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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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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期间,布莱克门实现了结婚成家的心愿。1938年8月,他在网球场邂逅了年轻的多萝西·克拉克。那个夏天的周末异常炎热,布莱克门与一名球友连战三局,正口干舌燥,在热浪中喘气。这时,他们注意到远处有两个女孩正在对打。单打实在太耗力气,两人决定邀请对方打“混双”多萝西·克拉克是本地一位商人的秘书。”她的腿可真漂亮!”布莱克门后来说。那天下午,他们打完网球后,还一起去游泳。布莱克门与克拉克交往了3年多,直到她有天偶染小恙,他才在病榻前向她求婚。两人于1941年6月21日喜结连理,婚后迁人一座新公寓,从那里步行几分钟就可到达哈里所在的律所。随后几年,他们的三个女儿陆续出生:南希,1943年;莎莉,1947年;苏珊,194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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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克门的客户之一,是梅奥诊所(Mayo Clinic),这家诊所的总部位于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市东南部70英里的罗切斯特。事实上,他后来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处理与梅奥诊所相关的法律事务上,如提供税务、房产方面的建议,或者为部分医生提供个人法律服务。1949年,诊所管理层决定聘请他出任首位驻院法律顾问。这就意味着,他将不再是一名律师,成为这家资产过百万的非营利法人的一名高管。他认真思考了数周,与妻子赴罗切斯特考察了居住条件、女儿人学情况后,最终决定接受这一职位。搬家后,他与社区居民相处融洽,也很受医生们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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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克门后来坦陈,在梅奥诊所的9年,是他执业生涯中最为愉悦的一段时光。在他主持下,诊所进行了自梅奥兄弟1919年建所以来的首次资产重组。无论是医疗事故,还是公共关系,他都提供过专业建议。外科医生的晚间餐叙,诊所员工的月度聚会,都喜欢邀请布莱克门参加。他会认真倾听医生们的最新研究进展,分析可能存在的隐患,有时甚至观摩手术或医疗实验的过程。”我发现自己观摩的手术越多,就越能为医生们提供更好的建议。”他后来写道。布莱克门对社区事务也很热心,1955年,他当选为扶轮社罗切斯特分社主席。{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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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克门从私人执业律师变身为公益机构高管期间,沃伦·伯格也在完成自己的人生转型。伯格从1930年代起,就积极参加明尼苏达州共和党的活动,最终走上了全国性政治舞台。1952年,伯格以代表身份,参加了在芝加哥举行的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成为明尼苏达前州长哈罗德·史塔生的支持者。在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将军与罗伯特·塔夫脱参议员争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资格的激烈竞选中,伯格替艾森豪威尔争取到明尼苏达州代表的支持。大选胜利后,作为回报,艾森豪威尔任命伯格为司法部助理部长,执掌民权事务部。在那里,他将领导180名政府律师,处理与联邦政府有关的各类重要诉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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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赶在艾森豪威尔就职典礼之前,伯格抵达华盛顿。两个老朋友之间的通信已经中止了近20年,这时却很快恢复。伯格当时仍是圣保罗市一家著名律所的合伙人,加人新政府后,他的薪水将大幅缩水。”这个决定虽然艰难,但在所难免。”1月8日,他致信布莱克门说,“我们都深知在彼此心中,始终有一种召唤,我们谁都避不开。你选择离开律师行业,捷足先登,走上一条更能令你发挥所长的道路。现在,轮到我做出选择了。”从此,伯格再未回明尼苏达州生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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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法官是这样炼成的:哈里·布莱克门的最高法院之旅 第二章 上诉法院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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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相隔千里的好友,恢复了书信来往,频率也较过去密集。尤其是沃伦·伯格,他以前从来没有在明尼苏达州之外的地方生活过,华盛顿对他来说,简直像另一个星球。在给布莱克门的信中,他事无巨细,皆翔实以告,并不时发出感叹。”你会发现,自己正被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时代洪流,还得不时提防撞上沿岸巨石。”他在参加完最高法院一次庭辩后写道。