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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最后503天 第十一章 克伦斯基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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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政府匆忙印制了一本匿名人士撰写的尼古拉小传，以防公众还对他保留着美好的回忆。书中有一份很长的指控。尼古拉被描绘成一个没受过良好教育的傲慢之人。据说他只在部队接受过职业训练，服役内容仅仅是穿上军装。因此，俄国在1905年变成了一个“武装阵营”，而尼古拉同意进行政治改革，但1907年他又单方面修改选举法推翻了之前的改革。人们指控他任命无赖担任大臣，又提拔了“酗酒、肮脏、无知的冒险家格里高利·拉斯普京”。这本册子上还怀疑他默许拉斯普京和皇后私通。它描写米留可夫、克伦斯基和奇赫伊泽如何在杜马高呼反对尼古拉。册子上说，尼古拉培养了“整整一代刽子手”，是“暴君中的暴君”。唯一令人惊讶的是，他走下皇位时并没有开枪自杀。相反，虽然过去的臣民鄙视他，他却种花，在花园里散步。[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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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部长和苏维埃领导人争相将罗曼诺夫皇朝的雕像和匾额从公共场所移除。[279]即便如此，布尔什维克和其他人仍然对内阁过于放纵“血腥的尼古拉”颇有意见，他们写了数十篇/本文章和小册子，指责前皇帝默许德国占领俄国。[280]克伦斯基对可能出现的麻烦非常警醒。他被指责为反革命者，非常痛苦。布尔什维克进入了在沙皇村执行任务的军队，加重了这种偏执的气氛。即使是一件小事，也可能加剧局势的紧张。当一辆汽车不小心跨越了沙皇村花园的边界时，人们会很恐慌，担心它可能企图将前皇帝从禁闭区域带走。沙皇村的驻军一直支持临时政府，他们认为临时政府的部长们可能打算让他们去替换掉彼得格勒那些不守规矩的士兵。[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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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月危机爆发之前，克伦斯基便是临时政府中冉冉升起的明星，当时外交部长帕维尔·米留可夫被人举报，说他向其他盟国政府发电报，重申俄国在1915年与英法签订的秘密条约中对战争目标所做的承诺。其中包括俄国获得对达达尼尔海峡的控制权。由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领导的彼得格勒苏维埃给予了内阁支持——内阁是经过首都和其他地方的苏维埃同意才建立的——条件是内阁部长们维持全面的民主自由，并采取防御性军事战略。米留可夫的事打破了内阁与彼得格勒苏维埃之间形成的相互谅解，于是人们走上街头示威反对他。自从该月早些时候列宁从瑞士返回俄国以后，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会便一直致力于推翻临时政府。列宁指责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容许李沃夫内阁存在，认为这是向资本主义屈服，他还用米留可夫的电报来证明，内阁部长们与西方同盟国勾结，策划着帝国主义阴谋，这些西方国家与俄国及世界劳动人民的根本利益是对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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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米留可夫和古奇科夫辞职，以及由彼得格勒苏维埃中的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领导人组成的新执政联盟建立，政治紧急状态结束了。人们明白，俄国将受到临时政府和苏维埃“双重权力”的管制。虽然李沃夫仍然是总理，但事实上，被提升为陆军和海军部部长的克伦斯基为国际关系和军事行动方面的决策注入了很多活力。社会革命党领袖维克托·切尔诺夫作为农业部长，在农业政策中愈加限制地主阶级的利益；富有影响力的孟什维克伊拉克利·采列捷利和马特维·斯科别列夫放松了对劳工运动的限制。克伦斯基在乌克兰东线奥匈帝国的部分地区发起了新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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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替米留可夫担任外交部长的是米哈伊尔·捷列先科。他是进步党人，也是一名富有的金融家，他继续执行将罗曼诺夫一家流放海外的计划。原先从摩尔曼斯克乘船离开的计划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因为彼得格勒苏维埃不会允许罗曼诺夫一家乘坐北部铁路到达白海。捷列先科认为，先把他们送到芬兰，再送他们从斯堪的纳维亚港口渡过北海也许更好。他和布坎南大使讨论了这些路线。[282]他们也不知道罗曼诺夫一家要如何进入芬兰领土。尽管芬兰大公国距离彼得格勒只有三十英里，但这段旅程仍需经过俄国铁路，而铁路网由苏维埃官员控制审查。如果从摩尔曼斯克离开的计划很难执行，那么从俄芬边境小镇特里约基出发的策略也很难行得通。但捷列先科尽力保持乐观，他从米留可夫那里接过了一个烫手山芋，他希望能找到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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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五世在考虑过接收罗曼诺夫一家可能对自己和温莎家族产生的影响后，便不像之前那样欢迎他们了。