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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们拍到了一点儿。”约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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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儿？我可在那儿待了足足五分钟。难道摄影机出故障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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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约翰说，“但是我在等你说对生拇指。马丁的摄影机里面只有15英尺（约4.5米）胶片了，再多就只能重装。我一点儿都不敢拍这种常规镜头，就怕你开始说话的时候没胶片了。而且你和它们玩的样子太不寻常了，观众们可能会以为它们是动物园中驯养的大猩猩。但马丁说，为什么我们不拍个几英尺来让后期剪辑的小伙子们乐一乐呢？于是，对，我们就拍了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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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可以理解约翰的两难境地，但与此同时，我还是为只记录下了一丁点儿感到遗憾，毕竟这是我生命中最激动人心的偶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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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们出发下山。一辆货车在下山路的尽头接上了我们，我们开始返回鲁亨盖里。我和迪基坐在驾驶舱，马丁和约翰在后面。突然，一名士兵跳到前面的路中央，使劲儿挥舞他的胳膊，示意我们停车。我们的司机打了个方向绕过他，径直开走了。我想，这名士兵一定是想搭车，而司机不愿理会。但随后我们听到了两声枪响和头顶上子弹的呼啸声，事态一下子严重起来。我们加速转过一个弯，然后紧急刹住了车。一辆军用卡车截住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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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头发乱蓬蓬的欧洲人从卡车里爬出来，开始用法语大声斥责我们，问我们到山里来做什么。他说我们无权拍摄，我们没有在国家公园管理处备案，我们未经许可，我们拍摄帝基特的尸体就是为了找麻烦。在他说个不停时，我意识到他一定就是戴安提到的那个比利时人——她最大的敌人。我们的胶片会被没收，他继续说着。试图逃跑也无济于事，因为机场方面已经收到通知禁止我们离境。我们必须马上回到鲁亨盖里，向安全警察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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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开车上路，军方卡车就跟在我们后面。我们开始讨论对策。马丁说，在我和约翰被讯问的时候，他在后面已经设法更换了胶片盒上的标签。如果他们真的要没收我们的胶片，或许他有机会可以侥幸保留下来最重要的几盒。在安全警察总部，我们朝墙排成一排，全身被仔细地搜了个遍。所有的设备箱全被打开，检查，扣押。然后，我们被带到一个露天的带刺铁丝网围栏中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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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一名更高级的官员前来重新审问了我们一遍。他说戴安已经向国家公园管理部门和警察局的官员们发了威胁信，信中必然提到了我们。有人联系了美国领事，直到晚上九点钟之后，我们才被最终告知自己会被释放。不过，我们是被驱逐出境的，需要马上离开。因为我们本来就租了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就没再多说什么了。我们还保住了胶片，乱贴标签一事也没被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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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伦敦，我跟以前和戴安一起在卡里索凯一同工作过的她的学生们取得了联系，我们一起着手发起了一项用于保护山地大猩猩的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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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进化》取得了可喜的好评。这档节目在瞬息间把观众从一个大洲带到另一个大洲，对自然界的探究方式系统又严谨，不走捷径地展现了许多迄今为止一直被忽视的动物类群——海蛞蝓、无腿两栖动物、裸鼹鼠等，这一切都让人印象深刻。评论家们赞不绝口，观众人数众多。按照《文明》发起的模式，每一期节目都会在一周之内重复播放两遍，很多观众就看了两遍。配套的书销售也很好，远超所有人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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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美国，我们受到了一些阻力。在开拍之前，我们就跟美国的电视台签署了一份联合制作的协议，但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后来，电视台的领导层发生了一次大换血，新继任的领导对前任留下来的这13集50分钟的节目并不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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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好几个月杳无音信之后，我接到了英国广播公司海外销售部的电话。美国方面看来终于要履行当初的协议了，我很高兴。对方又补充说，但情况会有一点复杂。皮奥里亚（Peoria）或查塔努加（Chattanooga）地区的美国人听不懂我的英式口音。美国方面需要得到授权，剪掉我出镜讲话的画面，然后让一个好莱坞明星再去为旁白配音，这是他们接受这套节目的条件。当然，这些改动会严格尊重作品的原意。他提到了罗伯特·雷德福（Robert Redford）的名字。我介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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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介意。这个系列是我在电视领域做出的最雄心勃勃的作品，我为它感到自豪。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有机会再去参与一个如此大规模的节目制作。