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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儿是个老姑娘,也是医生。她文静,腼腆,无限善良,热爱一切人,就是相貌不美。对她来说,给病人看病倒简直是苦事,总怕看不准,这种心理发展到了变态的程度。我们俩给病人会诊老是意见不合:凡是我认为大有希望的时候,她看到的却是死亡,可是她开的药量轻,我总要加大一倍。不过要是死亡的迹象已经很明显,而且不可避免,那么我这位女医生就心里十分难过,不像个医生了……她做家务事很热心,对所有细小的事情都很在行。连马的习性她都懂。比如,要是有一匹拉边套的马不拉车,或者闹腾起来,她知道怎样制服,事后还要给车夫讲解一番。她很喜欢过一夫一妻的家庭生活,心里也渴望着,但是命运不肯成全她。每逢晚上,大家在高大的正房里奏乐和歌唱,她却在昏暗的林荫道上烦躁地匆匆走来走去,活像被关起来的野兽。我想,她一定从没做过害人的事,可是她,据我看来,过去从来没得到过一分钟的幸福,将来也永远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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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位小姐还很年轻,毕业于贝斯土热夫女子学院。这姑娘长得像男人,身强力壮,骨骼粗大,像条鳊鱼,肌肉发达,脸色黝黑,嗓门很大……她大笑起来,一俄里之外都能听见。她的确是一位热情的乌克兰姑娘。她自己花钱在自家庄园里盖了一所小学,教乌克兰孩子们学习译成乌克兰语的克雷洛夫寓言……她也干家务,喜欢唱歌,爱哈哈大笑。她虽然读过马克思的《资本论》,却不拒绝最平常的爱情,可惜,她未必嫁得出去,因为她长得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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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儿子年轻,安静,聪明,谦虚,然而缺少才华。热爱劳动,并不是那种自命不凡的人,似乎满足于生活给予他的一切。他在大学只上到四年级就被学校开除了,这并不是他言过其实。他沉默寡言,喜好经营农务,热爱土地,跟当地的乌克兰人相处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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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儿子也很年轻,对柴可夫斯基是天才这一点坚信不疑,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他弹得一手好钢琴,并幻想过托尔斯泰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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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就是这一家人的简况,我现在就生活在他们中间……[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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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特瓦列夫三姐妹中最小的娜塔丽雅·米哈伊洛芙娜后来不止一次到契诃夫在莫斯科和梅利霍沃的家里做客,还去过雅尔塔的别墅。玛丽雅认为:“她对安东·巴甫洛维奇颇有好感,甚至可以说非常爱慕。”[160]正是在卢卡,苏沃林的拜访加深了他和契诃夫之间的信任,也进一步加强了两人的合作。[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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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80年代,契诃夫一家在巴布金诺度过了三个美好的夏天,租住在基谢廖夫庄园。基谢廖夫是著名外交家帕·德·基谢廖夫伯爵的侄子。他的妻子基谢廖娃是莫斯科皇家剧院院长别基切夫的女儿。她本人是一位儿童文学作家,后来一直保持着与契诃夫在文学创作方面的通信。他们有两个孩子,萨莎和谢廖沙。玛丽雅在回忆录中特别提到了这一家人。她认为基谢廖娃很聪明,而且非常可爱,尽管她的外表有一股骨子里的贵族派头,但实际上是一个很淳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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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莎·基谢廖娃,188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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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的书桌,上面有他生前使用的夹鼻眼镜和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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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书桌上放着柴可夫斯基的签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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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的弟弟和妹妹都提到,沃斯克列先斯克和巴布金诺对契诃夫的才能发展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一个文官的死》(1883年)、《阿尔比昂的女儿》(1883年)、《江鳕》(1885年)、《巫婆》(1886年)和《灾祸》(1887年)等故事都来自这一时期的所见所闻,而有着美丽花园、温暖花房的巴布金诺更是成为契诃夫生命中美好的记忆。米哈伊尔回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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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不仅风景优美怡人,有很大的英国公园、河流、树木和草原供别墅的住客们欣赏,还有悠扬的钟声从沃斯克列先斯克和新耶路撒冷传来—而且,巴布金诺的居民们本身也都是相当出色的人物。在那儿可以看到所有篇幅较大的文艺刊物:基谢廖夫家的人非常关心文艺界的情况;弗·彼·别基切夫不断回忆往事,当时有名的男高音歌唱家米·彼·符拉季斯拉夫列夫唱着流行的抒情曲,而伊·亚·叶弗列莫娃则每晚都介绍贝多芬和其他音乐家的作品。巴布金诺的有识之士对当时才刚出名的柴可夫斯基也颇感兴趣。玛丽娅·符拉季米罗夫娜·基谢廖娃讲述了一些绝妙的逸事。[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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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对柴可夫斯基音乐的喜爱,大概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他没有想到,多年以后,自己与柴可夫斯基成了挚友。在梅利霍沃家中的那架钢琴上,经常有人演奏着柴可夫斯基和其他俄罗斯音乐家的作品。契诃夫最喜欢和朋友们演唱柴可夫斯基的浪漫曲,《又像从前一样孤独》是契诃夫深爱的一首柴可夫斯基创作的歌曲。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曾带给契诃夫多少遐想、欢乐和哀愁。他的许多作品是在听着柴可夫斯基音乐的时候写出的。契诃夫把自己的短篇小说集《忧郁的人》(1889年)献给柴可夫斯基,并题写道:“这份献礼,第一,会给我带来很大的愉快;第二,能略略满足我每天想起您的那种深深的尊敬之情。”1889年10月,柴可夫斯基在莫斯科登门拜访了契诃夫,并赠给契诃夫一张签名照,上面写着:“致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他的狂热崇拜者。1889年10月14日,柴可夫斯基。”两位艺术家惺惺相惜,彼此仰慕和尊敬。1893年10月27日,当契诃夫听到柴可夫斯基逝世的消息时,异常沉痛。如今,在契诃夫的书桌上依然摆放着柴可夫斯基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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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可夫斯基赠予契诃夫的签名照,1889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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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可夫斯基的信,1889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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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6年,基谢廖娃曾经给契诃夫寄过一篇自己新创作的短篇小说。契诃夫在回给她的信里直截了当地批评了这位女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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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总应当以独创的作品来开路。如果您的第一个短篇小说是“偷来的”,那么人们对您以后写的一切作品都将抱有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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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富于戏剧性的小说,而您却以非常幽默的口气从“开枪自杀”写起。接下去又是“歇斯底里的笑声”,这种追求印象的写法太陈旧了……动作越是朴素,就越近乎情理、越真挚,因而也就越好……[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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