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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171 10月,受民众支持浪潮的一时刺激,他宣称将率领3000人的部队南下[130]——“如果他们给我一支军队,我就接受。如果他们让我去委内瑞拉,我就去”。[131]但他后来承认,这么说只是为了鼓舞他的支持者。[132]当乌达内塔将军派代表团请他来波哥大挂帅时,玻利瓦尔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代表团看得出原因何在:他病入膏肓,唯一的目标似乎就是康复到足以踏上旅途。他告诉朋友们,他大部分时间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身体透支,虚弱到无法思考。[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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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173 但这只是部分属实。他的身体或许垮了,他的头脑却很清晰。他明白自己不想插手这个新的、临时的大哥伦比亚。在乌达内塔狂乱的反复无常中,在派斯“疯狂的胡言乱语”中,[134]玻利瓦尔看到了他一直担心会在拉丁美洲出现的混乱。“我不能活在叛军和刺客之间,”他吐露道,“我拒绝接受猪猡的尊敬,我无法从空洞的胜利中获得安慰。”[135]在他看来,乌达内塔的反叛是不合法的——就像科尔多瓦、皮亚尔或派斯的任何行动一样不合法,即使他承诺让玻利瓦尔重返荣耀。法律程序在哪里?有序的民主选举在哪里?他不能接受建立在兵变之上的权力。[136]他觉得自己在公众眼中已经被贬得够不堪了——被桑坦德的阴谋,被派斯的沉浮,被自己同党愚蠢的加冕计划,[137]“现在他们又来剥夺我的个人荣誉,让我堕落成国家的敌人”。[138]他们要求玻利瓦尔不惜一切代价夺权。这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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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175 “莫斯克拉是合法总统,”他在给乌达内塔的信中写道,“法律就是这样……我没有权利得到他的头衔。他自己也并没有让出位置。”[139]面对心腹密友,他难掩深深的悲观之情:“我不再有一个值得为之献身的祖国了。”[140]他打心底相信,无政府主义的走狗已经在四处乱窜了。他一向能够在逆境中振作起来,愿意为了拯救国家去尝试极端的宪法措施。可他何必要把意志浪费在已然失败的努力上呢?“相信我,”他写道,带着满腔的倾诉欲,[141]“我对叛乱的态度向来不客气;事到如今,我甚至想谴责我们对西班牙发动的叛乱……我看不出这给我们国家带来了什么好处。”[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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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177 就在这段时间里,他收到了拉斐德将军的一封信。[143]那位革命英雄现在住在巴黎郊外的一座宏伟庄园里。玻利瓦尔非常珍视他与拉斐德的通信,就像他珍视德·普拉特主教的亲切来信,或乔治·华盛顿家族认可他为“南美的华盛顿”[144]的评价一样。拉斐德对他尊敬有加,赞美中不乏仰慕之意。在他看来,玻利瓦尔的成就远超华盛顿;他在更困难的条件下解放了他的人民。毕竟,北美的革命者是清一色的白人,有着共同的价值观和理想,绝大多数都信仰新教。然而,在南美,玻利瓦尔把混杂的民族和种族拼凑在一起,赢得了自由;他的成功凭借的是“绝对的天赋、韧性和勇气”。拉斐德对解放者的致敬诚挚、热情、慷慨,但拉斐德也带给他两个持久的创伤:他明确表示,玻利维亚宪法中提出的终身总统制不符合民主原则;他敦促玻利瓦尔与桑坦德冰释前嫌,请他回国并和他联手。信息简洁明了,却是一个垂死之人所无法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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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179 “我老了,病了,累了,梦想破灭了,被围攻,被诽谤,薪水还很低,”他向一个朋友抗议道,“而我要的不过是好好休息和保住我的荣誉。唉,我想我两者都得不到了。”[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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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183 玻利瓦尔在47年的生命历程中走过了12万多公里[146]的崎岖路程,始终充满活力。他很少经历身体上的虚弱,更别提往往随之而来的精神痛苦了。他是实打实的“铁屁股”:硬朗,跑步和骑马都能快过比他年轻得多的士兵,而且似乎拥有无穷无尽的耐力。当然,他在一生中也有过精疲力竭的时刻,但那些都能用极端的环境来解释:在高海拔山区、寒冷刺骨的海岬、齐腰高的洪水、闷热的丛林里展开行动。他似乎没有战胜不了的逆境。他讲究卫生,生活节制,远离危害健康的恶习,既不抽烟,也不喝酒。他能在休息极少的情况下工作。随着岁月的流逝和在战场间的辗转,他被这样那样的事情消耗着:疟疾、痢疾,以及伴随长期征战而来的磨人的痔疮。