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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670 直升机停机坪离我们的家只有1.6公里远,所有在场的妇女都冲上了屋顶。“一定是马拉拉!”她们说。当直升机在上空盘旋时,母亲解下她的头巾——这对一个普什图女人来说是非常罕见的行为。她双手捧着头巾,将它高举到空中,好像是要献给什么人那样。“主啊,我将她托付给您。”她向着天空说,“我们没有警卫,您就是我们的守护者。我恳求,她在您的看顾之下,您会把她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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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672 在直升机里,我口吐鲜血。父亲吓坏了,以为我内脏出血。他的希望开始慢慢破灭。但接着,玛丽安发现我试着要用头巾擦嘴。“你看,她还有意识!”她说,“这是最好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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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674 当我们抵达白沙瓦时,他们都以为我们要去瑞丁夫人医院,人们向父亲推荐了那里的一位脑神经外科医生——墨姆塔兹医生。但我们却被带到CMH,也就是军事综合医院。CMH是一座巨大的砖造医院,从英国占领时期就存在了,有六百张床位。医院正在进行扩建,要盖新的大楼。白沙瓦是FATA的入口,自从2004年军方开始进入FATA地区后,医院就一直忙于治疗伤兵和市内外频繁发生的自杀式炸弹案件的受害者。和国内许多地方一样,CMH四周有许多水泥碉堡和检查哨,以保护医院免受自杀式炸弹袭击者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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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676 我被紧急送往位于一栋独立建筑里的加护病房。护士室墙上的时钟显示,时间刚过下午五点。我被推进玻璃墙隔离的监护病房,护士帮我打上点滴。隔壁房里躺着一个士兵,他在一次攻击中被严重烧伤,还被炸断了一条腿。一位年轻男子自我介绍,说他是朱奈德上校,是一位脑神经外科医生。父亲更加忐忑不安了。他觉得这个男子看起来太年轻,不像一位医生。“她是你的女儿吗?”上校问道。玛丽安假装称是,这样她才得以一起进到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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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678 朱奈德上校帮我做了检查。我有意识,而且很惊慌,但我无法说话,也无法对任何事物做出反应。我的眼睛在不停眨动。朱奈德上校为我缝合了左边眉毛上方的伤口,但他惊讶于扫描时未发现子弹。“有子弹进入的伤口,就一定会有射出口。”他说。他用手抚触、检查我的脊椎,发现子弹卡在左肩胛骨旁边。“她一定是弯下身子了,所以子弹卡在这儿。”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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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680 他们又为我做了一次断层扫描。然后,上校把父亲带到他的办公室,扫描结果挂在办公室的墙上。他说,斯瓦特的医生只做了单角度的扫描,这次扫描显示受伤的程度很严重。“齐亚乌丁,断层扫描显示子弹经过的地方离大脑很近。”他说,“骨头的细微碎片伤到了脑膜。现在我们只能祈祷,等着看看状况如何。目前,我们暂时不会进行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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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682 父亲更加焦虑了。斯瓦特的医生让他不要担心,而现在又好像变得非常严重。如果情况危急,他们为什么不赶紧给马拉拉动手术?军事医院让他感觉很不自在。在巴基斯坦,因为军政府多次掌权,人民对于军方都抱有防范心理,斯瓦特的人民更是如此。父亲的一个朋友打电话告诉他说:“把她转出那家医院吧。我们可不想让她成为第二个国家烈士,就像利亚格特·阿里·汗那样。”父亲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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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684 “我不明白,”他对朱奈德上校说,“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我以为我们要去普通民众的医院。”接着他问道:“拜托你,可以请墨姆塔兹医生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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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686 “这怎么行?”不出意料,朱奈德上校回答时,好像被冒犯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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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688 后来我们才知道,虽然他看起来很年轻,其实已经有13年的脑神经外科从业经验,而且他也是巴基斯坦军方最有经验、获勋最多的脑神经外科医生。为了获得使用更先进的医疗器材的机会,他追随同为军方医生的叔父的足迹,加入军事医疗机构。白沙瓦的军事综合医院位于军方与塔利班交火的前线,朱奈德医生每天都要面对枪伤和爆炸事件。“我已经治疗过数千个马拉拉了。”他后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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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690 但父亲当时并不知道这些,他感到非常沮丧。“就听你的吧,”他说,“你是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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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692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观察期,护士监控着我的心跳和生命指数。