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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当解放者于11月14日真正进入这座城市时,玻利瓦尔和副总统之间的友好关系受到了严峻考验。玻利瓦尔并没有收到像在其他地方那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只听到稀稀拉拉的几句为他喊出的“万岁!”。迎接他的人群出奇地冷淡,甚至堪称勉强,其中大都是副总统的支持者。[74]扫兴的是,最响亮的欢呼声献给了古早的1815年宪法,那是新格拉纳达共和国初建时的宪章。没有凯旋门,没有熙熙攘攘的群众。唯一的喝彩出现在宣传标语里,一句刺眼的“宪法万岁!”。[75]当凄冷的细雨开始落下时,玻利瓦尔发现他几乎是单人匹马地进了首都。[76]在城市的边缘,人们为他举办了一场小型的欢迎仪式。主持的官员在发言时抱怨军队违反了共和国法律,听到这里,玻利瓦尔再也无法自持。他打断了发言者的长篇大论,坚称爱国者应该“称颂军队的荣耀,而不是没完没了地抱怨它违反了几条法律”。[77]他脸色铁青。此时天空中降下的倾盆大雨,浇灭了所有凯旋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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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哥大的朝阳开启了明媚的一天。大哥伦比亚的公民、军队和宗教领袖们齐聚总统府,亲切迎接玻利瓦尔的到来,而他以慷慨的话语回应了他们。桑坦德发表了一篇浮夸的安抚演讲,向解放者表达祝贺,赞扬了军队的丰功伟绩,并自称是总统的忠实伙伴。[78]随着演讲的继续,玻利瓦尔的副总统似乎并不全然反对他的安第斯联邦。[79]尽管没有明确表态,但桑坦德完全赞成将大哥伦比亚划分为几个独立的州,只要新格拉纳达仍归他统治,他愿意接受某种形式的联邦制度。头顶的明亮蓝天似乎昭示着希望。向解放者致敬的“万岁!”声响彻首都,人们纷纷议论着崭新的一天即将到来。会谈结束时,总统和副总统热烈拥抱。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友好交流。[80]玻利瓦尔在波哥大没待多久。到那里仅仅10天之后,也就是获得独裁权力的两天之后,他又踏上了征途。他骑马重走了当年的那片土地。彼时的他气贯长虹冲下安第斯山,在博亚卡战役中荡平了西班牙敌人。那历史性的一刻已经过去了漫长的7年,他早已被掏空了。他筋疲力尽,身体欠佳,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战士。但他决意拉回派斯,拯救这个摇摇欲坠的共和国。他严厉地写信给“阿普雷雄狮”,让他做好会面的准备。“卡斯蒂略将军反对我,失败了。”他警告说,“皮亚尔将军反对我,失败了。马里尼奥将军反对我,失败了。里瓦·阿圭罗将军和托雷·塔格莱将军都反对我,都失败了。看来上帝诅咒我的仇敌下地狱,不管是美洲人还是西班牙人。”但他最后还是向派斯伸出了手:“我相信你,就像相信自己的剑一样,我知道它永远不会对准我的心脏。”[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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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利瓦尔到达卡贝略港后,派斯不敢见他。彼时,这位好斗的大平原人一心要脱离大哥伦比亚。桑坦德剥夺了派斯委内瑞拉最高统帅的头衔,还以军事罪传唤他至波哥大受审,进一步侮辱了他。愤怒的派斯无视命令,明确表示他随时准备发动战争,将自己的国家从波哥大的魔爪下解放出来。毕竟,他是卡拉沃沃战役的英雄,是卡贝略港的解放者,委内瑞拉人民坚定地站在他这边。大哥伦比亚的将军贝穆德斯和乌达内塔曾明确宣布绝不会拿起武器反对他。[82]这正是桑坦德要求玻利瓦尔介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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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斯听说玻利瓦尔已在波哥大上任,便认定他与桑坦德站到了一边,尤其是得知玻利瓦尔带着桑坦德的军队向委内瑞拉挺进之后。[83]玻利瓦尔跋山涉水,在28天的时间行路1100多公里。在此期间,派斯开始战争动员,煽动委内瑞拉反对玻利瓦尔。他散布谣言说玻利瓦尔正前来称王;这是个荒谬的谎言,因为先前派人求玻利瓦尔来当国王的正是派斯本人。他试图说服帕尔多人和黑人(他们的境况自革命以来已经有了大幅改善)相信,玻利瓦尔会像过去的曼图亚诺一样贪婪、残酷、固执地打压有色人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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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利瓦尔有两个选择:要么与派斯谈判,要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建立的共和国堕入内战深渊。