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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契诃夫难以根除《海鸥》在圣彼得堡首演失败造成的心理阴影，他这一次表现得异常谨慎。丹钦科除了写信，还去梅利霍沃找契诃夫进行过长谈。他写信给契诃夫说：“《海鸥》是唯一能抓住我这个导演的现代戏，而你是唯一能够以自己的优秀剧目使剧院感到巨大兴趣的当代作家。如蒙同意，我想在排演前到府上商谈《海鸥》和我的排演计划。”[206]最终契诃夫被丹钦科的诚意打动了，他同意丹钦科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莫斯科艺术剧院重排《海鸥》。这一次仿佛天意使然，契诃夫将这个不朽的剧本交给了一位卓越的导演和一个伟大的剧团。然而，越是临近演出日期，契诃夫越是感到不安。等待他的，等待这个剧本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呢？对契诃夫和莫斯科艺术剧院来说，这次演出的成败意味着生死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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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丹钦科赠予契诃夫的签名照，18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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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在雅尔塔，18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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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彼得堡首演时，当扮演妮娜的科米萨尔热夫斯卡娅在第一幕说出那句“男人、狮子、雄鹰、山鹑、长角鹿、无声的鱼”的独白时，剧场大厅就爆出了笑声，之后就是愈演愈烈的哄笑声、吵闹声、聊天声，演出彻底被不合适的观众反应给毁了。其实后来人们才知道，当时的现场观众中不乏契诃夫的敌人，那些拉帮结派的蹩脚文人，他们居心不良地故意破坏剧场气氛。到了1898年12月17日的这一次演出，莫斯科艺术剧院的演员们经过了认真排练。为了使自己平静下来，演员们甚至拼命嗅着缬草水，那是当时最为流行的镇静剂。绣着一只张开双翼的海鸥的大幕拉开了，剧院的观众随即安静下来。第一幕演出结束后，观众席依然鸦雀无声。正在全体演员感到沮丧和绝望，禁不住浑身颤抖，甚至有的女演员抑制不住自己快要哭出来的时候，震耳欲聋的掌声响彻剧院。观众们一次又一次地欢呼，台上的演员们激动地拥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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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后来回忆道：“我们演得如何，我已经记不清了，第一幕结束的时候全场鸦雀无声，一位女演员一头跌倒昏迷不醒，我自己也绝望地勉强支撑着。但是突然间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观众开始欢呼喝彩，猛烈地鼓掌。幕布又拉开了，又拉上了，我们茫然若失地呆立在台上，而后又是欢呼，又一次拉开幕布，我们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没想到我们应该鞠躬谢幕，我们终于理解到这一成功。大家就像在复活节之夜那样疯狂地互相拥抱起来。扮演玛莎的叶琳娜以及最后的台词打动了观众的心，我们向她热烈欢呼，一幕比一幕取得更大的成功，全剧以辉煌的胜利告终。”丹钦科在回忆这次演出时说：“一个新的剧院诞生了！”[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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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演妮娜的玛丽亚·罗克萨诺娃和扮演特里波列夫的梅耶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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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甫盖尼娅·拉耶夫斯卡娅扮演的沙姆拉耶娃和亚历山大·维什涅夫斯基扮演的多尔恩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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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远在雅尔塔的契诃夫得知莫斯科艺术剧院《海鸥》首演的巨大成功后，他默默流下了眼泪。这是对他经历长时间的污蔑、诋毁、倾轧和极其无耻的诽谤之后的告慰。他给丹钦科写去简短的贺电：“请转告大家，衷心地感激不尽，我在雅尔塔犹如德雷福斯在魔鬼岛上，没和你们在一起，十分想念。您的来电使我健康而幸福。契诃夫。”[208]此后，《海鸥》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每逢演出《海鸥》，警察就会出来指挥交通。[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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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扮演的特里果林和克尼佩尔扮演的阿尔卡基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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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一剧开创了俄国戏剧的新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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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戏剧让契诃夫收获的不只是荣誉，他还遇见了一生中的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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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雅在信中告诉他《海鸥》演得好极了，所有人都表现出色，演出很动人，简直让人忘记了那是在演戏。一位名叫奥尔加·克尼佩尔的女演员特别出色和可爱。她扮演的是特里波列夫的母亲阿尔卡基娜，看她表演简直是一种享受。她还跟哥哥开玩笑，让他去追求克尼佩尔。克尼佩尔是莫斯科艺术剧院富有才华的女演员，她是一位德裔工程师的女儿，1868年出生在一个名叫格劳佐夫的小镇，她的父亲后来成了俄罗斯公民。父亲去世后，她和教声乐的母亲生活在一起。少女时代的她就向往舞台，后来她在丹钦科的戏剧学校学习了三年，毕业后进入莫斯科艺术剧院。和莫斯科艺术剧院的其他演员一样，她对契诃夫充满了敬仰和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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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尼佩尔的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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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契诃夫曾于1898年到莫斯科艺术剧院和演员们排练过《海鸥》这个剧本，也见过克尼佩尔。契诃夫对此前她在《沙皇费多尔》中塑造的伊丽娜这一角色留下过深刻的印象。[210]他曾在1898年10月8日写给苏沃林的信里这样说道：“依我看，伊丽娜这一角色塑造得很成功。她的音调、庄重的动作以及诚挚的感情都表演得惟妙惟肖，这一切深深地打动了我……如果我那时继续待在莫斯科，我会爱上这个伊丽娜。”而克尼佩尔对契诃夫的第一印象是：“我们都被他的个性、他的简单、他的从不说教以及异常微妙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在克尼佩尔演出《沙皇费多尔》的时候，她感到：“我们在一个灰暗、寒冷、没有装饰的地方排练。没有地板、蜡烛头装在瓶子里而不是灯……不过想到外面黑暗空旷的地方，有一个我们都喜爱的‘灵魂’在倾听我们的声音，那真是一种享受。”[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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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二十八岁的克尼佩尔，有着一张立体的、棱角分明的脸庞，一双闪烁着智慧和灵性的眼睛，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还有那出类拔萃的艺术天赋，这一切令她成为莫斯科艺术剧院熠熠生辉的明星演员。克尼佩尔对这位著名作家的印象也极为深刻，她回忆说：“他很朴实，不善于教导，但他的指示具有异常的魅力，以至于我们都为之倾倒了……他只是看着我们，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又很庄重，有点难为情地摸摸胡子，往上抬一抬夹鼻眼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些问题，他回答问题有时突如其来像是不着边际，又像模棱两可，搞得我无所适从……他是严肃认真的呢，还是开开玩笑而已？不过只是开头才有这样的感觉，而现在呢，只消稍加指点就能心领神会，而那几乎不可捉摸的性格特点，也就开始形成典型人物了。”[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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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雅尔塔的契诃夫在给米齐诺娃的一封信中，间接地透露了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