他一定也意识到了我会很介意，我问：为什么还要来问我？他的回答让我很惊讶。显然，在我的合同上那些小小的印刷文字里有那么一个条款，它规定任何海外版本的改动均需得到我本人的同意。尽管他对我进行了一番好言劝说，而且如果我同意的话，英国广播公司和我本人都会得到一大笔后续尾款，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没有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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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电视台放弃了合作。令人高兴的是，美国公共广播公司（PBS）决定冒一次险，他们用比商业电视台少得多的钱买下了这个系列。他们开始转播之后就发现，我的口音即使在皮奥里亚或查塔努加也不会有人听不懂。自此，我开始在美国市场上赢得声誉，当我的名字出现在后续的系列节目中时，会被当成一种优势而不是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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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爱登堡自传 21The Living Planet《生生不息的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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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进化》让我们几十号人共同奋战了三年。我们一起从头到尾地完成了这个节目的各个阶段——讨论最初的脚本形式，选择作为示例的物种，以及分成不同的摄制组满世界穿梭。通常一位导演拍摄的内容并不仅仅是他自己的那一期节目需要的，还要给其他节目拍摄素材。有时，我在一个地方只拍了一句话的前一半，而它恰好能接上我们两年前在另一块大陆上拍的后半句。这种体验就仿佛我们在共同完成一幅巨大而复杂的拼图，每个人都有自己负责的区域，同时也能探身帮别人补上一两块。而当整个画面一点一点拼接成型，它所呈现出的样貌比我们最初设想的还要精细连贯。我非常享受这段经历，很希望能够再来一次。要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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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电视节目还可以别的方式来探索整个地球的自然史。在《生命的进化》中，每一集记录一类特定的动物，但我们也可以转而考察一类特定的环境——无论它出现在世界的何处。例如我们可以来看看沙漠，考察一下生活在干热条件下所面临的问题，然后去往世界各地的沙漠地区，调查不同类型的动物都是如何应对这些问题的。在此基础上，我草拟了一份12集的节目大纲，并将之命名为《生生不息的地球》（The Living Planet）。得益于《生命的进化》的成功，这个计划马上得到了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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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德·凯利（Ned Kelly）是分配到这个系列的三位导演之一。1980年9月，他给我打了个电话，那时他刚接下这个工作仅有几周。他身材健壮、性格坚韧，是一位出色的博物学家和职业登山家，尤其对喜马拉雅山区颇有经验。与我不同，天气越冷，他越喜欢，因此他马上认领了关于极地地区的节目。他带来了好消息——他听说皇家海军舰艇“坚忍号”（HMS Endurance）正在前往南大西洋的路上，并会去访问英国南极调查局在那里运行的各个科考站。这艘舰船除了给予科考站支持以外，也肩负着代表英国亮相的使命，旨在向国际社会宣告英国在南大西洋的持续存在。海军方面显然认为船上多一个电视节目摄制组不会影响整个任务，就这样，我们得到了随船的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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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幸的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得在那里过圣诞了，这将是我结婚三十年来第一次无法跟简和我们的两个孩子共度圣诞节。但是跟随“坚忍号”的航行可以得到我们从别处无法获取的素材，我几乎无法拒绝。我安慰自己，虽然在圣诞节那天不能坐在烤火鸡旁边，但可能会在一大群企鹅中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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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实并未如我所愿。当我们到达“坚忍号”停泊的斯坦利港（Port Stanley）时，一艘负责给基地携带给养的补给船损坏了螺旋桨。“坚忍号”要把它拖到乌拉圭的蒙得维的亚（Montevideo）进行维修。圣诞节过后，另一艘补给船“布兰斯菲尔德号”（Bransfield）将抵达福克兰群岛（Falklands）。它会把我们带到南乔治亚岛（South Georgia）。从蒙得维的亚返回的“坚忍号”将在那里接上我们。与此同时，我们将不得不在斯坦利港唯一的酒店过一个圣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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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德·凯利、迪基·伯德、休·梅纳德和我是这里仅有的客人。每一盏灯、每一个架子上都有装饰金箔孤零零地垂下来，但那似乎让圣诞节感觉比以往更凄凉了。圣诞前夜，我们在荒无人烟的街道上徘徊，听着隔板搭建的小木屋里传来预言天使的歌唱。这时，酒店收到了来自电信公司经理伊恩·斯图尔特（Iain Stewart）的信息，正是该公司维持着这座岛与外界的联系。伊恩问我们是否愿意与他和他的妻子一起享用圣诞午餐，我们接受了邀请，这顿午餐弥补了我们错过的很多东西。考虑到即将开始的探险，斯图尔特的热情好客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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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收到了总督的邀请。政府大楼将在圣诞夜举办一场盛大的聚会，他们也很欢迎我们前往。斯坦利港的大多数居民似乎都在那儿了。事实证明，总督雷克斯·亨特（Rex Hunt）是一位狂热的游戏迷。他引诱我们一群人来到台球室，参加被他叫作“杀手”的淘汰赛。他是场上唯一一个了解比赛规则、记分方法，甚至每位参赛者需要达到的目标的人。不出意外，他取得了胜利。接下来是另一场他称为“台球曲棍球”的比赛，参赛者隔着台球桌，用台球去撞对方的球。晚上的高潮来了，他搬出一台发条留声机以及一堆78转黑胶唱片，我们都坐下来，喝着朗姆酒、杜松子酒和威士忌，听着嘶嘶啦啦声中路易斯·阿姆斯特朗、西德尼·贝谢特（Sydney Bechet）和贝茜·史密斯（Bessie Smith）向我们唱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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