码。我们在一棵巨大的甘巴豆(Koompassia)树干上发现了一对飞鼠,它们生活在70英尺(约21米)高的树洞里。每天晚上,它们会外出觅食,不过出发前,它们显然是要先和自己的邻居玩玩游戏。它们会在半空中绕着一条呈矩形的线路互相追逐,在水平的树枝间蹦蹦跳跳,背上的斗篷随风起伏。然后,它们跳下树枝,滑翔到远处的树干上,再沿着它垂直向上飞跑,回到原有的高度。接着,又沿着另一根树枝助跑滑翔,回到出发的那棵树。一天晚上,在为我们呈现了一场特别令人愉快的表演之后,它们又添上了一个壮观的高潮——三只飞鼠一只跟着一只爬上了一棵尤其高的树,又接连从最高的树枝上跳了下来。最后一只在奔跑中起跳,于是三只飞鼠同时飞在空中,然后每一只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漂亮地打了个转,最后降落到各自生活的树上。这就像一场空中表演盛大的完场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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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58 蜥蜴也在树枝间滑翔。它们是小型动物,只有不到6英寸(约15厘米),长着延长肋骨。坐在树枝上时,长长的肋骨收在身体两侧,它们看上去毫不起眼。但时不时地,为了追赶昆虫或挑战对手,它们会从树枝上跳下来,把肋骨向前向外拉开,露出身体两侧色彩鲜艳的皮翼。还有一种蛙也可以滑翔,它的长脚趾之间有薄膜,这样就能像站在四个小降落伞上一样在空中滑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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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60 我们发现并拍下了这两种非凡的飞行者,但在我们的飞行演员阵容中,最令人惊讶的是一种蛇。天堂飞蛇(Paradise Flying Snake)的大部分生命都在树上度过,它们能快速而灵巧地爬树,腹部的横向鳞片让它们可以抓紧树皮。但无论是在婆罗洲还是在英国,我们采访过的博物学家都对它们是否真的能飞表示怀疑。它们不像飞蜥那样有延长肋骨,也没有任何其他能起到翼体作用的可见特征。持怀疑态度的博物学家说,一条会飞的蛇最多就是单纯地从一棵树上掉下来,扭动着爬过地面,再爬上另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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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62 显然,我们不太可能只是在森林里游荡,指望着一条小蛇突然出其不意地从头顶的树枝上降下来,让我们找到真相。即便真有那么一条小蛇,我们手上也不能正好有一架摄影机,取好景、对好焦,准备好了记录它确切的动作姿态。我们必须从这些久负盛名的飞行家中找出一位,并设法说服它飞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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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64 前半部分很容易安排。我们住在一个农业站的政府招待所里,当地人对这种蛇非常熟悉,很快就为我们抓到了一条。这是一种美丽的小动物,大约1英尺(约30厘米)长,几乎不比我的小手指更粗,蓝绿色的鳞片上点缀着金色和红色的斑点。但我们如何让它飞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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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66 理查德想了个主意。农业站有一座水塔,大约50英尺(约15米)高,矗立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中央。我们爬上顶部的平台,把一根枝叶繁茂的树枝绑在环绕平台的安全栏杆上。莫里斯站在下面的草坪上,把摄影机架在三脚架上,仔细地用焦距最长的镜头对准了树枝尖。我用布袋装着蛇带到平台上,然后把它放到树枝上。它小心翼翼地穿过细枝,爬到树枝另一端,在树叶间蜷成一团。我轻轻地摇了摇树枝。那条蛇蜷缩得更紧了。我用一根棍子轻轻地戳了它一下,它就从树枝那端掉了下去,像块石头一样。它又小又轻,毫发无伤地落在草地上,想要溜走,但马上被聚集在塔周围看热闹的当地工人捉了回来。它的这种降落方式怎么也不能称为飞行,也许怀疑的人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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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68 理查德的观点是,即使蛇能飞,它也可能更倾向于——这么说吧——先助跑,必须想出一种方法来让它做到这一点。他在站点的库房里发现了一卷透明塑料管,这或许能派上用场。我们截取了一段塑料管,带到水塔上,用它来代替树枝。我抓住蛇的尾巴,把它悬在塑料管一端的开口上方,最终成功让它把头伸进了管子里。它有些疯狂地在管子里扭动着向下,因为管子是透明的,所以我能看到它走到哪儿了。当看到它迅速地爬向另一端时,我向莫里斯喊话,让他开始拍。