他于12月31日抵达卡贝略港,紧接着单方面判决赦免派斯的叛乱罪,重申了由他担任委内瑞拉最高统帅,并邀请他参加谈判。[84]新格拉纳达人和委内瑞拉人都是大哥伦比亚公民,玻利瓦尔低语,他的声音仍然振奋人心,尽管他的身体已孱弱不堪。他告诉他们,大家的关系一如从前:是兄弟、战友,命运与共。他恳求他们要理智,不要怀恨在心。他责备他们是否还嫌敌人不够多,要开始自相残杀了吗?[85]派斯在过去几个月里失去了不少委内瑞拉人的支持。[86]玻利瓦尔在给他的信中写道:“流血和破坏已经够多了……我来是因为你呼唤我。如果你想见我,就来吧。连莫里略也不曾怀疑我,从那以后我们就成了朋友。”[87]玻利瓦尔向派斯保证,谈判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他只需要承认解放者的权威就好。派斯立即接受了。1827年1月4日,派斯骑马去巴伦西亚见玻利瓦尔。但他带了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卫,以防有诈。[88]玻利瓦尔只身而来。当他看到为他的美洲独立大业立下汗马功劳的那个魁梧男人时,他大步上前,把派斯搂在怀里。派斯后来写到,这是一个难舍难分的拥抱:他们的剑紧紧卡在一起,让两人无法分开。[89]“是个好兆头。”玻利瓦尔戏称,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90]但当他们费力地分开彼此的武器时,派斯不禁打了个寒战。[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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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利瓦尔用一个拥抱拯救了共和国。他一向知道如何驾驭他的将军们。他在战争中的随机应变,他对真挚与强力恰到好处的运用,他对士兵自然流露的同理心,使他在军人中颇受欢迎。只有与政客打交道才会考验他的耐心。许多年前的1821年,他曾说过这样一段话,如今看来再贴切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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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灾难迫使我拿起武器,历史召唤我解放祖国时,我领导了一场军事冒险,一干就是11年多,可我从未想过会被要求领导政府。我坚决发誓永远不会这么做。我全心全意地保证,我只是一名士兵,我只会在战场拼杀;等和平最终降临,我的角色将转换为公民。我时刻准备着为了公共利益牺牲我的财产、鲜血、名誉,但没有准备牺牲我的良心。我深信自己没有管理哥伦比亚的能力。我对统治一窍不通。我不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共和国需要的那种仲裁者。形势所迫和内心所趋使我成为战士,我的命运从来都在战场上,在军营里。[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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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由不得他选择。他的事业继续了下去,他用自己唯一懂得的方法实施管理,即一种自上而下的军事手段。每到一处,他都得到了充分的鼓励:每一个被他解放的共和国都开始相信,甚至是不情愿地相信,玻利瓦尔有不可思议的处理棘手问题的能力。如果他现身,如果他发表激动人心的演说,他就能驯服一场旋风,而许多人都担心,如果没有解放者掌舵,旋风就会横扫全境。在这种看法的影响下,玻利瓦尔也开始相信只有他才能扭转局面。“我也应该耍耍政治手段。”[93]他对桑坦德说,然后便着手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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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7年1月12日,他在派斯的陪同下荣归加拉加斯。这是他自1821年的辉煌岁月以来第一次回来。他们坐着敞篷马车穿街过巷,陶醉在崇拜之中。这是一次愉快的返乡之旅,他期待看一看家人、童年常去的地方、出生的城市,以及为之牺牲了一切的祖国。水泄不通的人群骚动着,马车几乎动弹不得。街道上高耸着凯旋拱门,空气中飘荡着节庆的音乐。当他们到达广场时,两个身穿白衣的漂亮女人走上前来为他戴上花环:一个为的是打败了西班牙人,另一个为的是避免了内战。[94]他把桂冠拿在手里并宣布:“我打心眼里珍惜这些胜利的象征,但请允许我把它们递给真正的胜利者。”