但这些对于他充满活力的体格而言算不了什么。他时刻准备着投入战斗,准备好吃苦,身体惊人地好,尽管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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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185 突然间,他发觉自己如此无助,克服不了简单的疲劳,扛不住哪怕短距离的骑马或走路,这令他不知所措。到了10月,很显然,除了在床上口授信件以外,他已没有能力做任何事情。[148]他腹腔刺痛,咳嗽不止,胃口也大减了。[149]他要了一杯干雪利酒来刺激食欲,也许再加一点新鲜蔬菜,但当食物端上来时,他立刻兴致全无。[150]卡塔赫纳的炎热使人衰弱,严重影响到他的病情,[151]他的随从因此决定把他转移到内陆的巴兰基亚(Barranquilla),那里的空气似乎更有益健康。可搬家带来的些许缓解很快就被接踵而来的不适抵消了。在巴兰基亚,他从头到脚裹在羊毛毯里抵御寒冷。[152]很快,他就渴望早点出海远航,深信加勒比海的空气会对他有好处,轻微的晕船也可以作为一种受欢迎的精神荡涤剂。[153]但自始至终,他都拒绝服药,也不采用任何镇痛剂,即使最剧烈的疼痛也不能令他改变主意。[154]他不相信医生的意见。[155]“我已经衰竭至此,”他在给乌达内塔的信中写道,“我开始相信自己就要死了……你会发现我面目全非。”[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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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187 事实上,他消瘦到了危险的地步,恍如一具行走的骷髅,几乎站立不住。[157]“今天,我重重地摔了一跤,”他在11月初写道,“我无缘无故地摔了个半死。幸运的是,这不过是一时眩晕,尽管它让我相当困惑。一切都证明了我有多么虚弱。”[158]爬上几级台阶成了一项艰巨的事情。穿过一个大房间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任务。[159]惊人和骇人的症状让他焦虑不安,甚至到了疑病症的地步,时时记录自己的衰弱迹象。他几乎没有力气坐起来打牌;他脾气不好,睡眠也不好。[160]饮食方面,他每次只能吃几口——一点木薯粉和一勺扁豆,于是他一天比一天虚弱。[161]“他的身体状况让我非常非常担心。”他的亲密副官贝尔福德·威尔逊报告说,“这个男人不可能再担任公职,他身心俱损。”[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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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189 尽管身体和精神饱受摧残,玻利瓦尔的头脑依然敏锐。他接待了委内瑞拉的来访者,获悉派斯在那里对权力的竞逐已经演变为公开的混乱;他听取了新格拉纳达人要他回到波哥大的诉求。他恳求大哥伦比亚人与他们的敌人和解。他警告叛乱分子,他们可能会毁灭美洲。他告诫一个边远地区的叛军长官胡斯托·布里塞尼奥(Justo Briceño),如果他不与乌达内塔和解,共和国就会像纸牌屋一样倒塌。[163]“相信我,”他非常明确地表示,“你们俩就像派斯和桑坦德,他们的不和导致了我的垮台和我们所有人的浩劫。”[164]对乌达内塔,他直言不讳:“达成一项好的共识胜过赢得一千场辩论。毫无疑问,我没能与桑坦德达成和解是我们失败的原因。”[165]在迅速衰败的身体里,他好像正向一个更高的境界靠近。他似乎看透了自己的失败。“许多将军,”他提出忠告,“知道如何赢得战争,却很少有人知道如何对待胜利。”[166]他公开对继任者的合法性表示担忧,并告诉乌达内塔,在举行大选之前,他不过是个一文不值的篡权者。他表示:“如果他们杀了你,然后陷入全面的无政府状态,我不会感到惊讶。他们真要这样做了,那也是因为你没有遵守法律。”[167]他指示乌达内塔阅后即焚。[168]信中的内容太直白,表达了太多的不满;他不希望自己的言论在他死后被曲解,对乌达内塔不利。在这个充满了野心的国度,没人能指望长期掌权。[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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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191 对新任厄瓜多尔总统弗洛雷斯将军,他传递的信息同样极端。“为苏克雷报仇,”他建议弗洛雷斯,因为那是美洲历史上最卑劣的罪行,“然后趁早脱身。”[170]在一篇已成为玻利瓦尔主义者的圣经的文章中,他接着列举了20年的统治教会了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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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193 1.美洲是不服管制的;2.投身革命的人如同在海上破浪前行;3.在美洲,人们能做的就是离开它;4.这个国家注定会陷入难以想象的混乱,之后它将落入一连串肤色各异的暴君手中;5.一旦我们被各种犯罪吞噬,堕入暴力的狂潮,没人会愿意来管我们,就连欧洲人也不会;6.最后,如果人类能退回原始状态,那将是末日时刻美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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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195 他从未如此通透,但又不完全清醒。