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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瓦马丘科一幢有许多拱门的房子里安顿完毕,他争分夺秒地开始工作。他把握先机,召集了军事会议,摊开一幅秘鲁地图,摆出当前的战略问题:敌人处于混乱状态。[75]奥拉涅塔在逃,拉塞尔纳总督派了赫罗尼莫·巴尔德斯将军和5000人去对付他。[76]爱国军应该进攻还是等待增援?玻利瓦尔环视屋里的军官们,除了爱尔兰上校弗朗西斯·伯德特·奥康纳(Francis Burdett O’Connor)之外,在座的每个人都是久经沙场的将领。他先问了奥康纳。年轻的军官站起身来,指了指总督的位置,然后又指了指他大部分军队所去的方向。“在我看来,”奥康纳说,“我们必须立即开战。”[77]玻利瓦尔迅速把地图折好。“这个年轻人给我们上了一堂有价值的兵法课,”他说,“没什么可说的了,没什么可听的了。明天,我们开拔。”[78]他早已下了决心。他们将顺着安第斯山脉向南,沿着山脚的肥沃山谷前进。在瓦努科,他们将开始攀山,越过寒冷的帕斯科山(Cerro de Pasco),挑衅西班牙人在他们驻军密集、防守坚固的地方战斗,确保他们对库斯科的控制。玻利瓦尔立即调遣军队。5月中旬的某个时候,玻利瓦尔进入了高耸入云的布兰卡山脉(Cordillera Blanca)脚下被称为瓦伊拉斯走廊(Callejón de Huaylas)的绿色长廊。四周是肥沃的田野,甘蔗、玉米、小麦、大麦像丰饶的地毯铺满山丘。道路两旁的土屋周围是挂满橘子、番石榴和番荔枝的果园。[79]曼努埃拉·萨恩斯不在玻利瓦尔身边,但她离玻利瓦尔只有一天的路程,[80]而且她的路线总是保密的。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是一段地狱般的旅程——穿过沼泽,越过岩石,夜宿在冰天雪地的山区——与粗野的战士和她无所畏惧的黑人女仆若纳塔斯(Jonatás)和纳坦(Natán)并肩骑行。作为一名卓越的女骑手,曼努埃拉迎难而上,据说,她从未抱怨过个中艰辛。这说明陪伴在玻利瓦尔左右对她而言是多么重要。但是,在他走进瓦伊拉斯的小村庄时,她并没有跟他在一起;迎接他的是一个白衣飘飘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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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努埃莉塔·马德罗尼奥(Manuelita Madroño)美得令人神魂颠倒,当时的一位作家这样描述她:“芳龄十八、新鲜诱人的俏美人儿。”[81]瓦伊拉斯镇议会指派她拿着花冠欢迎解放者。玻利瓦尔显然被迷住了。他兴致正高,为战争的前景而亢奋,因军队的焕然一新而振作,于是以他惯有的热情去追求那姑娘。据说不到48小时,他们就形影不离了。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她和他的部队一起行军,用少女的热情点亮了他的日子。从瓦伊拉斯到卡鲁阿斯(Caruaz)再到瓦拉斯,当爱国军穿过白雪覆顶的安第斯山脉沿线的树丛时,当玻利瓦尔为长矛、马蹄铁、燧石和枪支而烦恼时,曼努埃莉塔·马德罗尼奥无疑是一剂强心剂。“你会注意到,尽管我在乞求,”他在给桑坦德的信中写道,“我并不悲伤。”[82]他大胆地请副总统向难得一见的贝尔纳蒂娜致以亲切问候。[83]总的说来,玻利瓦尔的愉快心情通过当时的许多信件可见一斑,那是他一生中最风趣、最富有人情味的信件。[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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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鉴于人们的多嘴饶舌,又鉴于解放者放浪的名声,他出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曼努埃拉·萨恩斯的耳中。她致信玻利瓦尔的私人秘书胡安·何塞·桑塔纳(Juan José Santana),这名年轻的士兵也是她的朋友。“将军19天里只给我写过两次信。”她抱怨道,然后陷入自怜,“他不再想我了。”她要求秘书做出解释,指责他隐瞒真相。将军是不是沉溺于一段新恋情了?“你的沉默是犯罪,”她生气地说,“真让我发疯。”[85]她对玻利瓦尔的言辞更加谨慎:“我的先生……你总是提到和朋友们亲切通信,却不给我写一行字,真叫我痛苦万分……给我一点爱吧,哪怕只是对革命同志的爱。”[86]他是否回了那封信,没人能确定。但很有可能的是,在6月底他抵达瓦努科的时候,二人重新会合了,[87]当时他的军队还没有翻过帕斯科山最高峰与另一边的西班牙人交战。他对留在山谷中的那个姓马德罗尼奥的姑娘的记忆很快被历史冲淡了,而历史只会把她记作解放者的又一个漂亮的战利品。但她永远不会忘记他,她没有再找男人,直到74年后垂老死去。[88]“玻利瓦尔的老夫人近来如何呀?”村民们会问这个亮眼睛的老太婆。“像小姑娘一样精神。”她总是这样回答。