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557517e+09
1705575170
1705575171 父亲急着想确认学校的情况。我跟他一起去。我们发现女子学校对面的建筑被飞弹击中,但学校表面看起来完好无缺。不知为何,父亲的钥匙怎么都打不开门。所以我们找了一个男孩攀墙而过,从里面帮我们打开门。我们跑上阶梯,准备好看到最惨的状况。
1705575172
1705575173 “有人来过这里。”一进入中庭,父亲就这么说。香烟屁股和空食品袋散落满地,椅子都倒在地上,到处都乱糟糟的。离开时,父亲取下胡沙尔学校的招牌,把它放在中庭里;而现在,它则被靠在墙上。当我们把它拿开时,我大声尖叫,底下满是腐烂的山羊头。看起来应该是某人的晚餐。
1705575174
1705575175 然后,我们走进教室。反塔利班的标语胡乱地写满了整面墙壁。有人还在白板上用永久性马克笔写上了“军队万岁”几个字。现在我们知道是谁住在这里了。有一名士兵甚至在我一位同班同学的日记上写了一首很烂的情诗。
1705575176
1705575177 地板上到处是弹壳。士兵们在墙上挖了一个洞,通过那个洞可以看见下方的城市。也许他们甚至曾通过那个洞开枪射人。我为我们宝贵的学习场所变成了一个战区而感到惋惜。
1705575178
1705575179 当我们四处查看时,听见有人在楼下敲门。“别开门,马拉拉!”父亲命令我。
1705575180
1705575181 在他的办公室,父亲发现了一封军方留下来的信件。信里指责说,就是我们这样的市民默许了塔利班掌控斯瓦特。“许多士兵为此牺牲了宝贵的生命。一切都是你们的责任。巴基斯坦军万岁!”他把信读了出来。
1705575182
1705575183 “这很典型,”父亲说,“斯瓦特的人民先是被塔利班诱惑,然后被他们屠杀,现在我们又因为他们所犯下的罪行而被指责。诱惑、屠杀、指责。”
1705575184
1705575185 一位邻居告诉我们,他看到军队把塔利班的死尸留在大街上,供过往行人观看。他们的直升机成群结队地从我们的头顶飞过,仿佛又大又黑又吵的昆虫。回家时,为了不让它们发现,我们只有紧贴着墙壁行走。
1705575186
1705575187 我们听说数以千计的人被逮捕,其中包括被洗脑后接受成为自杀式炸弹袭击者训练的男孩子们,最小的只有八岁。军队把他们送到一个特殊的集中营,来消除他们的圣战激进思想。我们的一位乌尔都语老师也被捕了。他拒绝为女孩们上课,跑去帮法兹鲁拉的手下搜集并摧毁CD和DVD。
1705575188
1705575189 法兹鲁拉仍逍遥法外。军方摧毁了他位于伊满德里的多座住所,然后宣称他们已将他团团围困在皮欧查的山上。后来,他们又说他身负重伤,并且他们已经把他的发言人穆斯林·汗给关了起来。过了一段时间,故事又变了。他们说法兹鲁拉已经逃进阿富汗,正躲在库纳尔省。有些人说法兹鲁拉曾一度被捕,但军方跟ISI在如何处置他的问题上无法达成共识。军方想把他关起来,但情报部门最后获胜,把他带到巴焦尔以便他跨越边境逃到阿富汗。
1705575190
1705575191 现在看来,塔利班领导阶层中,只有穆斯林·汗和另一名叫作马赫穆德的指挥官被拘押,其他人都还是自由之身。只要法兹鲁拉还在,我担心,塔利班就会重整旗鼓,夺回权力。夜里,我偶尔会做噩梦。但至少,他的电台广播节目消失了。
1705575192
1705575193 父亲的朋友艾哈迈德·沙赫将现状称为“控制下的和平,不牢靠的和平”。但慢慢地,人们开始回到河谷。斯瓦特是如此美丽的一个地方,我们没有办法忍受和它长期分离。
1705575194
1705575195 8月1日,长期沉寂后,我们的校钟再次敲响。听着它的声响,穿过大门,跑上楼梯,是多么令人雀跃的事情。再见到所有的老朋友们,令我欣喜若狂。大家分享着沦落为IDPS时发生的故事。我们多数人都和朋友或家人待在一起,但也有些人住进了难民营。我们知道自己很幸运。许多孩子不得不在帐篷里上课,因为塔利班摧毁了他们的学校。而我的一位朋友桑杜斯失去了她的父亲:他死于一场爆炸中。
1705575196
1705575197 看起来,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我就是BBC网站上写日记的作者。有些人认为是我父亲代为操刀,但玛丽安女士告诉他们:“不是。马拉拉不单是一名好的演讲者,还是一名好作家。”
1705575198
