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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889 基谢廖娃给契诃夫写信赞美他的小说《在途中》,他却回信批评对方的小说:“即使您称赞了我的短篇小说《在途中》,您仍不能平息我这位作家的怒气,因此我现在急于要为《泥沼》雪恨。请您留神,紧紧地抓住椅背,以免晕倒。好,我开始了……”[164]然后他就一口气写了几页纸的批评,而这些批评的字眼,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比如他写道:“我不知道,是谁正确,是荷马、莎士比亚、洛贝·德·维加,总而言之,是那些不怕刨‘粪堆’但在道德上远比我们坚定的古人对呢,还是那些在纸面上道貌岸然而在生活中和灵魂深处却是冷漠无耻的现代作家对?我不知道,是谁对美的鉴赏能力差,是那些按照爱情的美妙本性的原样加以歌颂而不觉害臊的希腊人呢,还是那些阅读加包里奥、玛尔里特和彼尔·包包的作品的读者?如同勿抗恶、意志自由等问题一样,这个问题只有在将来才能解决。”[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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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891 在另一封写给基谢廖娃的信中,对文坛有些评论者说作家在作品中表现不雅的东西有伤风化这一观点,契诃夫进行了反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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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893 ……在他们之前有过一代作家,这些作家不只是把“男盗女娼”视为腐败行为,他们甚至认为描写农民和九等以下文官是肮脏的。再说,不管一个时代有多繁荣,它并不能使我们有权做出有利于这个或那个文学流派的结论。说上述流派会产生腐化影响,这样做同样不解决问题。世界上一切都是相对的,大致差不多的。有这样一些人,这种人甚至读了儿童文学作品也会腐化起来,他们津津有味地阅读旧约诗篇和所罗门箴言中的一些有伤大雅的东西;还有另一些人,他们越是熟悉尘世的污浊,反而变得更加纯洁。[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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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895 契诃夫是全然谦逊的吗?有的时候也不尽然。他在1889年12月3日写给基谢廖娃的信里面说:“当今俄国有两座不可企及的高峰:厄尔布鲁士山顶峰和我。”[167]读到这里我们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这是契诃夫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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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897 这是契诃夫的原话,但这是他写给基谢廖娃的。契诃夫在写给基谢廖娃的信中始终流露出他少见的傲气。这位女作家在自己的相册里保留着契诃夫写给她的不少短诗,有幽默的也有严肃的。比如其中有一首这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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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899 迷人的巴布金诺庄园善良的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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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901 青春从脚边如快板一般飞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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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903 鲜美的樱桃只剩下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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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905 无聊的酒席只剩下醉态与芥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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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907 安·契洪特,1886年5月12日作于情绪陷入愚痴的哲思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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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909 契诃夫的犀利尤其展现在他对女性作家的态度上,有时候是近乎刻薄的。正因为如此,他激怒过一些女作家,也有过唇枪舌剑。比如沙芙罗娃有一次请契诃夫看看自己新创作的一篇短篇小说《错误》,契诃夫直接回复:“女士,您的《错误》确实是一个错误。这篇小说只有某些个别地方是写得好的,而其余的一切则是由沉闷和无趣构成的一个无法通行的密林……”[168]他甚至在信的结尾流露出一丝轻蔑的语气:“我们该见见面就好了。您可以唱唱歌,我可以听您唱,我们还可以在一起谈谈文学,谈谈克里米亚……”[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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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911 契诃夫的回信让人感觉,沙芙罗娃并不具备写作的天赋,她只配在男人面前唱唱歌,陪他们一起谈谈文学,谈谈旅行。这样的回信是任何一个有尊严的女性所无法接受的。1895年,他在给沙芙罗娃的另一封信中提到了关于“未婚妻”的话题,信是这样写的:“我在写一个短篇小说《我的未婚妻》,我曾经有个未婚妻……我的未婚妻叫‘米修斯’,我曾经很爱她。我就在写这个。”[170]这封信引起很大程度的好奇,那就是契诃夫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位名叫“米修斯”的未婚妻。其实契诃夫并没有过这样一位未婚妻。这位名叫米修斯的未婚妻出现在他的小说《带阁楼的房子》中,而这篇小说原来的题目就是《我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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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916 契诃夫的诗句:“迷人的巴布金诺庄园善良的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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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921 丽季雅·阿维洛娃,18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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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923 不过有一次,他对女作家阿维洛娃[171]的批评,遭到了对方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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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925 阿维洛娃在一封写给契诃夫的信中狠狠指责了他。因为她听说契诃夫在1892年1月1日的纪念晚会上,在酒馆里夸口要把阿维洛娃从她丈夫的手中带走。这其实是一个文坛谣言,但是传到了阿维洛娃那里,让她大为不快!她直接去信责问契诃夫,并谴责他“败坏了自己的名声”,希望他尊重女人,不要借他人的友谊来抬高自己。阿维洛娃甚至还写道:“单单为了这种轻信,就容易溅上一身烂泥。”意思是说,她和契诃夫之间并没有什么,她只是作为同行向契诃夫请教写作上的问题,契诃夫不该出于卖弄,在其他朋友面前炫耀此事,以至于让其他人误会她对他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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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927 在当时的文学圈子里,女性时常会在各种谣言和误会中被毁坏名誉。阿维洛娃很谨慎,也非常珍惜自己的名誉,她受不了这种传言,故而写信去质问契诃夫。契诃夫当然感到莫名其妙,给她回信说:“您的信使我伤心……我和烂泥……我的人格不许我为自己辩护,再说您的指责也太含糊,我无法从中看清楚需要做自我辩护的要点。就我所能理解的来说,您谈到的是一个什么人编造的谣言。”[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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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929 一向淡定的契诃夫不再淡定了。他希望阿维洛娃能够相信自己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只是因为文学圈子总是有那么多喜欢私下议论他人的无聊庸人。契诃夫说:“我现在还记得,我们两人,我和他,谈了很久,谈到您和您的妹妹是非常好的人……纪念会上我们两人都略有醉意,但如果我当时果真醉得像鞋匠或者发了疯的话,那我也不至于卑贱到‘这样’和‘烂泥’的程度(您竟举得起手来写出‘烂泥’这个字眼)……”[173]可以看出,阿维洛娃说出“烂泥”的字眼,是契诃夫所不能忍受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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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934 《伊凡诺夫》的演出海报,莫斯科的科尔什剧院,1887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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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4936 颇有意思的是,阿维洛娃在契诃夫去世之后写了一本回忆录,公开了“她和契诃夫之间的爱情”。阿维洛娃认为自己就是契诃夫一生挚爱的女人,并声称这是一段虽然历时十年却从来无人知晓的爱情故事。[174]同时代也有人回忆,认为他们之间也许有过一段短暂的恋爱。到底这是不是事实呢?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这段历时十年而无人知晓的爱情呢?这种说法首先遭到了玛丽雅的否认。我们反复品读两人之间的通信之后,就会发现这其实是阿维洛娃一厢情愿的臆想。契诃夫在信中一直保持着和阿维洛娃礼貌的距离,并维护着她的尊严和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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