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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爱登堡自传 30Voice-over画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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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已经82岁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停下来。从一方面来说，用三年的时间为新一季的六集纪录片制作并朗读旁白的确极为吸引人。但BBC愿意与我合作吗？另一方面，如果有机会能为某人制作一部电影或录制旁白，我会非常高兴并且愿意为此忙碌起来。事实上，写旁白的确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早在1954年，我在电视行业最早的工作之一就是为《旅行者的故事》这部片子制作旁白。理想情况下，旅行者应该自己把解说词读出来，但在实践中，很少有人能声情并茂地朗读剧本。所以最后我不仅要负责写，还得负责录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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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旁白的风格有许多种，我最喜欢使用的一种要求十分苛刻。我认为，画面的优先级应当高于解说词。观众能自己看到的东西如果再提及，就会显得多余。解说词应尽量精简，避免使用华丽的辞藻。还必须精确踩准时间点，以便让一个特定的词出现在画面的准确位置上，以达到最合适、最理想的效果。实现这一目标对语言表达方式的要求很高，讲究不着痕迹，最好就是让观众感受不到旁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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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制旁白也有独特的技巧。在制作《旅行者的故事》时，一篇旁白被记录在一卷35毫米的磁胶片中，胶片被放置在独立的机器上与画面同步运行。为了节省开支，是不允许剪辑胶片的。每一卷胶片可以录十分钟，所以如果在录到第9分钟的时候把一个单词念错了，就必须从头开始。这一过程会刺激你产生足够的肾上腺素，使你从头到尾保持清醒。现如今，每读一句话就可以选择暂停和重新开始，但我仍然认为一次性录完整篇解说的效果最好，即使这个过程要花费1个小时。这样，旁白者可以对节奏的变化有一个整体的感觉，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倒回去纠正一些小的错误，这在现代科技的帮助下很容易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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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为自然纪录片录制旁白的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理想情况下，旁白者应该是制作人或片中的科学家，但并非所有的科学家都口齿清晰，所以有时候导演会请专业演员来配音。专业演员毕竟经过专业训练，发音清楚，并能在导演需要的地方进行很好的处理。回到20世纪50年代，对于一家独立的电视制作公司来说，如果旁白者不仅是一位专业演员，还是明星的话，他的参与将大大增加一部纪录片的吸引力。例如当时的万人迷詹姆斯·梅森（James Mason）就曾被请去录制旁白，但此举实际上并不成功。观众们非常清楚，无论他在银幕上引诱女主角的技巧多么娴熟，他对动物知之甚少。因此，在这之后，当邀请演员来配音时，导演们会选择那些识别度不那么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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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我的声音自20世纪50年代《动物园探奇》播出以来，便开始为大众所熟悉，他们已经接受我的声音，并认为我对自然世界有足够的了解。作为一名制作人，我也有丰富的经验来朗读和修改旁白，在必要的情况下甚至可以重写旁白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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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离开BBC、开始从事自由职业时，当时的自然历史部的主任克里斯·帕森斯邀请我录制一部纪录片的所有旁白，他打算把这部系列纪录片命名为《野生动物》（Wildlife），每集半个小时，由BBC 1台播出，其中的每一集都将由一名年轻的自然纪录片摄影师或导演来制作，行业内的新人也因此有机会在制作过程中积累丰富的经验。不过，克里斯认为这个系列应该保持一些连续性，比如使用同一个声音做旁白——他便邀请我来承担这份工作。自此开始，除了我自己制作的片子之外，我又开始为其他纪录片录制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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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这份工作给我带来了不同凡响的回报。阿拉斯泰尔·福瑟吉尔在他早期的BBC职业生涯中制作了一部关于食蜂人的纪录片，是《野生动物》系列中的一部。他后来在拍摄《生命之源》时，差点把我淹死在一个巴西人的游泳池里。当时他着手一项全新且极具挑战的工作——拍摄水下世界，这个系列名为《蓝色星球》（Blue Planet）。毫无疑问，这份工作非常有挑战性，而且水下摄影和自然纪录片一样非常复杂，成本高昂。那么，观众们会想要看这种题材的八集系列纪录片吗？每周的内容都是水下的画面，摄影师似乎从来没有出水透过气，可以吸引观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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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问题：谁来担任那个至关重要的角色——在水下的主持人？