最初他曾想将表弟尼古拉安置在巴尔莫勒尔堡，但他很快又犹豫了。6月初，布坎南情绪激动地找到了捷列先科。他眼中含着泪水，请捷列先科读一封外交部常务次官查尔斯·哈丁爵士写给他的信。事实上，哈丁正在撤回他们的庇护邀请。他认为，临时政府都怀疑前沙皇对抗德国的决心，乔治五世又怎么能够欢迎他。[283]这样一来，所有流亡海外的计划都破产了，除非丹麦政府向皇太后和她的女儿们伸出援手。鉴于奥尔加大公夫人正有孕在身，玛丽亚·费奥多罗芙娜拒绝了。像大多数人一样，罗曼诺夫家族毫不知晓他们正面临着日益严重的生存危机。[2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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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列先科将消息告知李沃夫和克伦斯基。临时政府把这个问题列入议程，但它太敏感，讨论时甚至不允许会议记录员在场。部长们认为，如果罗曼诺夫一家不能去英国，他们至少应该离开沙皇村。克伦斯基负责解决这个问题，起初他打算将尼古拉和他的家人转移到其亲属米哈伊尔·亚历山德罗维奇和尼古拉·米哈伊洛维奇的一处宅邸中。但三思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意识到，在转移途中，如果遇到憎恨皇室的工人和农民，他们就危险了。如果将他们转移到皇太后所在的克里米亚，也会遇到同样的危险。[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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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军队在东线取得了胜利，但随后德军从北部紧急调来增援部队，同盟国占领的乌克兰领土更多了。因此布尔什维克组织了一场示威活动，反对临时政府，包括其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的部长们。为了防止布尔什维克势力增长，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也参加了示威活动，并试图将其转变为支持己方的活动。6月，前方军事攻势未能突破东线的消息传来，布尔什维克又组织了反政府示威活动。内阁认为这些活动实际上是政变的前奏，因此颁布命令，禁止在首都街头示威。但当立宪民主党的部长们也走上街头，抗议政府对乌克兰的自治要求妥协让步时，临时政府内部开始分化。7月中旬，彼得格勒处于动荡之中，军队前来驱散布尔什维克领导的示威人群。一些公布出来的文件称，布尔什维克已收到了德国的资助。政府发布了逮捕列宁和其他布尔什维克领导人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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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得知彼得格勒出现的紧急情况后十分恐惧，他在7月18日的日记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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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上午都在下雨，但下午两点前天晴了。晚上凉快多了。我像往常一样度过这一天。在彼得格勒，混乱已经持续了几天，还发生了枪击事件。昨天，许多从喀琅施塔得来的水手和士兵参加了示威，反对临时政府。局面完全混乱！但能够控制这场运动并制止荒唐和流血的人在哪里呢？众恶的种子不在俄国别的地方，就在彼得格勒。[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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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相信，领导能力和镇压措施总能压制街头的抗议活动。他还认为彼得格勒是俄国所有困境的根源：他从未想到，全国各地越来越多的民众都和示威者一样内心充斥着对现状的不满。这次的革命危机实际上是全俄国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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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沃夫辞职，克伦斯基晋升为总理以后，临时政府才得以幸免于难。克伦斯基延续了之前联盟的经济和社会政策，但他的内阁没有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参与，因为他们正着力提高自己在苏维埃中的地位。虽然克伦斯基也是社会革命党人，但他致力于让所有社会主义政党服从临时政府；他还在军队中恢复了死刑，并任命科尔尼洛夫将军为总司令，和他一起商讨如何靠军队恢复首都的政治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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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许多重大问题外，克伦斯基也不敢忽视罗曼诺夫一家的问题，虽然英国拒绝了他们流亡海外的请求，但临时政府依然得负起安置他们的责任。英国仍然是俄国的盟友，尽管许多英国人憎恨尼古拉，认为他是一位血腥的暴君，但其他人依然非常关心罗曼诺夫一家的命运。报纸一直充斥着大量他们遭受监禁的报道和谣言。克伦斯基迫切需要获得西方的金融信贷和战略合作，因此他必须向世人证明，俄国能够在东线取得胜利，同时也能够遵照合法程序行事。他已经不由自主地成为尼古拉的守护者，而且他知道如果他们一家发生了任何可怕的事，他和内阁都将付出沉重的代价。彼得格勒最近的动荡表明，他无法再保证他们在亚历山大宫的安全了。如果街头再次出现动乱，流血事件可能会蔓延到附近的沙皇村。