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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31 但如何换呢?1988年,当我离开高盛转任所罗门兄弟公司的那一天,斯科特·平库斯为我提供了转任公司内其他岗位的机会。当我问他为什么不早点跟我提出时,他解释说那就成了挖墙脚了,这样做对于试图从公司内部其他部门挖人而言是一种不好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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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33 这种说法反过来也是成立的。如果你希望转到另外一个领域,你不能过于公开地进行操作,那样就是将个人的需要置于公司的需要之前,是一种不好的性格特点。认可这种行为就相当于打开了阻挡洪水的大门。为了符合公司文化,你应该与你的上司坐下来,然后在礼貌地解释你为什么需要换一个岗位之后,问他:我寻找其他机会你是否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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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35 但这就意味着你要摊牌,要知道告诉一个人你不想继续为他工作是一件困难的事。实际上,更多的情况是你找到那个你希望为之工作的人,低调地问他在他的领域内是否有位置提供给你。然后,如果他感兴趣,你们就会碰几次头来讨论操作的可能性。最后,如果你们都希望推进你的岗位调换,你就会找到你现在的上司,问他:我寻找其他机会你是否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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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37 1999年年末,我跟几位在公司里认识的高级管理人员谈过话,问过这种操作的可能性。他们中的一位是鲍勃·李兹森伯格,他是高盛公司层面风险管理业务的领导,也是知名的前沃顿商学院教授。他所在团队的工作就是检测并汇报整个公司及公司下属部门的风险,鲍勃非常适合带领这个团队。他本人非常兼容并蓄、博学广识,发表了几篇的著名论文,也曾在几家衍生品交易公司工作过。对于这项工作,他也有着坚定的信念:要想控制住那些强势交易部门的高薪负责人所承担的风险,你必须要强硬。在鲍勃和善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他那不可动摇的顽强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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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39 只见了几次面就明确了,鲍勃非常欢迎我加入全公司风险管理小组。对于我来说,我也非常渴望换个职位。他需要小组成员里有一位衍生品专家,因为对于公司而言,很多难以分辨的风险在于高盛所交易的那些复杂的、奇异的、高利润的场外期权。我们很快达成共识,要继续推进。在尝试过其他机会之后,我们做出了最终决定。第二天,我找到当时的上司,问他:我寻找其他机会你是否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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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41 2000年1月初,我离开股票衍生品部门转任全公司风险管理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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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43 我所加入的全公司风险管理小组隶属于运营、财务和资源部(OF&R)。它是一个服务性的部门,并且不那么吸引人——“资源”意味着人事、审计和法律事务,这些业务尽管很重要但无论如何不属于公司的核心业务。OF&R对于宽客而言是一个陌生的领域,这个地方对于数学和建模而言非常不相关,难以吸引有经验的策略专家到这里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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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45 尽管全公司风险管理小组的定位让人感觉无聊,但它处理的事情都非常重要。就像保险公司一样,投资银行的交易部门通过承担计算过的风险收取费用来赚钱。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运用系统性的、统一的方法测度公司内每个交易部门、分支机构、整个公司整体当前的风险水平,帮助决策哪些风险是不适当的。每个交易部门都运行着自己的风险管理系统,但我们负责在更高的层面上进行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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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47 绝大多数交易日里,交易部门都可能产生少量的收益或者损失,但总是存在产生巨大损失的可能性。为了对风险的概念进行量化,我们以及所有在华尔街上的其他人,都使用所谓的每日“风险价值”(VaR)的概念。它测度的是发生更大损失的可能性不高于0.4%或1∶250所对应的损失临界值。这个值对应的是一年中的一个交易日。因此,VaR值是99.6%的置信水平。