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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塔利班发言人说,法兹鲁拉在两个月前的会议上就下达攻击令了。“任何选择支持政府而忤逆我们的人,都将被我们铲除。”他说,“你们等着看吧,其他重要人士也会接着成为受害者。”他还说他们找了两个斯瓦特人搜集我的情报和我上学的路线。他们故意选择在军方检查哨附近进行攻击,以证明他们无所顾忌,在哪里都敢于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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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医院里突然一阵忙乱。每个人都在整理制服、检查仪容。然后,军方首领基亚尼将军来了。“全国在为马拉拉祈祷。”基亚尼将军告诉父亲。在2009年底反塔利班活动之后,我在斯瓦特的一场盛大活动上曾经与基亚尼将军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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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高兴您顺利完成了任务。”我当时这么说,“现在您只需要抓到法兹鲁拉就可以了。”全场掌声雷动,基亚尼将军走上前来,像个父亲一样把手放在我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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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奈德上校向将军简要汇报了手术过程并提出治疗方案。基亚尼将军要求他把断层扫描结果寄到国外,听取更专业的专家的鉴定和建议。他离开之后,为了避免感染,所有人都不能接近我的病床。但还是不断有人来看我:前板球选手、现任政治人物伊姆拉姆·汗,新闻部长伊夫蒂哈尔·侯赛因(他的独子被塔利班射杀),还有省督海德·霍迪,我曾与他一起上过谈话节目。但他们都没有获准进入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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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养能让马拉拉活下去。”霍迪告诉其他人,“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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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下午三点左右,两位英国医生搭乘直升机从拉瓦尔品第赶来,伊丽莎白女王医院的紧急医疗顾问贾维德·基亚尼医生和伯明翰儿童医院菲奥娜·雷诺兹医生。事发时,他们正好在巴基斯坦教导军方如何进行国内首次肝脏移植手术。我的国家有各种惊人的数据,不只是教育方面而已。其中包括每七个孩子之中,就有一人患有肝炎,主要原因是针头污染。许多人因肝炎死亡。基亚尼将军决心改善这个状况,军方因此再次介入政府无法解决的公众事务中。他要求两名医生回国前向他进行汇报。那时,刚好是我中枪后的第二天早上。医生们去见他时,他办公室里两台电视都打开着,一台是讲乌尔都语的本地电视台,另一台是英文播报的Sky News[1],两个台都在报道关于我的枪击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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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和贾维德医生虽然同姓,但彼此并无血缘关系,二人相识已久。所以,将军告诉贾维德医生,这些互相矛盾的报道让他很忧心,并请贾维德医生在回英国之前,先来帮我做个评估。贾维德医生答应了将军的要求,但他请求让菲奥娜医生一同前往,因为她是伯明翰儿童医院的医生,专长就是儿童重症照护。菲奥娜医生本来对于前往白沙瓦感到非常紧张,因为当时白沙瓦已经禁止外国人进入了。但当她得知我是推广女孩受教育权利的积极分子时,欣然应允,因为她认为自己很幸运地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并成为一名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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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奈德上校和院长并不太欢迎他们的来访,他们之间起了点争执,直到贾维德医生明确表示是谁请他们来的为止。两位英国医生对于他们看到的状况并不满意。一开始,在他们要求洗手时,发现没有水;接着,菲奥娜医生检查了仪器和数值之后,向贾维德医生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她问医护人员,我上一次量血压是什么时候。“两小时前。”有人答道。菲奥娜医生称他们应该密切监控血压,并问护士为什么没有动脉导管,还指出我的血液中二氧化碳浓度过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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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很高兴他当时没有听见菲奥娜医生跟贾维德医生说的话。菲奥娜医生说我是“尚可救”的状态。意思是,我在对的时间动了对的手术,但是我康复的机会却因为术后护理的不足而打了折扣。在动了脑神经外科手术之后,监控呼吸和换气是很重要的,我体内的二氧化碳浓度应该要维持在正常数值才行。这就是那些管子和仪器的工作。贾维德医生说:“这就像是在开飞机一样,一定要用对方法才做得到。”医院里虽然有这些器材,但它们没有被正确使用。最后,因为夜晚留在白沙瓦太危险,他们当天便乘直升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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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前来探视却不得进入的人中,包括内政部长拉赫曼·马利克。他带了一本护照给我。父亲向他致谢,但心情却非常低落。当天晚上,回到军方宿舍时,他从口袋里拿出护照交给母亲。“这是马拉拉的护照,但我不知道这本护照会带她出国,还是上天堂。”他说。然后,他们两人都哭了。他们不知道的是,当他们待在医院这个封闭的世界时,我的遭遇已经传遍了全世界。很多人提出要求,希望能把我送出国接受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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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情况不断恶化,父亲也很少接电话了。