[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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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哪里的地质景象比瓦拉斯和瓦努科之间的更加壮观和无情了。瓦斯卡兰(Huascarán)和耶鲁帕哈(Yerupajá)的巨峰直插云霄,融化的雪水滋养了世界上最大的水道——亚马孙河。安第斯山脉仿佛一根巨大的脊柱穿过秘鲁的心脏地带,在那里,就像依附着骨骼的脏腑一样,坐落着撑起整个帝国的帕斯科山银矿。截至1800年,其丰富的银矿脉为西班牙提供了相当于120亿美元的资金;[90]大量的原住民被奴役去挖矿。革命和封锁阻碍令镇子陷于停摆,但它依旧把守着通往拉塞尔纳在阿亚库乔(Ayacucho)和库斯科的山区要塞的大门。玻利瓦尔打算取道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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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拔4200多米的地方,道路既不好找,也不易走。悬崖深壑组成了折磨人的迷宫。空气稀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是苏克雷已经开好了路。在6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的部队一直在这片危险的土地上四处探索,寻找最佳路线,开辟步道,沿途修建营房——甚至为军官们贮藏起一箱箱甜食。他不知疲倦地攀登和再次攀登山脉,其间似乎没有什么是他没考虑到的。他在战略要地设了号兵,帮助掉队的士兵坚持到底;他还在路边储存了柴火,以便士兵们在零下气温的夜晚取暖。他把手下最有经验的军官之一、拿破仑战争老兵威廉·米勒(William Miller)安排在高寒的帕斯科山一带。他还在山那边建起了装满粮食的仓库。[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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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当玻利瓦尔的军队向那片不毛之地挺进时,危险和不适是无法避免的。有时,贴着峭壁的通道非常狭窄,一次只容一人通过;士兵们常常会被高原反应、晒伤和辐射折磨得虚弱不堪。在刺骨的暴风雪中行军可能导致暂时失明,打滑的路面可能会让士兵掉进深渊。遇到有峡谷或瀑布的更险恶的地形时,往往还没等部队到达安全地带,夜幕就降临了。有些人可能会偏离大部队,在夜色中迷失方向;当人和牲畜在黑暗和酷寒中摸索游荡时,听到焦虑的喊叫声并不奇怪。[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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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随其后的是被称为Rabonas的吃苦耐劳的印第安妇女,她们随军满足士兵从饮食到性的各方面需求。她们清洗、修补、吃残羹剩饭、照料驮畜、生火、做饭、给士兵理发。她们身上长满了虱子,经受风吹日晒,比大多数男人承受了更大的痛苦。那想必是一道了不起的风景线:她们背着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匆匆走过那片土地,比任何士兵都更能适应环境。[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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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成员形形色色,但这是一支有备而来的部队。[94]看着9000名全副武装、纪律严明的士兵[95]在这片崎岖土地上艰难前进,玻利瓦尔感到无比自豪。[96]有些人来自遥远的加拉加斯、布宜诺斯艾利斯或利物浦,曾在博亚卡、迈普或莫斯科战役中战斗过。[97]一队队印第安人肩扛补给跟在后面。在他们后面,目之所及有6000头牛慢慢跟随。[98]这是一架坚固的战争机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补给充足。在苏克雷看来,这应当是美洲战争史上最精锐的革命力量。[99]对玻利瓦尔来说,这是一支他全身心热爱着的军队;他喜欢在用餐时间和军官们坐在一起,不厌其烦地为他们的英勇事迹举杯。[100]而在帕斯科山的另一面,西班牙将军坎特拉克对这一切全然不知。他的2000名部下——骑兵步兵各占一半——驻守着葱茏宁静的豪哈(Jauja)山谷。[101]他们编制齐整、武器精良、军饷优厚,认为爱国者没什么可害怕的。[102]他们大多是土生土长的秘鲁人;事实上,在组成王家军队的1.2万多人中,只有600个西班牙人,仅占5%。[103]在玻利瓦尔的解放军从帕斯科山的岬角冲锋而下前,他们尚未与敌人交过手,对敌人一无所知。讽刺的是,在秘鲁,捍卫国王的大多是本地人,自由斗士大多是外国人。不过,坎特拉克将军也没有和他的对手打过交道;在他自以为是的想象中,那个人根本不值得担心。