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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将蛇的尾巴视为你旅行的起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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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终点就会是蛇头口中的毒液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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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来说,这诗词所指的正是巴基斯坦的政府官员。他们原想利用武装分子,而现在却陷于他们自找的一团混乱之中。接着我说:“其实我想改写一首拓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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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满脸好奇。拓帕是流传于普什图民间的数百年的集体智慧结晶,一般人不会去修改它们的内容。“哪一首?”他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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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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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男人们打不赢这场仗,喔,我的祖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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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女人出征,为你们赢得荣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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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把它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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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男人能否打赢这场仗,喔,我的祖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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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来了,女人将为你们赢得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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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哈哈大笑,并将这个故事讲给每一个人听,就像他以前常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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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遵从物理治疗师的指导,在健身房里卖命地训练,以恢复我手脚的功能,也因而获得了奖励:12月6日,我第一次离开医院去旅行。我告诉伊玛我喜欢大自然,因此她安排了两名员工,带我和母亲去伯明翰植物园郊游,那里距离医院不远。他们没有让父亲同行,因为他们认为他经常在媒体面前曝光,很容易被认出来。即便如此,我仍然非常开心,这是我第一次回归外面的世界,可以亲眼欣赏伯明翰和英国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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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我坐在轿车的后排中央,不要靠窗,这个要求有点恼人,因为我好想亲眼看看这个崭新国度的一切。我并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我的头部,免得我在车辆颠簸时,伤及自己的脑袋。当我进入植物园,看见满园绿意盎然的植物与树木时,我深深地思念起了家乡。我不停地说“我们河谷里也有这个品种”以及“我们也有这种”。我为河谷里美丽的植物们感到非常自豪。看见其他在植物园里的访客,感觉有点怪,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一次日常的出游;而对我来说,感觉自己就像多萝西,来到了旅程的终点。母亲很高兴,她打电话告诉父亲:“长久以来第一次,我感到很开心。”那天天气寒冷,所以我们走进了一家咖啡店,点了美味的茶水及糕点,我们的饮料叫作什么“鲜奶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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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我见到了第一个家人之外的访客——巴基斯坦总统阿西夫·扎尔达里。院方并不希望他来,他们知道这样的会面正是媒体疯狂追逐的,但对我父亲而言,他实在很难拒绝这个要求。扎尔达里先生表示,政府不只会帮我支付全部医疗费用(到我出院为止总数约为20万英镑),还帮我的父母在伯明翰的市中心租下了一间公寓,这样他们就可以搬离学校宿舍。