蛇到了管子尽头,把头伸出去几英寸——犹豫了。我把嘴唇放到管子的这一端,吹出了一个自认为是降E调的音。蛇蹿了出去,直直地往下掉了大约15英尺(约4.5米),然后开始向前滑行,像个飞盘一样掠过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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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70 后来,通过莫里斯拍下的影片,我们确切地看到了它是如何做到的——它把肋骨向前向外拉开,这样环形的身体就变成了一条扁平的丝带,底部微微凹陷。与此同时,它把自己折叠成很多个S形,每个弯都大到两侧的身体几乎相接,这样它的形态就从细而长变得短而宽,这确实有效地截住了下方的空气。如果滑翔机能算作会飞,那么这条蛇就是会飞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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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72 在聚集的人群的欢呼声中,飞蛇优雅地降落在修剪过的草坪上。不等它有机会游走,就又有人抓住它的后颈把它捡了起来,扔进一个袋子里,送回给我。莫里斯想换一种镜头再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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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74 我又一次把蛇悬在管子上面,让它掉了进去。我吹响了长号,蛇再度从另一端快速地飞了出来,优雅地划过空中。我们又试了第三次。然而,这一次它没有滑向欢呼着的崇拜者,而是向左急转,直奔一丛茂密的竹子而去。这条蛇显然已经准确地评估了周围的环境。它不仅能滑翔,还能掌控方向。它降落在离竹丛几英尺远的地方,几秒钟之内就消失其间。即便能把它找回来,我们也不会这样做。我们认为,它为自己赢得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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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78 飞蛇并不是我们设法克服的唯一难关,我们还成功拍到了其他一些据我和理查德所知从未有人拍过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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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80 在一片椰子种植园中,我们发现了另一种技艺高超的滑翔动物——鼯猴(colugo)。这是一种神秘的动物,动物学家不知道如何给它们分类。它们有时被称为飞狐猴(flying lemur),但肯定不是狐猴家族的成员。一些人认为它们可能是果蝠(fruit bats)的远亲,另一些人则认为它们跟树鼩(tree shrews)是远亲。鼯猴如猫一般大,拥有所有哺乳动物中最具延展性的毛皮斗篷。它们的皮翼不止在前后肢指尖之间,而是从脖子两侧一直延伸到长长的尾巴末端。据说鼯猴能够滑翔150码(约157米),但我们无法验证这一点。因为种植园中的椰子都种得整齐划一,彼此之间距离很近。不管怎么说,鼯猴的飞行无疑是令人赞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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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82 一天晚上,我们举着火把在森林里搜寻的时候,留意到了眼镜猴(tarsier)红眼睛的反光。这是一种原始的灵长类动物,体型很小,只有一只小丛猴那么大。它的眼球太大了,无法在眼窝中转动,所以如果想看向一边,就必须转动整个头部。我们找到了它,拍下了它抓虫子并用尖牙把虫子撕碎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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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84 最棒的是,我们还拍到了一群长鼻猴(proboscis monkey)在红树林里觅食的场景。在最先进镜头的帮助下,比起七年前我和查尔斯·拉古斯在探访科莫多龙的路上途经婆罗洲时的收获,这次的成果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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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88 四月底,经过三个月的实地考察,团队其他的成员回到英国,而我又多待了几天。在作为自由职业者的新生活中,我接受了一份委托,要写一篇关于在野外短途漫步的文章,具体地点可以自己选择。