出生于法国的坎特拉克傲气十足,是杰出的战术家,和那些无组织的闹独立分子打起仗来从未失手。在他看来,自己的军队强大无匹:过去6个月里,这支军队钳制了圣马丁,击败了圣克鲁斯,两度占领利马城。坎特拉克的同僚、无所畏惧的赫罗尼莫·巴尔德斯将军的一封来信增强了他的自信,信中宽慰他说,玻利瓦尔构不成威胁,解放者是一个懦夫,一个被自己部队憎恨的三流军人,一个除了毫无难度地赢下基多之外没打过任何胜仗的铁皮帽将军。[104]苏克雷的亲信穿梭在附近的村庄里收集给养,为过境的爱国军寻找安全住所,[105]而坎特拉克却无动于衷。他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进入了酣睡状态。[106]显然,他确信这些装模作样的爱国者不管做什么都不可能占到上风。[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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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日的清冽早晨,[108]玻利瓦尔在帕斯科山附近一座高耸的平顶山上[109]检阅了7700名士兵。[110]他们的西边是刚刚翻过的顶着雪帽的高山;东边是一直延伸到巴西的贫瘠大平原;南面是瓦伊亚伊(Huayllay)石林,耸立的岩石像神话中豪猪的刺。正下方是翠绿的钦查伊科查湖(Lake Chinchaycocha)和胡宁(Junín)的沼泽地。壮观的景象辉映着观景者心中的殷切期望。玻利瓦尔检阅了那些一路追随他并无数次与他并肩作战的士兵,发出了那振奋人心的号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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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你们即将完成上天赋予人类的最高使命——拯救一个被奴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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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你们即将摧毁的敌人有着连续14年引以为傲的胜绩。他们配得上拿起武器与你们一较高下,而你们的武器已为一千场战斗所洗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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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秘鲁和美洲的和平就指望你们了……连自由的欧洲也敬畏地凝望你们,因为新大陆的自由是宇宙的希望。你们会错失它吗?不,不!你们所向无敌![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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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充满了震耳欲聋的呼声。万岁!万岁!响彻云霄。[112]两天后,玻利瓦尔的骑兵部队骑着骡子,牵着马,沿着峭壁而下,漫漫途中,他们瞥见坎特拉克的一个师蜿蜒穿过一个开阔的山谷。[113]爱国士兵的声音再次弥漫在空气中,听起来像凶狠的战斗呐喊。潘帕斯草原和阿普雷平原的骑兵们热血沸腾,迫不及待要让保王骑兵见识他们的厉害。[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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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6日,坎特拉克将军终于从沉睡中醒来,带着1300名士兵外出侦察。[115]他得知整支爱国军在他的眼皮底下翻越了安第斯山脉,正向豪哈镇进发后大惊失色。[116]那时,玻利瓦尔和900名骑兵[117]已经下到湖畔,伺机与西班牙将军一战。[118]坎特拉克在湖对岸发现了他们,他决定绕过湖,从后方攻击爱国军,但他刚向南出发,玻利瓦尔便也相向赶去迎战。[119]那天下午5点,他们终于在湖以南的沼泽地交上了火。[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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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宁战役激烈而迅速,完全是剑和长矛的战斗。没射一颗子弹,也没费一发炮弹。不时打破这可怕的寂静的,只有钢铁碰钢铁、木头碰木头的声音,还有古怪的号角声、马蹄声、人的低吼声、倒下者的击地声和哀号声。[121]起初,当保王骑兵在平原上发起声势浩大的冲锋时,他们似乎占了上风。