尽管过去的知识、经验积累,已足以让伯格应付各类挑战,但他还是认为:“许多事情无法用常理解释,只能仰仗天使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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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每一分钟都让人感觉很来劲。”伯格参加完艾森豪威尔的就职典礼后写道。一次,他在白宫晚宴上偶遇联邦调查局局长埃德加·胡佛。事后,他用充满敬意的口吻,向布莱克门描述了对胡佛的观感:“他的面部轮廓凸显了坚毅有力的个性,深邃的蓝眼睛更衬出他的冷静,他环视四周时,看起来像荷兰画家伦勃朗笔下的条顿人,有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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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切斯特,布莱克门一直为老友喝彩,常敦促伯格多谈谈各类新奇见闻。”透过你的来信,分享你在华盛顿的各种精彩体验,以及你的闪耀成就,对我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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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伯格开始为布莱克门在华盛顿的前程铺路,以便两人早日能够并肩作战。1953年3月,他没和布莱克门打招呼,就联络了新任司法部长赫伯特·布劳内尔,打听有没有合适的行政职位能提供给自己的朋友。当布莱克门表示,无论如何,短期内并不打算离开梅奥诊所时,伯格坚持寄给他一份自己代拟的求职信初稿,让他向布劳内尔表态,希望未来有机会为其效劳。布莱克门照着这份初稿重新打了一封信,寄给了布劳内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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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1月,伯格为政府工作已满一年,他打算继续在那里效力。”公职经历令我相信,这里可以打造一个属于你自己的世界,你希望它成为什么样子,它就会成为什么样子。钱多钱少根本不重要。在这个城市里,成千上万的人正辛勤劳作,有的人只留下微小印记,更多人创下丰功伟绩,他们从事自己真心热爱的事业,幸福、快乐、知足。”这封充斥着理想主义色彩,又略带显摆之意的信件,显示出伯格过分自信的个性。但是,微薄薪水导致的焦虑不安,很快成为下一封信的主题。才过了7个月,伯格又来信说:“感觉在这儿快待不下去了,财政上的压力令人难以忍受,不过,再过6到8个月,我当初拟定的目标就能全部实现了。”在首都见过大世面后,伯格当然不愿返回圣保罗重操律师旧业。他说,现在最吸引他的,是联邦上诉法院的法官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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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克门支持伯格的想法。他在信中写道,对你来说,一项司法任命“绝对是头等大事”但他也劝伯格不要完全放弃回明尼苏达州执业的可能性。”我过去常向你提起,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你合开一家伯格&布莱克门律师事务所。这件事想想都觉得很棒。有空我会找你好好谈谈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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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伯格终于如愿以偿,艾森豪威尔提名他出任哥伦比亚特区上诉法院法官。与现在一样,这在当时也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提名。{20}特区上诉法院的案件多与各大联邦政府机构相关,比其他11个巡回上诉法院(现在已经是13个)的案件更引人注目,其重要性仅次于联邦最高法院。这项提名令布莱克门非常兴奋,他写信告诉伯格的母亲:“这一荣耀对他来说,真正是实至名归。我们这些多年老友,都深深以他为荣,相信您也是一样。”他同时致信国会里的两位明尼苏达州参议员。一位是资深参议员爱德华·泰,他是共和党人,自然不会阻挠伯格的确认程序。但是,休伯特·汉弗莱参议员是一位著名的自由派民主党人,说服他就得费些口舌。”我知道伯格并非贵党成员,”布莱克门在给汉弗莱的信中写道,“但换个角度来看,他在共和党内其实一直被视为‘自由派’。”布莱克门表示,他坚信伯格“加入上诉法院将取得辉煌成就”汉弗莱回复说:“我相信伯格先生将通过确认。”{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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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没什么人投反对票。惟一的意外,是被伯格解雇的三位司法部前职员,对提名提出了异议。这场风波,使确认投票推迟到1956年3月28日才举行,但结果却是皆大欢喜。布莱克门专程赶往华盛顿,见证伯格宣誓履职。伯格在一张抬头印有“特区法院”字样的公文纸上写道:“简直难以形容上周五见到你光临时,我有多么激动,简直就像你又做了一次我的伴郎。”布莱克门回复道:“这是目前我最关心的事,你有伟大的前程,美好的未来正在你面前展开。”布莱克门问伯格,需要他送什么礼物致贺,伯格建议:“要不送些墨水给我吧,成打的判决书等着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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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伯格对自己是否“胜任这份该死的工作”内心充满怀疑。