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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897 1824年12月5日,玻利瓦尔骑马进入首都,受到热烈欢迎。在他打赢了胡宁一仗之后,利马现在多了许多心向共和的人民,他们满怀爱戴地迎接他们的独裁官。[157]他争分夺秒地解决首要事务。几个小时之内,他发兵围困了卡亚俄的保王派,目的是让他们弹尽粮绝后屈服。他命令军队切断桥梁,摧毁任何西班牙人可能取道来袭击利马的路。他组织了一支3000人的防御部队,这些人几乎都是刚刚从新格拉纳达、委内瑞拉和巴拿马来的。[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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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899 两天后,他向西班牙语美洲的所有新成立的共和国发出了联盟的邀请。他构想的这一机构将“在重大冲突中充当智囊团,在面对共同敌人时充当联络站,在协定条约时充当忠实的阐释者,在我们之间出现分歧时充当调停人”。[159]这是对门罗主义的直接驳斥。在玻利瓦尔看来,新解放的南美诸邦不需要一个强大的邻国来保护它们。[160]他在没有美国帮助的情况下革命了14年,现在也无意依靠美国的力量。[161]这些前殖民地将作为南美洲联邦联合起来,实现自给自足,成为一股进步力量,一个新的世界强权。这是玻利瓦尔10多年来精心呵护的梦想。“团结!团结!团结!”5年前,他在安戈斯图拉国民大会上如此呼吁;这5年间,他改变了方法,调整了战略,但从未忘记这个光辉的目标。最终,他对联盟的号召将促成18个月后在巴拿马召开的一次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会议,也为多年后的泛美主义和今日的美洲国家组织(Organization of American States,OAS)奠定了基础。而且,至少在当时,它让解放者克服了大哥伦比亚忘恩负义的刺痛。他将目光投向了更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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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03 在浊浪翻滚的阿普里马克河(Apurimac River)和万索(Huanzo)的群山之间,在这片崎岖的秘鲁大地上,保王军和爱国军正在彼此追踪,迅速移动,时刻处于警戒状态。苏克雷的密探断定,保王军的大部正在转移,由拉塞尔纳总督本人率领,他那两个声名狼藉、争执不休的将军坎特拉克和巴尔德斯带兵紧随其后。9000名身着鲜红和金色制服的保王士兵[162]——西班牙统治美洲的最后一道堡垒——从库斯科以北越过高山和峡谷,追剿爱国军。巴尔德斯先前一直在与极端保守派西班牙将领奥拉涅塔缠斗,此时抽身加入拉塞尔纳对爱国军的作战。经过6个星期的激烈追赶,7000人的保王军追上了苏克雷的部队,并在瓦曼加(Huamanga)以南大约50公里的地方包围了其侧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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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05 苏克雷从不慌乱,他并不担心敌军的动作。[163]他只有5700人,但他相信他们在各方面都优于保王军。他在暴雨中调遣部队,从长满草的峡谷撤退到更有利的阵地。西班牙人穷追不舍,迫不及待要开战。12月3日,他们以闪电般的速度再次追上爱国军,从后方突击,歼灭了著名的英国“来复枪营”的一半。几天过去了,双方军队都在为最后的对抗寻找有利位置。[164]秘鲁境内几乎所有的西班牙部队和爱国部队都会参战;毫无疑问,这将是秘鲁革命的终局之战。12月6日天亮前和天黑后,上演了疯狂的叛逃事件——被迫在敌方阵营服役的战俘们连夜逃走,重新加入了自己从前的部队。[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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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07 12月7日,恰逢玻利瓦尔重返利马的那一天,两支对垒的军队划定了各自的阵地。但截至彼时,保王士兵的行军路程更长,速度更快,越过了更多的陡峻地形,经受了更多的折磨。他们以整齐划一的队列行进,以防出现大规模的逃兵;他们不许进入可能找到食物的山谷或村庄,以防乘机逃跑;他们饿到不得不吃骡子的肉。但在12月8日,他们占据了更有利的地形,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国王的士兵们列队站在宏伟的昆杜尔昆卡山(Cundurcunca)的高处,俯瞰宽阔平坦的阿亚库乔平原。环伺该地区的是承诺帮助他们的印第安部落。几个星期以来,那里的山地印第安人一直在袭击爱国军营地,杀害士兵和牲畜;现在,他们发誓将杀死所有逃离战场的共和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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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09 苏克雷看到保王军沿着山脊向上攀,便把自己的部队带到了阿亚库乔平原上。那是一片尘土飞扬的台地,四周环绕着海拔3000多米高的悬崖峭壁。他的想法是在战斗开始之前阻止西班牙人下到战场,再在他们从驻扎地冲下来的时候打垮他们。[166]战斗前一晚,当安第斯山脉在暮色中投下长长的阴影时,他的部队紧守昆杜尔昆卡山脚,以防敌人夜间突袭。[167]身处恶劣的自然环境,爱国军的处境或许正合玻利瓦尔的心意——这样的环境迫使他们以孤注一掷的勇气去战斗。[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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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11 12月9日的黎明时分,昆杜尔昆卡山上空升起了一轮灿烂的红日。