但随着战斗的进行,他们突入爱国军阵线过深,暴露了自己的侧翼。玻利瓦尔指示老将米勒进攻这些侧翼,猛攻其后卫部队,并命令平原牛仔们施展其标志性的大后转战术——快速撤退、突然掉头、猛烈冲锋——而保王部队就从这时开始踌躇不前、节节败退。[122]爱国军大受鼓舞,加强了攻势,召集哥伦比亚枪骑兵加入战斗。一个骑兵的长矛约有4.3米长,[123]如果灵活使用,它的攻击距离轻易就能超过任何保王军的武器,发力猛击一个人,能把他从马鞍上抬起来一米高。年轻的奥康纳上校写道,玻利瓦尔的平原牛仔隆隆的马蹄声“令大地战栗”。[124]一小时后,夜幕开始降临,[125]爱国军控制了局面。坎特拉克的部队开始迅速而混乱地撤退,一路丢盔卸甲,向南面的豪哈方向退去。爱国士兵精疲力竭,在高海拔作战[126]的折磨下,他们也撑不了更久了。[127]但就在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的时候,两名上校从激烈的追逐中返回,高呼着:“胜利了!”[128]玻利瓦尔没放过任何机会:他派出一批两人一组的神枪手小队去追拿坎特拉克。[129]黑暗笼罩,死伤遍野;失去了骑手的马在战场上迷茫地游荡着。保王军损失了近400人,另有100多人被俘。爱国军损失了145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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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玻利瓦尔和军官们在战场旁的一个草坡上就地露营。忠诚的男仆何塞·帕拉西奥斯[130]自安戈斯图拉开始,追随玻利瓦尔上过每一个战场,他从鞍囊里抽出凉牛肉,为大家分发这份能量大餐。初战告捷,他们心满意足地在那块来之不易的硬地上睡下,等早上醒来时,胡子上已经结了一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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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仗后来被玻利瓦尔称为“精彩绝伦的胡宁冲突战”,[131]它对双方都产生了强大的心理影响,远超它在军事上的重要性。秘鲁人突然意识到,不可战胜的坎特拉克名不副实:他的骑兵溃不成军;他的步兵屈辱地败退,先是撤到豪哈,然后一路逃回库斯科的西班牙要塞,中途还出现了数量惊人的逃兵。事实上,坎特拉克承认,胡宁的经历确实震撼了他,玻利瓦尔手下的叛军并不是一群乞丐,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战斗力量。他向卡亚俄执政官报告说,玻利瓦尔的一些军中要员在战斗中阵亡,玻利瓦尔自己手部受伤;坎特拉克所提供的大部分信息明显有误,但在有一件事上他是对的:“我们的损失在数量上或许很少,”他告诉执政官,“但在精神上一败涂地。”[132]那位西班牙执政官从自己无畏的将军笔下读到这番话,惊恐万分,缩在卡亚俄的堡垒里闭关不出,把利马丢给了当地反复无常的爱国居民。[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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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武装获得了豪哈富饶肥沃的土地。玻利瓦尔借此机会重整了军队,加强其军事实力,并尽可能地了解这片土地。他穿过豪哈,沿路收集保王军疯狂逃往库斯科时丢弃的所有装备。保王军损失了2000多人,但他们还遗弃了700支枪、大量的军火、牲畜和马匹。[134]玻利瓦尔很快了解到,他们在占领期间烧毁了许多村庄,[135]处决了数百名疑似有共和倾向的人,甚至包括住院的病人。[136]“他们是卡里古拉[137],我们是恺撒。”[138]桑坦德曾这样夸耀爱国者。但随着南下,玻利瓦尔自己也免不了施行类似的不公正审判。即使在建立市政府和立法期间,[139]他也威胁要枪杀那些不尽职的议员、医生和公务员。[140]掠夺和强奸农民的士兵被拖到主广场上当众处决,他们的尸体被车裂,以警示任何胆敢藐视法律的人。[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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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进一步维持秩序,玻利瓦尔委派苏克雷加入后卫部队,沿解放军的来路折返,把所有失散或受伤的爱国兵带回来。苏克雷在这一有伤尊严的任务面前犹豫再三,但还是遵从了解放者的命令。最终,他宣布这段经历令他蒙羞,让他遭同伴嘲笑,他要因此请辞。玻利瓦尔把苏克雷当儿子一样爱护,赶忙去宽慰他。“疯子才会认为我是有意冒犯你。我把本打算自己做的工作安排给了你,因为我相信你能做得更好。这证明了我对你的器重,而不是羞辱……如果你想走在这支军队的最前面,那我就去殿后,这样全世界就可以亲眼看到我为你设想的未来了。”