那时，穿着潜水装备的人在水下说话听起来很奇怪，人的声音被水压扭曲，被嘈杂的喘息声打断。因此，阿拉斯泰尔决定不采用水下主持人，而决定用画外音的方式来制作。令我非常高兴的是，他希望由我来录制旁白。导演会为我准备每一集的剧本大纲，我会做一些必要的修改，然后朗读出来，这对一个旁白者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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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星球》的摄制工作主要由四位经验丰富的水下摄影师负责，另外有三十多个工作人员来承担某些短期、独立的拍摄任务。许多人被要求拍摄之前从未拍过的物种影像，这些物种的行为方式在当时无人知晓。不可避免，进展非常缓慢——但阿拉斯泰尔为此做了充足的预算。我不时和他一起观看从世界各地发回的素材，有时海洋生物学家也会加入我们，提出专业的建议。在看到某些画面的时候，科学家们会比我们更加震惊，因为他们终日埋头于案头研究，几乎没有时间、更没有相应的技术来做阿拉斯泰尔的水下摄影专家团队所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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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系列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从阿拉斯泰尔一开始在脑海中设计这个系列开始，他便一直坚持，直到取得了不同凡响的结果。乔治·芬顿（George Fenton）为这个系列谱写了一段精心编排的优美乐曲，并起了一些令人难忘的标题。在英国，这一系列的收视率排名第一。在海外，各大电视台竞相争夺独家播放权。大约六十多个摄影师、录音师和导演为这个系列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而且每一集都能听到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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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斯泰尔非常清楚他的下一步计划——拍摄一部丝毫不逊色于《蓝色星球》的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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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阿拉斯泰尔关注的重点是整个星球上的陆地生命。他不得不承认，有人拍摄过相似的题材。事实上，我本人就在继《生命的进化》之后所推出的《生生不息的地球》中做过类似尝试。但阿拉斯泰尔有两个技术优势：首先，这将是第一部以高清摄像机拍摄的自然纪录片，因此，所有画面都有着极致的清晰度，蕴含着无与伦比的细节；其次，他还找到了一种新研发且具有革命性意义的摄影机稳定器。这两点听起来好像不算什么，但它们的确作用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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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野生动物影片的摄影师常常藏在“隐蔽帐”里，等待拍摄对象主动走近。有时候，如果摄影师很勇敢且动物们也无所畏惧，那么他有时可以步行跟随。极偶尔的情况下，摄影师甚至可以开着路虎车追逐动物们进行拍摄，但此举更有可能使动物们十分警惕，反而令摄影师拍不到想要的画面。如此随机真是令人非常沮丧，摄影师怎么可能指望拍摄到猎狗追逐羚羊的连贯的画面呢？也许航拍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当直升机下降到能拍清楚地面上的动物时，发动机轰鸣声会使动物惊慌失措、四下奔逃。甚至拍摄地面景观的近景可能也是无法使用的，因为旋翼造成向下的气流会压扁灌木丛。你可能会觉得解决办法是让直升机保持在足够高的空中，用长焦距镜头拍摄下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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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阿拉斯泰尔听说好莱坞有人制作出了革命性的新系统Cineflex。它是一款由陀螺仪控制，内置平衡环，被安装在直升机的机身下方的电子摄影机系统。一名摄像师坐在飞行员后面观察传输到电子屏幕上的影像，并用操纵杆来控制摄影机的拍摄方向，随时放大自己想仔细观察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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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使用这种方式拍摄的是阿拉斯加的狼群追逐野牛的画面。直升机飞得如此之高，以至于地面上的狼群还有野牛都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Cineflex支架的稳定性非常高，迈克·科勒姆（Mike Kelem）有足够娴熟的技巧来操控机器，可以为全速奔跑中的狼头拍清晰的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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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摄制小组正在追逐地面上的一场狩猎活动。导演高高地飞在天上，坐在飞行员的旁边指引拍摄小组在森林中穿梭，因此地面人员常常能抄近路，有时候甚至可以赶在狩猎活动前头。当狩猎活动达到高潮时——狼群把一头小牛拖到地上撕咬成碎片的一刻，地面人员几乎就在旁边拍摄。