[95]他把其中一个戴在派斯的头上,把第二个抛向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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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利瓦尔的返乡是一段艰难旅程的最后一站,这段旅程4个月前始于利马,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背上进行,已经行过了6400多公里。[96]在终点等着他的是家人,或者说仅存的家人。其中有他的姐姐玛丽亚·安东尼娅,她在整个革命期间都是保王主义者,在战争结束后成为玻利瓦尔最忠实的捍卫者;他最喜欢的舅舅埃斯特万,他在离开30年后[97]从欧洲回来了;[98]他亲爱的希波莉塔,被他从奴役中解放出来的奶妈。他参观了老房子,巡视了他的各处财产,在熟悉的房间里安坐,听到了关于其他人的消息。他的爱国者姐姐胡安娜[99]的女儿嫁给了玻利瓦尔的一位将军,远在山城巴里纳斯。他的侄子费尔南多·玻利瓦尔——他已故哥哥的17岁儿子——刚刚从学校毕业,[100]现在住在费城。费尔南多的全部学费由玻利瓦尔承担。当美国权贵得知解放者的侄子就在他们国家时,他们找到了他。拉斐德将军来看过这孩子;托马斯·杰斐逊曾与他通信;在去弗吉尼亚州杰斐逊新建的大学的路上,费尔南多顺便去了一趟华盛顿,拜见了约翰·昆西·亚当斯、亨利·克莱和詹姆斯·门罗。[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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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6个月里,玻利瓦尔管理着委内瑞拉,给予派斯充分的信任,甚至称他为“国家的救世主”。[102]但他这是在耍政治手段。私下里,他的观点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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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斯将军是世界上最有野心、最虚荣的人:他不想服从,只想发号施令;看我在哥伦比亚的政治序列中处于他之上,他就不痛快;他认识不到自己的无能,被骄傲和无知蒙蔽了双眼。他永远只是顾问们的工具。在我看来,他是哥伦比亚最危险的人物。[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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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向很少的人透露过这些。[104]解放者和派斯住在同一屋檐下,很快安抚了这个破坏分子头目,并保证委内瑞拉将成为大安第斯联邦下的一个独立州。对派斯的骄纵会让玻利瓦尔付出沉痛的代价:过度吹捧一名违反共和国法律的叛乱者,就是在侮辱那些努力遵守宪法的人。[105]但是对玻利瓦尔来说,桑坦德和派斯的决裂成了他重新定义共和国的契机。[106]首先,他打算在委内瑞拉推行他的宪法,然后推动波哥大的国会通过宪法。即便玻利瓦尔已经确认了派斯的至高权威,他还是呼吁召开一次制宪会议,在会上决定所有这些问题。但这是在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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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几个月里,玻利瓦尔竭尽全力为委内瑞拉做事,他四处走动,鼓舞公众的士气,[107]但从一开始就不难看出,加拉加斯陷入了令人心碎的混乱。独立留给它一片废墟。农业全部陷入停滞,进出口贸易萎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痹状态。他先前在大哥伦比亚的边远地区见到过类似的衰败。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能听说国库的悲惨状况,即便两年前英国还向大哥伦比亚提供了3000万美元的贷款。[108]钱都到哪儿去了?许多大哥伦比亚人(尤其是委内瑞拉人)指责波哥大政权不负责任地将其挥霍,甚至据为己有。[109]当然,比起加拉加斯或基多的惨状,波哥大居民的生活还是要舒服得多。英国大使愤愤不平地抱怨说,桑坦德以签订商业合同为幌子,把钱抽走给了他的朋友,犯下了“最可耻的恶行”。[110]玻利瓦尔毫不避讳地询问起这些指控。他记得很清楚,不久前与桑坦德通信时,他还强调国家首脑不得以权谋私。他的副总统似乎对这一原则缺乏认识。[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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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桑坦德得知解放者公开诋毁他的名誉时,他大发雷霆。