[142]不久之后,他就会兑现他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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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玻利瓦尔不知疲倦地四处奔波。这一带没有他没去过的城镇。[143]在接下来的50天里,趁部队休整期,[144]他骑马走遍了几十个村庄,[145]研究地形,熟悉当地居民。他在每一站停留的时间很少超过一天。终于,曼努埃拉·萨恩斯与他会合了;为了这场相聚,她花费好几个月追随他的脚步,穿越了严寒彻骨的山脉。尽管几乎没有欢爱的时间,她还是在美丽小镇豪哈的一所舒适老宅里住了一阵。[146]玻利瓦尔忙得脚不沾地,接连不断地口述信件,管理利马的政府,甚至试图指挥远在320公里以外的海军。但是,由9月入10月,天气开始变化。雨比往年来得要早。到10月中旬,豪哈和万卡约下起暴雨,原本容易穿过的溪流现在变成了滔滔洪流,强大得足以冲倒树木。[147]动员军队也是徒劳无益。这片土地无论人畜都无法通行。没过多久,玻利瓦尔就决定在雨势减缓之前返回利马。要做的事情很多:建设首都,夺回卡亚俄,接收涌入的外国部队,治理新近扩张的共和国。10月6日,他将军队指挥权交给苏克雷,与他的副官和秘书们一道,开始了向海岸进发的漫长曲折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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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4日行至万卡约时,他又有了一个下山的理由。他收到一封来自波哥大的大哥伦比亚国会的信,废除了赋予他特权的法律。来信中,解放者被告知,就在3个月前的7月28日,他被剥夺了所有权力。[148]理由只有寥寥数语,即接受秘鲁独裁权的同时,他也解除了自己的大哥伦比亚总统职位及其军事指挥权。这些职权现在属于桑坦德。在随后的一份急报中,桑坦德的措辞甚至更为严厉。他命令玻利瓦尔将秘鲁境内的所有大哥伦比亚军队的指挥权移交苏克雷。这是一项荒谬的指令,一次粗鲁的冒犯。军人们都明白——即使他们的政客们不明白——解放秘鲁是为了大哥伦比亚更大的利益和荣耀。这是他们先前攻打帕斯托,袭击基多的动机;在瓜亚基尔也是同理。或许桑坦德可能尝试过阻止国会如此严苛的举措,但玻利瓦尔看得出来,他的副总统分明在其中推波助澜。玻利瓦尔口中值得信赖的“法律人”[149],露出了他的本色。毫无疑问,长期以来的妒忌——对玻利瓦尔的妒忌,对玻利瓦尔偏爱苏克雷的妒忌——加快了桑坦德夺权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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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尘埃落定后,这位大哥伦比亚的领导人急不可耐地着手治理这个运转不畅的新生共和国,他早厌倦了玻利瓦尔在南边的战争。玻利瓦尔主张派遣越来越多的军队去支援秘鲁,为军队提供更多的装备,更多的马匹,这些都让他疲惫不堪。甚至在玻利瓦尔于特鲁希略努力打造军队之际,桑坦德还写来这样的信:“没有国会明文通过的法律,我无能为力,因为除了法律之外,我没有真正的权力,即使在此期间共和国走向了地狱。”[150]从波哥大的角度看,正在进行的战争似乎永无休止,只能招致不断攀升的开支。一些国会议员甚至开始反对发放军饷,其他人则建议政府停止向国内外的军队提供制服。[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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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利瓦尔勃然大怒。这些信件实际上是在胡宁战役胜利之前发出的,如果他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这些解职信件,会造成什么后果?它们会引发怎样的胆怯退缩?尽管如此,他还是强压怒火,将这个消息以两份备忘录[152]的形式告诉了苏克雷:一份是对波哥大决议的简单陈述;另一份是只给苏克雷看的信,需要阅后即毁。[153]见到解放者受到如此侮辱,这位年轻的将军惊呆了。他尽职地向手下军官通报了国会决议,但很明显,这不能让普通战士知晓。解放军因为玻利瓦尔才得以存在;把解放者和它分开,就是把他和他的灵魂分开。[154]苏克雷和军官们向波哥大提交了一份激烈的抗议,要求波哥大允许他们的统帅保留指挥权,[155]但是玻利瓦尔拒绝发出信件。他敦促苏克雷把这个插曲抛诸脑后,主动而彻底地接过指挥权。他给苏克雷的指示十分明确:等待有利的时机,与敌人决战,带领解放军一劳永逸地取得胜利。至于玻利瓦尔自己,他不再向桑坦德寄出坦诚的长篇备忘录了。他的信件变得简洁而精确,只传递绝对必要的信息。[156]11月10日,解放者来到了位于太平洋沿岸、利马以北约64公里处的小港口钱凯(Chancay)。他开始抱着极大的热情准备重返利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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