随后，将航拍和地面拍摄结合，便有可能将狼群流畅生动的动作与复杂的狩猎战术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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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脉动》（Planet Earth）充分发挥了这种新设备的最大优势。它不只将动物们的行为拍得非常流畅生动，同时也大大改进了风景的拍摄效果。一个看起来距离湍急的河面仅有几英尺的照相机，可以在河水从悬崖上急速跌落的瞬间下降1000英尺（约305米）。Cineflex赋予了《地球脉动》一种全新的感觉。阿拉斯泰尔又一次取得了巨大成功，我也因此获得了诸多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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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三次获得此类荣耀得益于阿拉斯泰尔新的创作冲动。他是大个子，极具冒险精神，擅长说服别人加入自己的团队，帮助他实现自身的伟大构想。像他这样身强体壮的人都对极地十分着迷，在这些地区，人类不得不置身于地球上最恶劣的环境之中。鉴于此，他有了拍摄《冰冻星球》（The Frozen Planet）的想法，这个系列将同时探索北极和南极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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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又一次受到了规划师和委员们的质疑。六集只拍摄冰雪的一小时节目会不会有些单调？是否有可能长期保持观众对这样一部纪录片的兴趣？阿拉斯泰尔再一次坚持自己的看法。他解释说，因为南北极差别非常大，所以这个系列拍摄的内容也会非常丰富。北极被冰冻的海洋所覆盖，向北延伸至北极圈——加拿大、西伯利亚和斯堪的纳维亚的冰面上生活着许许多多的生物。那里有北极熊、北极狐和土著人。而南极则位于广阔冰冻大陆的中央，因南大洋肆虐的暴风雨与地球上其他地方完全隔离，所以在人类涉足之前，只有会飞或会游泳的动物才能到达这里。他表示这部系列最终会让所有人明白，为什么在大自然中北极熊永远不会捕猎企鹅。规划师和委员们明智地点头同意，批准了阿拉斯泰尔的预算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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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斯泰尔决定我应该在两个极点有个简单的露面，我很看好这个提议的前景。事实上，当一片雪原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南北极看起来都差不多。不仅如此，不管站在哪个极点上，从头到脚捆绑着沉重御寒装备的人类看起来也十分相似。即便如此，拍摄的准确性依然十分重要，所以这两个地方我都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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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站是南极。世界上有几个国家已经在南极大陆上建立了基地，以方便进行科学研究。20世纪初，英国和挪威首先在此建立了基地。南半球上南极洲最近的邻居——智利、阿根廷、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紧随其后。后来，遥远的日本，甚至比利时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但是，只有一个国家拥有在极点建立基地的技术和财力——美国。南极大陆常年冰封，尤其在漫长的极夜，环境更加恶劣。而在这里，关于天文学、气象学、粒子物理学等其他科学领域的研究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这是地球上其他地方都无可比拟的。第一次到达南极点的两个人都不是美国人，但美国慷慨地以他们的名字将这个基地命名为“阿蒙森—斯科特基地”（Amundsen-Scott B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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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到达阿蒙森—斯科特基地，我们必须先到达美国位于南极洲海岸的主要基地——麦克默多。美国空军定期从新西兰的基督城飞到那里。阿拉斯泰尔和我便从新西兰开启了南极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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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排排类似机库的巨大建筑物里，我们要交出自身携带的普通装备，承诺放弃自主行动，服从军队化管理。我们的衣服被装进袋子，贴上标签等待回来后取走。随后，我们得到了专业的防寒装备，从护目镜、羊毛帽，到保暖内衣。通过大概的讲解，我们了解到基地的基本情况，以及在生死危急关头的自救办法。在那个时刻，能否成功到达目的地依旧不确定，我们甚至有可能会不知不觉地陷入所谓的“回飞棒旅程”。南极的天气变化无常——面对极端恶劣的天气，即使再飞一个小时就要落地，也不得不调转机头折返回基督城。因为没有足够的燃料能够支撑飞机盘旋在空中以等待情况好转。就这样，我们鱼贯而出，爬进了在停机坪上等待着的巨大C—17全球霸王运输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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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在成排的金属桶形座椅上，周围堆满了大型货物，在没有窗户、灯光十分昏暗的机舱内，我们静静等待。终于，飞机引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我们起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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