我选择了攀登基纳巴卢山(Mount Kinaba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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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90 这座山位于距离婆罗洲西北海岸30英里(约48千米)的内陆,离马来西亚城市哥打基纳巴卢(Kota Kinabalu)不远。从那里看过去,基纳巴卢山像是一个巨大的矩形城垛,顶部装饰着尖塔和角楼。我并不是因为自己或许可以找到的动物而选择了这座山,尽管那里确实有一些在别处几乎没有的特殊物种。我已经看过许多婆罗洲的哺乳动物了。事实上,基纳巴卢山的一些哺乳动物居民,我压根就不想见到。据我所知,那里是六种老鼠的家园,这并不让人开心。据官方指南记载,其中有一种特别胆大的老鼠,在同类中也是最大的,它们的身体不算尾巴就有几乎1英尺长。我也不是为了能看到什么在低地森林里看不到的美丽绝伦的鸟儿,因为山上的鸟大多较小、平平无奇。如果我是一位知识丰富的植物学家,可能会为了看看山里的植物来爬这座山,因为山上有几百种兰花和七种不同寻常的食肉植物——猪笼草。其中之一是马来王猪笼草(Nepenthes rajah),这是大个子,据说它的捕虫笼可以大到有时甚至能淹死山中的老鼠。我对那座山的兴趣既不是源于植物也不是源于动物。我爬这座山,是出于地质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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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92 基纳巴卢山是一座年轻的山。仅仅700万年前,它才以花岗岩熔岩的形态从地壳深处涌出地面,形成了巨大的山丘,并且抬升了周围的泥岩和页岩,构成了这一带的婆罗洲。现在,岩石覆盖层已被侵蚀,裸露出了已固化的花岗岩。尽管如此,这座山仍有将近13500英尺(约4115米)高,是西起喜马拉雅山脉、东至白雪覆盖的新几内亚山脉的最高峰。根据地质学家的说法,这座山仍在以每年几毫米的速度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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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94 山地低处被浓密的灌木丛覆盖着,雨水浸透了灌木,我在其间跋涉了一天,晚上找到一间小木屋过夜。这间小木屋是一队来山里进行生物学调查的英国科学家们在几年前建造的。第二天早上三点钟,我离开小屋,在黑暗中穿过低矮的灌木丛,爬上陡峭的岩石沟壑。黎明前一个小时左右,我到达了山顶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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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96 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地方能和这里有一丁点儿相似。我脚下的岩石光秃秃的,几乎寸草不生,只有几株低矮的植物,零散地扎根在细小的石缝里。在苍白夜空的映衬下,我的前方矗立着两座非同寻常的尖峰,它们被叫作“驴耳朵”,这名字虽然不够体面,但描述得很准确。热带的新月侧躺着,悬在两峰之间。在山顶另一边,高原平缓地上升,达到它的最高点,好像有一把巨大的锉刀给这块岩石打磨出了这些非凡的形状,去掉了所有的不合适的棱角。事实也的确如此。这座山非常高,不久之前,山顶还戴着一顶冰帽。即使现在,岩石上凹陷的地方还不时能看到一层薄薄的冰盖。更加仔细地观察这些花岗岩,我可以看到它的表面到处都是平行的长凹槽。这些凹槽是由紧紧冻在冰帽底部的小石头刻出来的,冰帽在自身重量的作用下慢慢往下滑落,小石头也被拖着划过花岗岩表面。花岗岩本身很美,上面点缀着小小的黑色角闪石晶体,也散布着大得多的白色长石晶体。在一些地方,由于侵蚀程度不一,一些大块的结晶稍稍高出岩石表面,给我提供了稳固的立足点,让我可以安心地走过它们。在一个地方,我发现了一块1英尺宽的深棕色斑块,这是曾经覆盖在花岗岩表面的页岩碎片发生质变后留下的痕迹,这证明花岗岩岩体本身的外壳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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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298 我坐下来,吃了一块巧克力,从花岗岩上的一个小坑里深深地喝了一口清澈的雨水。越过黑漆漆的热带雨林,透过斑驳的迷雾,我可以远远看到哥打基纳巴卢的灯光勾勒出海岸的轮廓。云层开始沿着山两侧巨大的岩石表面飞掠而上。初升的太阳斜照在山尖上,接着慢慢地往下移动,直到它掠过高原潮湿的两翼,发出像水银一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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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300 如果我曾经对放弃一份能保证自己可以安坐在伦敦办公桌后面的工作有过任何怀疑的话,在这里,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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