那次见面的时间是12月8日,星期六,而整件事情听起来就像是会出现在007电影里的剧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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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医院外就聚集了很多新闻记者,他们想当然地认为总统会被带到医院来探望我。事实相反,我裹着一件带帽的紫色御寒大衣,走了员工专用的出入口,一路坐车到医院的办公室。我们的车直直穿越满是记者和摄影师的人群,有些人甚至还爬在树上,他们压根没有注意到我们。然后,我在办公室里坐下等待,同时在计算机上玩一款名叫《精灵保龄球》的游戏,这是我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但我成功击败了弟弟阿塔尔。当扎尔达里和他的随员们分乘两辆车抵达时,被人从后门带了进来。有约莫十个人与他一起出现,包括他的参谋总长、军事秘书,以及巴基斯坦驻伦敦的高级专员——他接替了菲奥娜医生的工作,在我父母抵达英国之前,担任我的法定监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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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们先向总统简单汇报了我的近况,同时要求他不要提及我的脸部。接着,他跟他的小女儿阿西法一起进来见我,她的年纪比我大一些。他们带了一束花送给我。他碰了碰我的头,这是我们的习俗,但父亲担心我的头顶除了皮肤之外一无所有,没有头盖骨保护我的大脑,而我披巾下的头颅也凹了一大块。在那之后,总统跟我的父亲坐在一起。父亲告诉他,我能够有机会到英国接受治疗是我们家的幸运。“她如果留在巴基斯坦的话,也许一样能活命,但可能无法完全康复,而且可能会毁容。”他说,“现在,她将找回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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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尔达里先生要高级专员帮父亲安排一个“随行教员”的职位,这样,他就能拥有一份可以养家的薪水和一本外交护照,而无须通过寻求政治庇护的手段才能留在英国。父亲听了以后安心不少,因为他当时正在为生计发愁。戈登·布朗基于他在联合国的身份,也询问父亲是否愿意担任他的顾问,但是无薪。总统认为未尝不可,父亲可以同时兼任。这次会面之后,扎尔达里先生向媒体形容我是“一名独一无二的女孩,是巴基斯坦的荣耀”。然而,并非每个身处巴基斯坦的人都对我有如此正面的评价。虽然父亲瞒着我,但我知道有些人说其实开枪的是我父亲,甚至我根本没有受到枪击,这不过是一场戏,让我们能顺理成章地移居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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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的新年很美妙,我在1月初就出院了,总算能够与我的家人团圆。那名巴基斯坦高级专员在伯明翰市中心一个很现代的广场的一栋大楼里,为我们租下两套酒店式公寓。公寓在十层,比我们以前住过的任何地方都要高。我和母亲打趣,因为在那次地震之后,当我们搬进那幢三层楼高的建筑时,她就说她再也不要住进公寓大楼了。父亲跟我说,当他们抵达这里时,母亲陷入极度恐慌,并说:“我会死在这部电梯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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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很高兴全家团聚。弟弟胡沙尔和以前一样烦人。两个男孩子因为被迫远离了他们的学校与朋友,成天被关在狭小空间里等待姐姐身体康复而觉得百无聊赖。阿塔尔还好,为眼前崭新的一切而兴奋。我很快就注意到,我可以用任何我想要的方式对待弟弟们,没有人会因此而斥责我。那年的冬天很冷,当我从巨大的玻璃窗看见窗外的白雪从天空飘落时,多么希望能在雪中拔足奔跑,追逐雪花,就像我们还在老家的时候一样。有时候,我们会出去散步,借此锻炼我的体力,但我总是很快就感觉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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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里有座喷泉和一家Costa咖啡厅,透过玻璃墙面望进去,可以看见男男女女在聊天。而他们不分性别群聚的方式,是住在斯瓦特的人所无法想象的。公寓坐落在一条热闹的道路旁,路边商店和俱乐部林立,叫作宽街。我们会去逛那些商店,不过我还是不喜欢购物。在夜晚,我们的双眼都瞪得老大,看着街上的女人穿着各种暴露的服装——几乎与内裤一样短的迷你裙,赤裸的大腿,高跟鞋,就连在寒冬都不例外。我的母亲吓坏了,她大叫:“嘎尔卡·修玛!”[1]并恳求我的父亲:“拜托带我到迪拜,我没办法在这里过日子!”后来我们把这件事情当笑话来讲。“她们的脚是铁打的吗?怎么都不怕冷?”母亲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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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告诫我们在周末夜晚时,不要在宽街上逗留到太晚,怕我们会遇到危险。我们听了以后大笑。这里再怎么不安全,总不可能会比我们的故乡还危险吧?这里有塔利班在街上剁下行人的头颅吗?我没有告诉父母,但只要看到长着一张亚洲脸孔的男性靠近,我就会心生畏惧。我以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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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星期,我都会用Skype跟我还在明戈拉的朋友聊天,他们告诉我,他们仍在教室里为我保留了一个位子。在我中枪的那天,老师把我的巴基斯坦研究这门课考卷带到了班上。我考了满分75分,但因为我没有考其他科目,所以第一名仍是玛丽克·努尔。虽然我在住院时补上了一些课,但我还是担心自己的进度落后。现在能跟玛丽克·努尔互相比拼的只剩莫妮巴了。“没有办法跟你一较高下好无聊喔。”玛丽克·努尔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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