“先不提你在公共场合说的那些话,”他在信中斥责玻利瓦尔,“派斯被称为他国家的救世主,而我,作为这个国家以及国会的管理者,被怀疑是罪犯、渎职者,还得就这些指控为自己辩护!”[112]他感到被欺骗了,被出卖了。他喊来玻利瓦尔为的是管束派斯,而不是美化他;他给解放者配备军队是为了威吓“阿普雷雄狮”,而不是在加拉加斯列队游行,称颂这个人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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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坦德之前那般小心克制,不直白表露出他和他的圈子对玻利瓦尔的强烈敌意,包括对玻利瓦尔的宪法、总统终身制、独裁权以及他对桑坦德精心打造的体制的公然蔑视。[113]结果到头来,桑坦德还要为大哥伦比亚灾难性的财政状况负责,简直令人愤怒。[114]他写了一份长长的申辩报告。但那时玻利瓦尔已经受够了他。玻利瓦尔不客气地告诉桑坦德,他不会再写信给他了——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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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英国贷款问题的错综复杂远超时人想象。麻烦始于1822年,当时大哥伦比亚前副总统弗朗西斯科·塞亚被派往伦敦为革命筹集资金,此人花起钱来就像他写漂亮文章一样不加节制。英国花了两年时间才做出回应,但等到1824年,一笔3000万美元的贷款获批时,塞亚已经通过随意花销、不计后果的谈判和大肆举债挥霍掉了其中的三分之一。[116]其余的2000万美元被军方巨大的赤字迅速吞噬。连续5年,大哥伦比亚实质上肩负起了6个国家的解放事业。税收每年为政府带来500万至600万美元的收入,但陆军和海军的支出是这一数字的两倍还多,高达1300万至1400万美元,其中大部分花在了海外。不断扩大的独立战争已经变成了一个填不满的黑洞。[117]桑坦德再明白不过了,这就是他总抱怨军费开支的原因。毫无疑问,政府腐败是地方通病:税务员、中间商、官方会计全都在做手脚,助长了职务欺诈和公款私用;副总统不得不对其中最无耻的人处以死刑。[118]但事实无可辩驳:贷款已经耗尽,共和国只得乞求英国再借一笔,而共和国的经济陷于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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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被国家财政状况搞得焦头烂额,玻利瓦尔还是得继续平息委内瑞拉严重的不满情绪。他已经遏止了内战,但暴动像野火一样在全境蔓延。他命令派斯将军和他在东委内瑞拉的得力干将马里尼奥将军去镇压叛乱。他觉得解决委内瑞拉的问题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他长期以来忽视了委内瑞拉。但到了4月,在处理财政和军事难题时,他发现有证据显示桑坦德在另一件事上欺瞒了他:玻利瓦尔留在利马的大哥伦比亚军队发动了叛乱。他过了3个月的时间才得知1月份发生的叛乱。第三师的叛乱是否由桑坦德本人煽动,这一点从未得到证实——苏克雷将军认为就是他,[119]玻利瓦尔也这样认为[120]——但毫无疑问,桑坦德和他在波哥大幕僚们视之为天赐良机,因为他们早已厌倦了为利马的防御买单。听说驻扎在利马军营的大哥伦比亚士兵推翻了上头的将军并拒斥玻利瓦尔的宪法,波哥大的人民涌上街头庆祝。叛乱本身并没有把桑坦德卷进来。但他的反应显示他与此事有牵连。他深夜溜达出去听音乐,参加狂欢,[121]这种行为与他的身份地位极不相称。几天后,他写信给叛乱头目何塞·布斯塔曼特表示祝贺。[122]副总统宣布,布斯塔曼特的行动值得高度赞扬,共和国深深感激他们的爱国本能。几天后,桑坦德签署命令,擢升布斯塔曼特为上校。[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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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利瓦尔怒不可遏,命他的秘书长向桑坦德的陆军部部长发难。信中称,布斯塔曼特的叛乱明显违反了军队最神圣的法律。士兵们起来反抗指挥官,而大哥伦比亚居然厚颜无耻地向他们道贺!“解放者对政府的败德行为感到震惊……他不知道哪个更糟糕:是布斯塔曼特犯下的罪行,还是特意嘉奖他的行为。”[124]桑坦德发起回击,称赦免布斯塔曼特在秘鲁的叛乱,跟赦免派斯在委内瑞拉的叛乱是一回事。[125]但玻利瓦尔态度坚决。他坦率地写信给他的一位将军:“桑坦德是一条毒蛇……我再也不能容忍他了。我既不相信他的原则,也不相信他的心肠。”