就像莎士比亚剧作中徘徊于废墟间的国王,他情不自禁地向远方的将军们下达命令,警告他们崩溃即将来临。他对大哥伦比亚态度悲观,却罔顾事实地相信他自己的病可以治好,相信他能走出来,一切只是时间问题。[171]等痊愈后,他将航行到牙买加的蓝山,然后和曼努埃拉一起去伦敦。[172]他最忠实的支持者之一,当时控制着大哥伦比亚西北海岸的马里亚诺·蒙蒂利亚将军,[173]很快关心起他的情况。当玻利瓦尔写信给他,请他帮忙采购一些物资时,蒙蒂利亚的回应是为他做更多的事。他雇了一条双桅横帆船把玻利瓦尔摆渡到了圣玛尔塔。那是加勒比海湾处的一块僻静的飞地,位于巴兰基亚以东80公里处。这次航行将是快捷而轻松的,正是玻利瓦尔期待中可以“充当精神荡涤剂”的那种航行。[174]但蒙蒂利亚没有就此停止。他给玻利瓦尔找了个全科医生,一个曾在拿破仑军队里当过军医的法国人;他说服了双桅横帆船的船主,一个名叫华金·德·米耶尔(Joaquín de Mier)的富有西班牙人,把解放者安置到他在海边的大庄园。[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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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197 玻利瓦尔在侄子费尔南多和仆人何塞的陪同下于12月1日抵达圣玛尔塔,[176]随行的还有一群忠实的朋友,[177]其中有曼努埃拉从波哥大派来的佩鲁·德·拉克鲁瓦(Perú de Lacroix)。[178]在12月的平静海面上[179]绕过海岸仅用了两天时间。当他们绕过最后一块突出的陆地,驶入一个海湾时,他们看到了圣玛尔塔闪闪发光的白海滩。那后面是苍翠的丘陵,鸟语花香。再后面是顶着雪盖的内华达山脉,像远古巨人那样朝海里伸出双腿。亚历山大·冯·洪堡曾向比他年轻得多的玻利瓦尔讲述过这番景象,洪堡曾游历过这片海岸,惊奇地记录下这一带的蛇、水果和闪亮的昆虫;他从棕榈树林里辟出一条路,偶然发现了一排比人高不了多少的小火山。[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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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199 轮船入港时,华金·德·米耶尔在那里迎接,他的脸上写满了忧虑。[181]往日令人生畏的“殊死战”的发起者已然油尽灯枯;在这个西班牙人看来,唯一的生命迹象是那双火热的眼睛——黑得像玛瑙——仍在那具瘦削的骨架里燃烧着。[182]军官们用交扣的双手搭成一个摇篮,[183]把玻利瓦尔从甲板上运下来。他们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一张简陋的小床上,抬往西班牙领事馆所在的庄严古宅。[184]在那一小块西班牙的领地上(对一位美洲英雄而言颇具讽刺意味),他受到了最高的礼遇和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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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201 蒙蒂利亚雇来照料解放者的医生亚历杭德罗·雷韦朗(Alejan dro Révérend)详细记录了当时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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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203 大人在晚上7点30分到达圣玛尔塔,[185]他完全不能行走,坐在手臂搭成的椅子上登了岸。我发现他处于如下状态:极度消瘦,筋疲力尽,表情痛苦,高度紧张。声音嘶哑,剧烈咳嗽,咳出黏稠的绿痰。脉搏平稳,但频率快。消化不良。病人表现出相当大的痛苦。总之,大人的病给我的感觉是最严重的那种,我的第一反应是他的肺部不幸受损。在巴兰基亚,他只吃过几汤匙的止咳糖浆。[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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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205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雷韦朗照顾着他,并征求了一位美国海军军医[187]的意见,后者搭乘的船碰巧停靠在圣玛尔塔。这位美国外科医生证实了雷韦朗的诊断:解放者的病根主要在肺部,很可能是肺结核。[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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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207 玻利瓦尔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他黄疸偏高,一次只能睡上两个多小时;夜里发热,神志不清;到了早晨,就感到恶心反胃。他的骨头很疼。[189]他枯瘦的身体减到不足36公斤,[190]咳嗽或打嗝时都会颤抖。和所有肺结核病人一样,他秃顶,头发斑白,干瘪萎缩——过早地呈现出老态。