那是安第斯山脉常见的凛冽早晨,空气清新怡人,大地似乎悬浮在一片蔚蓝之中。[169]据一名士兵说,这是那种为战士插上翅膀的拂晓。[170]他们的正前方是拔地而起的昆杜尔昆卡山,一头由泥土、岩石和灌木组成的肮脏巨兽。右边是连绵的山丘;左边是一条小溪;后面是一处陡峭的悬崖,峭壁底下是另一片一望无边的平原。[171]在那片阴沉的台地上,没有任何藏身之所。地形容不下懦夫和掉队者,也不允许在战斗中有任何拖沓。随着军号和战鼓声开始在战区响起,在山壁上荡起阵阵回声,[172]苏克雷的士兵们心里明白,他们别无选择,必须胜利。[173]那位时年仅29岁的将军骑马穿过来自美洲各个阶层、各个角落的人组成的整齐划一的队伍,显然为这意义重大的一刻而心潮起伏。他停下来,用激昂的声音喊出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话:“士兵们!你们今天的努力将决定南美的命运!”[174]他们回以洪亮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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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13 8点钟,阳光温暖了早晨的空气,西班牙将军胡安·安东尼奥·莫内特(Juan Antonio Monet),一个长着黄褐色胡子的高个儿壮汉,靠近了爱国军的阵地,向他的旧相识何塞·马里亚·科尔多瓦(José María Córdova)将军喊话。莫内特告诉科尔多瓦,保王军行伍中,有些士兵的亲戚在敌方阵地,对爱国军而言也是如此:他能允许他们在开战前互致问候吗?科尔多瓦将军征求苏克雷的意见,总指挥立即同意了。[175]就这样,50名敌对阵营的士兵在昆杜尔昆卡山坡上相会,其中有许多人是兄弟,他们相拥而泣,正如一位编年史家所说,这是一场令人心碎的告别仪式。[176]事实上,对于秘鲁人而言,一如此前委内瑞拉人和新格拉纳达人遇到的情况,革命意味着手足相残,说同一种语言,信仰同一种宗教,甚至血脉相连的人,现在将为了捍卫一个理念而互相残杀。看着这令人痛心的一幕幕,莫内特将军问科尔多瓦,难道没有什么办法达成协议,避免流血吗?科尔多瓦回答说:除非你承认美洲的独立,并和平返回西班牙。莫内特吃了一惊,也说出差不多的话:年轻的爱国将军难道不觉得西班牙军队要强大得多吗?科尔多瓦回应说,战斗将决定此言是否属实。莫内特摇着头走开了。没有回头路了。[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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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15 战斗惨烈而短暂。身披金红蓝三色徽的保王士兵冲下崎岖的昆杜尔昆卡山坡,高举旗帜拼力冲锋,头盔在太阳下闪着光。[178]身穿暗沉大衣的共和士兵列阵迎战。[179]望着敌人的军队向下逼近,他们一浪高过一浪地大吼起来:“骑兵们!枪骑兵们!你们面前的根本算不上战士!他们不是你们的对手!为了自由!”[180]诸如此类,此起彼伏。在战斗正式打响之前,一名年轻的西班牙准将率先发起攻击,也是最先倒下的;[181]尽管如此,保王军还是立即控制了局面。巴尔德斯将军和手下人马如猛虎下山般地扑向共和军,把他们的阵型撕开了一道大大的缺口,共和军一时间陷入被动。[182]但共和军士气高涨,在这次挫折的刺激下更加坚决了。当科尔多瓦大喊“士兵们!拿起武器!迈向胜利!”时,[183]他的营队便在极短的时间内发起了猛烈反击,很快扭转了战局。爱国者左右刺杀保王兵,夺下他们的银头盔作为战利品。[184]到了下午1点,他们已经占领了高地。下午3点左右,遍地都是倒下的人。日落之前,坎特拉克向苏克雷无条件投降。[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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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17 近3000名保王兵被俘,[186]屈服于共和军令人畏惧的热情。这也许是几个星期的强行军后的疲惫所致;或者是出于对玻利瓦尔著名的野蛮人大军的恐惧;或者是因为令人眩晕的高海拔,毕竟将近4000米的海拔能轻易夺走一个人的呼吸。又或许,最终胜利靠的是苏克雷的妙策,让国王的士兵耗费更多力气,爬得更高,行军更远;再用致命的强力打击他们。白发苍苍的拉塞尔纳总督英勇地战斗到最后,直到负伤后不得不被抬下战场;米勒将军偶然在一间医治伤员的小屋里发现了他,从鞍囊里拿出茶给这位勇敢的老将喝,并坚持要医护人员立即为他治疗。[187]西班牙一方的阵亡人数达1800人,共和国一方只有300人。[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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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19 苏克雷给战败者开出的条件非常慷慨,准许所有保王兵安全返回西班牙,尽管许多人选择加入共和军。但是,他的条约给予的多,索取的也多。爱国军收编了西班牙在秘鲁各地的驻军,没收了所有的武器和补给,并要他们担保西班牙在新大陆的最后堡垒卡亚俄要塞投降。[189]苏克雷坚持要巴尔德斯将军第二天与他共进午餐,这位西班牙人身着全套军装出现在苏克雷面前,花白的头发与他军服上的鲜红和金色形成了鲜明对照。他厚重的羊毛袜高过膝盖,靴子短短的,夹克磨损了,小羊驼毛帽拉得很低,盖在他的无檐便帽上。一件褪了色的白色长大衣一直拖到他的脚跟,一件白斗篷披在肩上。[190]苏克雷说:“我敬这个男人一杯,如果他生在大海的这一边,他将是美洲最伟大的捍卫者。”[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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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21 苏克雷立马向解放者发出报告,但他的信使被印第安人伏击并杀害。[192]“秘鲁之战已经结束,”苏克雷写道,“它的独立和全美洲的和平已在这个战场上签署生效。”[193]10多天后,消息终于传到了利马的玻利瓦尔那里,当时他正在为西班牙人涌向首都展开最后一轮交锋做准备,一边还在与秘鲁这个潘多拉魔盒缠斗。