[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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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师叛乱对秘鲁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玻利瓦尔在利马拼凑起来的政府终结了,他的宪法被废除了。玻利瓦尔实际上已把总统职位移交给了圣克鲁斯将军,但后者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挽救政府的垮台。圣克鲁斯现在学起了玻利瓦尔从前那种高风亮节的姿态,主动放弃一切权力,心中确信权力会被归还给他。但秘鲁国会接受了他的辞呈,并开始组织新的选举,这让他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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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斯塔曼特上校和他的叛军继续制造更多的麻烦。他们秘密离开利马,向北扫荡,入侵瓜亚基尔,以一位秘鲁将军换下了该市坚定的玻利瓦尔派领导人[127]。在玻利瓦尔与圣马丁之间尽人皆知的瓜亚基尔僵局过去5年之后,秘鲁似乎终于控制了这个争议港口。关于秘鲁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怂恿了这场侵略并无定论,但秘鲁人为此受到广泛的指责。[128]一个大哥伦比亚师疯狂入侵大哥伦比亚共和国,这一离奇的战争行为甚至让桑坦德也感到不安。他没有直接谴责布斯塔曼特的部队,但他下令立即停止这种分裂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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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怨声载道的大哥伦比亚共和国,一切似乎都不太顺利。正如玻利瓦尔的密友佩德罗·布里塞尼奥·门德斯所说:“我们来到了一个错误百出的时代。为了修正一个错误,我们要犯下五十个。”[129]玻利瓦尔明白,他唯一有望重新掌权并拨乱反正的方法就是返回波哥大,甚至可能要发动一场新的军事行动,向共和国表明他是认真的。他在外围工作的时间太长了,是时候关注共和国的核心了。但这个核心早就对玻利瓦尔充满怨气。6月20日,桑坦德决定废止玻利瓦尔的独裁权,恢复这片土地上的法律;就这样,玻利瓦尔所有临时授权的命令都被一笔勾销了。[130]现在,连赫拉克勒斯[131]来了都夺不回波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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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利瓦尔毫不迟疑地对派斯说:“我已经准备好不惜一切代价来解放我的人民。我甚至愿意再发起一次殊死战。”[132]他集结了此前波哥大提供给他的强大军队,准备二次进攻首都。全体大哥伦比亚人接到通知:“解放者决心讨伐那些玷污共和国荣誉的叛徒,这些人甚至现在还妄图分裂国家。”[133]就在曼努埃拉·萨恩斯从秘鲁向北往瓜亚基尔航行时,玻利瓦尔沿相反方向从加拉加斯驶向卡塔赫纳,[134]这是他记忆中最愉快的一次航行。[135]他在那里动员了麾下将军们:马拉开波的乌达内塔,委内瑞拉中部的派斯,以及卡塔赫纳所有他能集结的部队,告诉他们准备向波哥大进军。[136]他带着足以平定瓜亚基尔和秘鲁所有叛军的强大兵力,继续溯马格达莱纳河而上,向首都进发。[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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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对玻利瓦尔百般谩骂的政客和权威人士得知玻利瓦尔正在向波哥大进军,吓得浑身发抖。[138]其中闹得最凶的那个人假托生病,离开了首都。[139]桑坦德试图劝说玻利瓦尔不要再往前推进,他无力地辩称,把太多的部队带进波哥大会超出这座城市的负荷:士兵会饿死,没有足够的食物供应,他们的现身将成为丑闻。[140]但是解放者继续逼近。桑坦德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提醒玻利瓦尔他没有权力,他从未真正宣誓就任总统,他的“特权”已经失效;[141]但这也无济于事。副总统甚至策划了一个荒谬的计划,打算组建一支新的革命力量来击退玻利瓦尔。[142]陆军部部长卡洛斯·索夫莱特当即拒绝了这一提议。突然间,似乎一切都变了。共和国的心脏正等着玻利瓦尔降下愤怒。谁要是注意到了其中的讽刺意味,也不敢说出来:革命已经扭曲得面目全非,波哥大的人民害怕起了自己的解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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