几个月后,他致信布莱克门:“这份工作确实需要付出不少努力才能做好,而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正具备这个能力。”他有时会质疑自己为何选择到法院工作,以及是否有必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他说:“有时我就像那个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娶了玛丽莲·梦露的家伙。每个人对他都有羡慕嫉妒恨的感觉。但他本人可不觉得有多么美好,因为他压根儿没打算和梦露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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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格是艾森豪威尔在哥伦比亚巡回上诉法院提名的第三位法官,也是最后一位。伯格履任时,首席法官是亨利·埃杰顿,他是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1937年任命的一位自由派法官。{22}不久,戴维·贝兹伦接任首席法官职位,他由杜鲁门总统任命,也是一名自由派人士。约翰·肯尼迪、林登·约翰逊当政的1960年代,这座法院的审判席上,陆续坐满了自由派法官。{23}总之,由于多数法官比伯格更为左倾,伯格经常成为势单力薄的异议者,尤其在涉及刑事被告人权利的案件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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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格很快陷入一场意识形态纷争。与他针锋相对的,正是贝兹伦法官。贝兹伦向来注重维护精神病人权益。1954年,伯格履任前,贝兹伦在“德拉姆诉美国案”(Durham v.United States)的判决中,曾就如何认定刑事被告人精神错乱,确立了一项全新的标准。后来,这项新标准在贝兹伦与伯格之间,引发了一场漫长、激烈的冲突。传统刑事案件中的精神鉴定标准,是看被告能否辨明对错。一些法院要求被告证明他的行为是在“无法压制的冲动”(irresistible impulse)下所为。贝兹伦认为,这是19世纪的法院适用的标准,没有吸收现代精神病学的最新研究成果。他在“德拉姆案”的判决中指出,“无法压制的冲动”标准“无法涵盖那些以忧郁焦虑为特征的精神疾病”根据他确立的“德拉姆规则”(Durham rule),如果陪审团认定被告的违法行为是由“精神疾病或精神缺陷”引起,法官应该免除被告的刑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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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姆案”判决引起很大争议,法官、律师、精神病学专家中的许多顶尖人物都加人论战。支持者认为,这一判决是现代法律与精神病学的伟大融合。反对者认为,新的标准过于依赖精神病学专家的证词,对何谓“精神疾病或精神缺陷”没有向陪审团提供足够的指引,更没有要求被告证明违法行为确实由精神疾病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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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姆规则”也没有得到其他巡回上诉法院的认同,特区巡回上诉法院后来作出的150个判决,对“德拉姆规则”陆续进行过解释或修正,最终不得不在1972年正式废弃了这一规则。伯格非常讨厌“德拉姆规则”在他看来,该标准忽略了个人责任这一核心问题,使法院完全受制于精神病学家含糊不清、扭曲善变的理论。他决定说服其他法官,推翻“德拉姆案”当然,这也使他陷入一场激烈、纠结的斗争,导致他在法院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我用了大半辈子,才把自己变成一个‘推动变革者’,如今却成了一个‘维持现状者’,我现在只想着保持合理平衡,令法律审慎发展。”1957年初,他在给布莱克门的信中说,“做一个维持现状者真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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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克门很关注伯格在精神病鉴定问题上的立场。他在梅奥诊所找到一位精神病学专家,方便伯格随时与他交流,还将伯格不时寄来的判决意见读给专家听。不过,他从不参与伯格与别人的争论,也不回应伯格对最高法院日益频繁,甚至用词尖锐的批评。伯格沮丧地发现,最高法院正在首席大法官厄尔沃伦的率领下,逐案扩张刑事被告人的权利,抑制检警部门的权限。他在给布莱克门的信中,将自由派大法官形容为“冒牌货”与“平庸之辈”。{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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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好友都已年届五十,伯格已适应了上诉法院的生活,现在轮到布莱克门内心纠结了。他已在梅奥诊所待了将近8年,虽然他喜欢这份工作,也珍惜与同僚间的友情,却再度萌生了另谋高就的念头。1957年末,他写信告诉伯格:“现在,我有点儿想回去做律师了,你有什么建议吗?”不到一年,机会就不期而至。桑伯恩法官在75岁寿辰那天告诉布莱克门,他计划从第八巡回上诉法院任上退休,转为资深法官。{25}这意味着该院审判席上将出现一个空缺,他希望布莱克门成为继任者。联邦法官原则上是不能指定继任者的,但桑伯恩人脉挺广,自信可以搞定此事。他明确表态,除非由他确认继任者,否则将拒绝转为资深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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