[194]据说,当读到他的将军在阿亚库乔获胜时,他抛开所有礼仪,腾空跃起,满房间跳舞,一边高喊着:“胜利!胜利!胜利!”[195]苏克雷已经为他赢得了胜利,他将永远感激苏克雷。有了阿亚库乔的胜利,西班牙将被永远赶出美洲海岸。它就是约克敦,就是滑铁卢。只需一次巨大的胜利,整个南美洲就将获得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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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23 [1]San Martín,quoted in Bulnes,Ultimas campañas,2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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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25 [2]SB,Contestación de un americano meridional a un caballero de esta isla(“Letter from Jamaica”),Kingston,Sept.6,1815,SBO,I,16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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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27 [3]O’Leary,Bolívar y la emancipación,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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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29 [4]Ib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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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31 [5]“钦博拉索号”上午沿着多雾的海岸航行,中午驶近卡亚俄,下午1点抛锚,下午3点游行开始。See Gaceta de Gobierno,Sept.3,1823,BANH,no.104,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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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33 [6]Liévano Aguirre,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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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35 [7]Ib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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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37 [8]O’Leary,Bolívar y la emancipación,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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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39 [9]Proctor,Narrative of a Journey,245;also O’Leary,Bolívar y la emancipación,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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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41 [10]Proctor,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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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43 [11]Sucre to SB,Lima,May 15,1823,in O’L,I,3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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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1945 [12]秘鲁语言学家Martha Hildebrandt注意到,玻利瓦尔被称为“una pasa”(葡萄干),这是西班牙血统的白人用来指代黑人的用语。Hildebrandt,La lengua de Bolívar,234.Ricardo Palma也记录了秘鲁人对玻利瓦尔黝黑而卷曲的头发的态度(Tradiciones peruanas)。直到今天,许多秘鲁人仍然认为玻利瓦尔有一部分黑人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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