1705575199 那个夏天,我们班上的谈话全部围绕着一个话题打转。西莎·赛义德,我们在伊斯兰堡的朋友,已经完成了在斯坦福大学的研究。她将邀请27位胡沙尔学校的女孩到首都游玩几天:看看风景名胜、参加研讨会等,借此帮助我们疗愈塔利班带给我们的心灵创伤。我们班上参加的有我、莫妮巴、玛丽克·努尔、丽达、克莉希玛与桑杜斯,负责陪伴我们的则是我的母亲与玛丽安女士。
1705575200
1705575201 我们在8月14日,也就是独立纪念日那天,搭乘巴士前往首都。每一个人都满心欢喜。多数女孩只在沦为国内难民的时候离开过河谷。这次的情形完全不同,就像我们在小说里读到过的度假一样。我们住在招待所,举办了多场研讨会,讨论应该如何讲述我们的故事,好让外界的人知道我们的河谷发生的一切,从而伸出援手。从第一次讨论开始,西莎就惊讶于我们的心灵是如此坚忍,声音是如此嘹亮。“整间屋子里全都是马拉拉!”她对我父亲这么说。
1705575202
1705575203 我们也从逛公园和听音乐这些事情中获得不少乐趣。这些事情对很多人来说实属稀松平常,但在斯瓦特,却能引发政治抗议行动。我们也参观了一些景点。我们去参观访问了位于马加拉山丘下的费萨尔清真寺,这是沙特阿拉伯人花数百万卢比盖起来的。它庞大而洁白,看起来像是一座悬挂在尖塔之间的闪亮帐篷。我们有生第一次去剧院看演出。这是一出英文剧,剧名叫作《汤姆、迪克与哈利》。我们还上了美术课。我们在餐厅吃饭,还第一次去了麦当劳。这次旅行有很多的第一次。但中国餐馆那次我实在无法参加,因为我上了一个名叫《首都谈话》的电视节目。直到今天,我都还没尝过烤鸭卷饼呢!
1705575204
1705575205 伊斯兰堡与斯瓦特截然不同。对我们来说,就好像伊斯兰堡与纽约的差距一样。西莎把我们介绍给女性的律师、医生与政治运动人士,让我们见识到女性可以在成就一番事业的同时,依然保有她们的文化与传统。我们在大街上看见不穿罩袍的女人,她们的脸上全无遮掩。在参加部分集会时,我不再用披巾包住头,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摩登女孩。后来我才理解到,并不是把自己的头脸露出来就可以被称为“摩登”!
1705575206
1705575207 我们在那里待了一周,不出所料,莫妮巴跟我又吵了起来。她看见我和一个高年级的女孩在闲聊,就对我说:“现在你是瑞珊的朋友,而我跟丽达是朋友。”
1705575208
1705575209 西莎想把我们介绍给有影响力的人物。当然,在我们国家,这通常意味着对方来自军方。有一场会议安排我们与阿萨尔·阿巴斯少将见面,他是军方的主要发言人,同时也是公关部的主任。我们开车前往伊斯兰堡的姊妹城市拉瓦尔品第,在他的办公室与他会面。军方的总部令我们大开眼界:它比这座城市的其他地方更加整齐清洁。草皮完美而翠绿,鲜花朵朵盛开,就连树的大小都一模一样。但我们不明白,为什么要在树干上漆上一半白漆。在总部里,我们看到很多办公室里有一整面墙的电视,军官们监看着每个频道。一位军官将一本塞满简报的厚资料夹拿给我父亲看:任何当天有关军方的消息的报纸,在里面都找得到。父亲觉得很惊奇,军方似乎比我们的政客更懂得去维护公共关系。
1705575210
1705575211 我们被带进一个大厅等候将军。大厅的墙上挂满了军方所有领袖的照片。他们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人,包括穆沙拉夫和齐亚·哈克。一个戴着白手套的服务人员为我们送上茶、饼干和会在我们口中融化的迷你鲜肉咖喱饺。当阿巴斯将军进来时,我们全体起立。
1705575212
1705575213 他从斯瓦特的军事行动开始谈起。他以“胜利”两字来形容它。他说有128名士兵牺牲和1600名恐怖分子在那次行动中被击毙。
1705575214
1705575215 当他说完以后,我们可以提问题。我们被告知要提前准备问题,所以我列了一张有七八个问题的清单。西莎大笑,说将军可没有办法回答那么多问题。我坐在前排,是第一个被叫上前提问的。我的问题是:“两三个月前,你们告诉我们法兹鲁拉和他的副手中弹受伤,然后你们说他们在斯瓦特,后来你们又说他们在阿富汗。他们怎么去到那里的?如果你们有那么多消息来源,为什么你们抓不到他们?”
1705575216
1705575217 他花了大概10到15分钟回答我的问题,而我根本没听明白他的答案是什么!接着我问到重建的问题,“军方一定要为河谷的未来做点什么,而不是仅仅集中在军事行动上。”
1705575218
1705575219 莫妮巴问了类似的问题。“谁会重建这些建筑和学校?”
[ 上一页 ]  [ :1.70557517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