我偶尔会低声呻吟、动动手指或是眨动眼睛。这时,玛丽安就会呼唤我:“马拉拉,马拉拉。”其中有一次,我完全张开了眼睛。“我以前从没注意到她的眼睛如此美丽。”玛丽安说。我一直躁动不安,企图把手指上的监视器弄掉。“不要这样。”玛丽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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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694 “老师,不要阻止我。”我轻声说道,就像我们还在学校里那样。玛丽安老师是位很严格的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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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696 那天晚上,母亲跟弟弟阿塔尔赶来了。父亲的朋友穆罕默德·法鲁克开车四小时,带他们来到白沙瓦。母亲到达医院之前,玛丽安已经打电话提醒她:“见到马拉拉的时候,不要哭也不要大叫。虽然你觉得她听不见,但她其实是可以听见的,要尽量保持她的情绪稳定。”父亲也打电话给母亲,要她做好最坏的准备。他想要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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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698 母亲抵达时,父亲忍着泪水,与她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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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700 “阿塔尔来了,”母亲对我说,“他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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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702 阿塔尔情绪激动,哭个不停。“妈妈,”他哭道,“马拉拉伤得好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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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704 母亲当时处于震惊之中,不能理解为什么医生不开刀把子弹取出来。“我勇敢的女儿啊,我美丽的女儿啊。”她喊道。后来因为阿塔尔实在太吵闹了,医护人员把他们带到医院的军方宿舍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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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706 医院外面聚集着形形色色的人,有政客、政府高层、首席部长,甚至连省督都来了。他们都是来表达对我的同情。但父亲被这些人搞得不知所措。省督给了父亲十万卢比,作为我的医疗费使用。根据我们的传统,如果家里有人去世了,有高官来慰问是一件很光荣的事。但现在父亲却很烦躁。他认为这些人之前完全没有保护我,现在也只是在等我死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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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708 后来,他们吃饭时,阿塔尔打开了电视,父亲立即就关掉了。那时,他无法承受再看到有关我被攻击的新闻节目了。等他离开饭厅,玛丽安再次打开电视。每个频道都是我的画面,配上祈祷和感人的诗句,好像我已经死了一样。“我的马拉拉,我的马拉拉啊!”母亲大哭起来,玛丽安也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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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710 到了大约午夜时,朱奈德上校把父亲叫到重症加护病房外面。“齐亚乌丁,马拉拉的脑部肿起来了。”父亲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朱奈德上校告诉父亲,我的情况恶化了: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也再次开始吐血。他送我去做了第三次断层扫描。扫描结果显示大脑的肿胀程度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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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712 “但子弹不是没有射中大脑吗?”父亲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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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714 朱奈德上校解释说:我的头骨裂开,碎片掉进大脑里,我的大脑受到震荡,导致大脑开始肿胀。他必须移除部分头骨,给肿胀的大脑一点空间,不然我会脑压过高。“我们必须立即进行手术,她才有存活的机会。”他说,“如果我们不动手术,她可能就活不下去了。我不希望以后当你回想此刻,会后悔自己没有采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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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716 切除头骨对于父亲来说十分恐怖。“她能撑过去吗?”他绝望地问道,但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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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718 朱奈德上校的这个决定非常勇敢,但他的主管不同意,有人告诉他的主管我应该被转到国外治疗。这是一个对我来说真正生死攸关的决定。父亲同意开刀,朱奈德上校表示他会找墨姆塔兹医生来协助。签下手术同意书的时候,父亲的手颤抖不已。同意书上白纸黑字地写着:患者有死亡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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