他只接少数来电,其中之一就是阿尔法·卡里姆的父母的来电,她是旁遮普的计算机神童,我曾在一次活动中与她说过话。她在九岁时就因为过人的程序编写能力,成为全球年纪最小的微软认证工程师,她还曾被邀请到硅谷与比尔·盖茨会面。但她在1月时因为癫痫引发心脏病去世了,去世的时候年仅16岁,只大我一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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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的父亲来电时,我父亲哭了。“告诉我,失去女儿以后要怎么活下去?”他啜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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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英国第一个全天24小时传送国内及国际新闻的卫星电视台,也是欧洲第一个全天24小时播送国际新闻的电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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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马拉拉 22 踏上未知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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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星期二中午被枪击的。到了星期四早上,父亲几乎已经确定我活不下去了,所以,他让我的舅舅法伊兹·穆罕默德开始在村里帮我准备后事。我处于引导昏迷的状态中,生命迹象不断恶化,脸和身体都肿了起来,肾脏和肺脏逐渐衰竭。父亲后来告诉我,看到我在那间小小的玻璃隔间里,身上插满管子,是最可怕的事。他认为从医学的角度来说,我已经死了。他陷入绝望之中,“这太早了,她不过才15岁,”他心想,“难道她的生命真的如此短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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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还是持续祈祷着,她几乎没有合过眼。法伊兹·穆罕默德告诉她,她应该诵念《古兰经》里讲述朝觐的内容。母亲把那十二段祷词(58-70)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诵读,祷词里讲的是真主的全知全能。她告诉父亲,她觉得我能活下来,但父亲难以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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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朱奈德上校来检查我的状况时,父亲再次询问:“她能活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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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真主吗?”医生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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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父亲回答。朱奈德上校看起来是个很有精神深度的人。他建议父亲向真主恳求,而真主会回应我们的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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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深夜,两名专长急症救治的军事医生从伊斯兰堡驱车来到了医院。他们是基亚尼将军派来的。之前来看过我的两名英国医生向基亚尼将军汇报状态时提到,如果我继续留在白沙瓦,这里不合规范的护理水平,以及存在的高感染风险,可能会对我的脑部造成损害,甚至导致死亡。他们想让我转院,但建议先找顶尖医生去看看状况。只可惜为时已晚,我的情况已经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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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护人员完全没有按照菲奥娜医生的建议进行任何改善。星期四早上,两名专家中的一位——阿斯兰准将打电话给菲奥娜医生。“马拉拉现在状况很严重。”他告诉她。我身上出现了一种叫作“散播性血管内凝血”的症状,也就是我的血液不会凝结。我的血压非常低,血液里的酸度也提高了。我不再排尿,这使我的肾脏开始衰竭,乳酸值攀升。看起来,所有可能恶化的情形都发生了。菲奥娜医生当时人在机场,准备飞回伯明翰,但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决定过来帮忙,两个与她一同从伯明翰来的护士也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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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中午,她就回到了白沙瓦。她告诉父亲,我会搭飞机转到拉瓦尔品第的军事医院,那里有最好的急症救治系统。父亲不明白一个病得这么重的孩子该怎样搭飞机,但菲奥娜医生安慰他说,她常常这么做,让他不必担心。父亲问菲奥娜医生,我还有没有希望能活下来。“如果没有希望,我就不会在这里了。”她答道。父亲后来说,当时听到那句话,他的眼泪就无法抑制地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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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些时候,一位护士来帮我点眼药水。“你看,卡什塔[1],”母亲说,“菲奥娜医生是对的,护士来帮马拉拉点眼药水了。如果她没有希望了,他们就不会来帮她点眼药水了。”另一个中枪的女孩夏息雅也被转到这间医院,菲奥娜医生替她做了检查,她告诉父亲,夏息雅没事。夏息雅还拜托菲奥娜医生:“请照顾马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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