举例来说,股票部门的VaR值是5000万美元,这意味着在一年的任何一天中,只存在1/250的可能性发生超过这个数值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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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49 VaR值是1994年由J.P.摩根银行发明的,是一个不太令人满意的风险测度工具,但已经成为业内标准。通过每天晚上模拟公司内部每个交易部门持有的投资组合的价格变化,我们估计每天的VaR值。这些模拟运算都是大型计算程序,使用每个交易部门持有资产过去的统计数据来估计这些组合在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取值分布。利用这些估计,我们就能预测第二天每个部门投资组合的分布情况。我们为每个交易部门生成VaR值,然后对在相同领域内交易的部门组生成VaR值,再对公司内每个分支机构生成VaR值,最后对整个公司生成VaR值,这样就产生一天内整个公司的一个层次分明的潜在损失,从而从上到下展现了公司的风险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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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51 每天我们就像时钟一样,计算并向公司及各下属部门报告VaR值。每周我们小组内的资深成员都要与每个部门内的风险管理委员会委员碰几次头;每周一次,我们都要在令人痛苦的早上7:30召开的全球电话会议上,向公司的首席风险管理委员会报告,他们会设定VaR值限额来调整公司的风险状况。在市场动荡期间,他们会调低最高限值;在市场平稳期间,他们会提高最高限值。目的就是根据经济环境而承担(而非消除)适当的风险,因为没有风险就没有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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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53 VaR值并非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对于VaR的使用有很多合乎逻辑的反对意见。最重要的是,VaR值本质上是利用统计分布来预测公司的未来价值,而统计数值不可避免的是基于过去的情况而定的。但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并不会分毫不差地重复上演。当人们在贪婪和努力避免过去错误之中痛苦挣扎之时,他们已经从过去的经验中学到足够多的东西来犯新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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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55 VaR值也过于简单:只用一个数字,不可能描述清楚投资组合未来复杂分布形式下的盈亏情况,因为不同的分布可能会有相同的99.6%的置信区间。我们忽视了真正的分布——股票和债券价格分布的极端尾部都还没有理解清楚,甚至它们都是不太稳定的,更不用提复杂证券如互换期权或天气衍生品等的整体分布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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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57 即使你坚持用一个数字来反映风险,VaR值也不是最好的。百分数并不能很好地反映出心理上对风险的认知——两只不同的证券可能分别有自己很小百分比的损失,但把它们组合到一起可能就会产生更大百分比的损失。因此,投资组合的VaR值可能会比其构成成分的VaR值大,这正好与多样化会消除风险的直觉观念正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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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59 结果就是,尽管我们使用VaR值,但我们并不把它当成我们的信仰。我们是泛神论者,向多个地位相等的风险之神祈祷。比如说,我们都经历过不同的市场灾难——1987年股灾、1998年俄罗斯的偿付危机,这些灾难的再次发生可能会产生极大损失,即使我们并不知道它们的分布形式。因此,公司给每个交易部门设定一个持有头寸的界限,这样在类似灾难发生时,这些部门的损失就不会超过可以承受的金额。基于类似经验或假想出来的灾难情景而设定的这些限额或其他压力测试所产生的限额,都得到采用,有些重要性还要高于VaR限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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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61 通过多角度对待风险,我认为我们做了一项非常漂亮的工作,但这是一项永远没有终点的事业。每年,我们都收集更多数据提高我们的统计;每年,模拟都要强化以更好反映常见市场的变化。此外,每当高盛进入一个新的业务领域,比如说能源或天气衍生品业务,因为我们没有这些业务的历史数据,因此只能努力创造出假想的历史和统计数据,以反映我们所感知到的风险。从这个角度来说,金融建模很大程度上就是对想象力的一种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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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63 尽管全公司风险管理小组的绝大多数工作都是围绕着VaR值进行的,我的工作却与它关联不大。我发现它很有用但却并不是一项完美的工作,它面对的对象更多是监管者而非交易员。相反地,我将我在全公司风险管理小组的绝大部分时间用在领导衍生品分析小组上,这个小组由来自纽约、伦敦和东京的大约12位博士组成。