许多人依然对尼古拉怀有强烈的敌意，克伦斯基很清楚，一支失控的分遣队可以非常轻松地冲破亚历山大宫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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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伦斯基决定，必须为他们找一个新的监禁地。罗曼诺夫家族的所有成员安静地居住在全国各地。尼古拉的弟弟米哈伊尔在放弃皇位后搬到附近的加特契纳居住，因为临时政府相信他不会给政治局面带来危害，所以他得以平静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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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母亲玛丽亚·费奥多罗芙娜皇太后希望住在基辅，但内阁不希望任何一位皇室成员居住在大城市，成为争议的焦点。因此她最好向南前往克里米亚的艾托多，在那里的宅邸居住。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在二月革命中失去军职，此后便在附近居住。[287]克里米亚半岛逐渐成为皇室成员的聚集地，米哈伊尔大公也想在复活节后搬到那里。一想到这一点，他便情绪高涨。他对母亲说：“我认为，在艾托多你会发现自己更容易应付一切。”但他也催促她认真考虑流亡这件事，并推荐了丹麦作为理想目的地。[288]与此同时，克里米亚成了自称“三十三人党”的组织和其他拥护君主制的积极分子的基地，他们能够使用柴拉的电报局。如果尼古拉搬到那里，他的出现必然令这些人更为兴奋。鉴于可能出现麻烦，塞瓦斯托波尔政府向雅尔塔派遣了一个武装调查委员会。最终，人们决定将罗曼诺夫一家所有的电话和电报线路都切断。尽管如此，在一个名为“期盼沙皇和圣洁俄国”的所谓中央委员会的主持下，支持沙皇制度的活动仍在继续进行，而克里米亚仍然是备受官方关注的地方。[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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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决定权在临时政府手中——罗曼诺夫一家早已不能随心所欲了。克伦斯基本人必须谨慎行事，即使能找到忠诚的部队和铁路人员将他们送到摩尔曼斯克并送上英国军舰——当然这不太可能发生——他也无意再让尼古拉及其家人出国流亡了。他手头的事务繁多，布尔什维克指责他是背叛革命事业的拿破仑，他们利用一切机会谴责他对罗曼诺夫一家过于纵容。与此同时，克伦斯基也不能让尼古拉、亚历山德拉和他们的孩子搬到克里米亚。临时政府不得不继续做他们的监护人。此时，通信、交通和行政管理都处于混乱状态，艾托多离彼得格勒实在太远了。但是可以把他们送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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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最后503天 第十二章 遥远的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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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伦斯基从政治和地理方面考虑这个问题，他咨询了到首都来参加政治委员会议的托博尔斯克省政委V.N.皮尼亚蒂。西伯利亚西部的托博尔斯克是一座安静偏远的小镇，没有受到大城市骚动的影响。这座小镇似乎是关押罗曼诺夫一家的理想场所。[290]首先，克伦斯基预先派前杜马代表瓦西里·韦尔希宁和社会革命党工程师帕维尔·马卡罗夫调查当地情况。克伦斯基一收到他们发来的确认报告，立马批准将罗曼诺夫一家转移到托博尔斯克。[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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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在将罗曼诺夫一家送到托博尔斯克途中，武装护送人员可能会遇到麻烦。沙皇村的军队不信任科贝林斯基，他们任命了一位名为多莫江茨的亚美尼亚裔少尉为政委，监督对罗曼诺夫一家的看管。虽然科贝林斯基认为他粗鲁无比，但也无法改变这一决定。沙皇一家待在花园时，多莫江茨也永远会现身。他还想尽办法混入皇宫。此外，他对沙皇一家态度粗鲁，并且和他之前的同事一样，拒绝与尼古拉握手。当苏维埃主席告知克伦斯基他们要任命多莫江茨时，克伦斯基惊呼：“是的，我知道。但是除了这个笨蛋、白痴和恶棍之外，你肯定能选出其他人。”但是克伦斯基和科贝林斯基一样，对此无能为力。沙皇村的权力掌握在苏维埃手中。多莫江茨告诉部队，执勤时不要理睬皇帝的攀谈。这令科贝林斯基非常恼怒，他让尼古拉不要再问候任何士兵，尼古拉听从了。科贝林斯基和尼古拉都认为，他们需要在皇宫内外维护平静的气氛。[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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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伦斯基要求科贝林斯基接任托博尔斯克的军事指挥官，并安排他俩与沙皇村苏维埃主席及军事部门负责人谈话。他要求所有人发誓保持沉默，然后透露了将在下周让科贝林斯基护送罗曼诺夫一家转移。克伦斯基分别与另外两人谈话：他想确保当地所有的“民主组织”继续支持临时政府。虽然他相信科贝林斯基会遵守这封信的要求，但他在任期间学会了谨慎行事，他甚至拒绝告诉科贝林斯基沙皇一家将被送往哪里。整个行动笼罩在神秘气氛之中。离开的日期愈来愈近，克伦斯基只是让每个人都穿上保暖的衣服。[2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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