5天后,雷韦朗决定用一台舒适的轿子把他运往米耶尔的糖料种植园,在那里,玻利瓦尔至少能待在更心旷神怡的环境里,周围是一群无微不至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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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209 起初,米耶尔在圣佩德罗—亚历杭德里诺(San Pedro Alejandrino)的豪华大庄园似乎正是玻利瓦尔所需的解药。房子明亮宽敞,大窗户迎着海上吹来的清风。棕榈树和罗望子树在毗邻的花园里随风轻摇。在温暖的阳光和湛蓝的天空下,病人的精神有所提振。甜甜的糖香侵入他的感官。他是在圣马特奥的一个甘蔗种植园长大的,对这种香味再熟悉不过。[191]当他躺在两棵罗望子树之间的吊床上时,[192]他很可能忆起了砍下的甘蔗、捣碎的果肉、叶子上的黑斑,它们的芳香飘满了他的童年。他恢复了一点精力,写了几封洋洋洒洒的信。一段时间前,他曾让人捎话给曼努埃拉,恳求她过来。[193]她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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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211 更多的访客到来了:有带来消息的信使们,严肃的主教,高效的公证人,还有渴望与英雄见面的将军和上校们。[194]军官们在这里待得很自在。他们打牌,喝朗姆酒,雇乐师来振奋解放者日渐衰弱的精神。他们卷着雪茄,抽着烟斗,抽到走廊都蒙上了灰色。[195]当玻利瓦尔被一名将军身上的恶臭熏得受不了,喊他把椅子往后挪挪时,那将军吓了一跳。“抱歉,阁下,我身上没有很脏吧!”“完全没有,”玻利瓦尔说,“只是你闻起来像地狱。”[196]那将军笑着回应说,玻利瓦尔可不会对曼努埃拉夫人说这样的话,谁都知道夫人有多爱烟草。玻利瓦尔的脸上突然漾起无限的悲伤。他眼里满含泪水。“啊,曼努埃拉,”他说,“那好吧。”[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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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213 过了一阵子,趁雷韦朗医生在他身边时,玻利瓦尔主动问道:“医生,是什么把你带到这儿来的?”“自由。”医生答道。“那你找到了吗?”玻利瓦尔问。“找到了,我的将军。”“这么说,”玻利瓦尔叹了口气,“你比我幸运。回你美丽的法国去吧……你终究会发现,这里有这么多狗杂种,是没办法生活的。”[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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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215 到了12月9日晚上,他又开始发烧了,胡言乱语。最后一场致命的肺结核发作攫住了他那瘦骨嶙峋的身躯。[199]翌日早晨,他苏醒过来,主教催促他接受最后的圣礼。身旁的蒙蒂利亚将军悲痛欲绝,恳求他把一切安排妥当,立一份遗嘱。[200]玻利瓦尔起初犹豫不决。他习惯于战斗,没想过投降。[201]“我怎么才能走出这座迷宫?”[202]他沮丧地叫道。但随着这一天逐渐逝去,他觉出了其中的意味。在朋友们的见证下,他将自己的灵魂托付给上帝,宣布去世已久的特蕾莎·德尔·托罗为他的合法妻子,并宣称自己没有后代。尽管他有过几十个情妇,尽管他对曼努埃拉和珀皮塔表白过爱意,但他留给后人的这番话印证了自己年轻时的誓言:没有女人会取代特蕾莎。过去,他将自己的洗礼服与她的尸体一同埋葬;而今,他兑现了对教会的誓言。[203]剩下的就是身外之物了。他将8000比索(来自尚未到手的养老金)遗赠给他的终身男仆何塞·帕拉西奥斯,将他在委内瑞拉的争议财产留给了两个姐姐,将最宝贵的书籍赠予加拉加斯大学,将佩剑送给了苏克雷的妻子。[204]那天晚上,邻村一位谦卑的印第安神父为他做了临终祷告。[205]仪式完成后,他用仅存的力气,最后一次向他的同胞发表讲话。公证人记录下了他的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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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217 哥伦比亚人!你们见证了我在暴政统治过的地方推行自由的努力。我无私地苦干,牺牲了我的财富和心灵的安宁。当你们明确怀疑我的动机时,我放弃了权力。我的敌人玩弄了你们的信任,摧毁了我视为神圣的东西——我的声誉,我对自由的热爱。他们使我成为他们的牺牲品,把我逼入坟墓。我原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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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24219 在与你们长辞之际,我对你们的爱促使我说出最后的心愿。我最渴望的荣耀莫过于哥伦比亚的团结……我的最后一票投给祖国的幸福。如果我的死可以医治和巩固联邦,我将平静地走向坟墓。[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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