我们的使命是确保交易部门的每一笔衍生品交易都是准确“按市场价值定价”(marked to market)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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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65 按市场价值定价是为你投资组合中每只证券指定一个能够反映这只证券当前市场价值的行为。你可能很好理解微软公司股票的价值,因为它每天都以公开成交价格交易上百万次。但高盛(以及绝大多数其他投资银行)的衍生品交易部门都在长期或奇异的场外衍生品证券上持有越来越大的头寸,以满足特定客户的需要。这些衍生品证券很难按市场价值定价。给一条新的李维斯(Levi’s)牌子的裤子定价远比给一件二手的、客户定制的克里斯琴·拉克鲁瓦(Christian Lacroix)晚礼服定价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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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67 我们公司在利率、股票、外汇、大宗商品、能源以及信用市场上持有大量不流动的衍生产品。很多结构化产品横跨很多市场——我们交易以日元计价的债券,它的利息会随着标普500指数的上升而增加。要管理这种头寸,你必须对冲日元利率、美元利率以及标普500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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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69 这些证券也没有当前市场价格。宽客和交易员都是“按模型对它们进行定价”,这意味着宽客和交易员通过仔细调校运用数学开发出来的模型,将模型开发出计算机编码并将其嵌入前台风险管理系统中,以便计算出这些证券的价值。对于这些奇异证券而言,也没有二级市场,你只能将它们记在账面上,一直持有到期,并自始至终用相同的模型对它们进行套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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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71 对于一只不流动的、你要持有好几年的证券,什么才是它的合理价值?这是一个非常重要而且实际的问题,因为这些证券的价值决定了公司的收益,决定了公司的股价,也决定了管理这些证券的交易员的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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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73 交易部门通常使用它们自己的模型来对不流动的头寸进行估值。但这涉及道德风险(moral hazard)的问题:当交易员的年终奖取决于价格不明确而且还在他掌控之中的证券时,这个交易员可能就会在临近发年终奖时粉饰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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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75 衍生品分析小组就是公司的模型警察:我们的工作就是确保价值数十亿美元的不流动奇异衍生品能够被合理地估值。这是一项充满荣誉且非常重要的工作,完成这项工作既需要知识也需要智慧。在全公司风险管理小组的第一年里,我看到了公司在纽约、伦敦和东京的账面上持有过剩的特殊和不流动证券产品。股票部门持有基于科技公司个股的四年期虚值看涨期权多头和虚值看跌期权空头,这些都是那些公司的内部人士为了对在公司上市时所分到的股票进行套保而卖给股票部门的。这些期权的价值都有些不确定,因为这些到期期限较长、执行价格偏离较大的期权并没有交易市场。固定收益部门的账面上也有很多更加复杂的互换期权,类似于上文提到的以日元计价的、利息随标普500指数变化的债券。大宗商品部门交易基于黄金的长期障碍期权,设计这样的结构化产品的目的是满足矿业公司在金价下跌后公司利润风险对冲的需求。所有这些市场都存在着波动率微笑问题,使这些高度复杂证券的准确估值变得非常困难和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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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77 这让我开始慢慢明白,我们面对的与其说是风险,不如说是不确定性。风险是在你持有某物时所承担的,比如说100股微软股票——你非常明确地知道这些股票的价值,因为你能在一秒钟内以非常接近最新交易价格的价位将它们卖掉。它们的当前价值没有任何不确定性,只有当它们的价值在下一刻将发生变化时才会产生风险。但当你持有一份不流动的奇异期权时,不确定性先于风险出现,你甚至都不能知道这份期权到底有多少价值,因为你不知道你所使用的模型是对还是错,或者更准确地说,你知道你所使用的模型是既幼稚又错误的——唯一的问题它是怎么幼稚和怎么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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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8979 没有人真正了解不能交易的股票期权的准确价值。它的价值既取决于在期权到期前,通过对标的股票的所有未来随机价格变化进行对冲,你能赚到多少,又取决于价格随机变化的特性以及所选取的特定对冲策略,而这两个因素都不能完全提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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