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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宣布共和国成立的那天下午,杜勒里宫外的喧嚣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吓人。皇后欧也妮决定是该试着逃跑的时候了。她从未相信过,这种事情会落到她头上,会像路易·菲利普国王和玛丽·阿玫丽王后一样耻辱地离去。几天来,她看上去面色苍白、憔悴,但勇敢地坚持着。别人劝她在能走的时候离开。现在佣人们跑了,把制服丢在了门外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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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从命运。”她最后平静地说,把一切都丢在了身后——钱、首饰。她是通过宫殿和卢浮宫相连的屋子走的,只有奥地利和意大利的大使以及几个忠实的随从跟着她,事先没有什么安排,也没有化妆。她离开时穿着那身穿了好几天的简单的黑色羊绒衣,加了一块深色披肩和一顶带面纱的黑色女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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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匆忙地沿着卢浮宫的大画廊,穿过方厅,进入到七壁炉大厅,在那里她一下子看到了热里柯的《美杜莎之筏》。她后来说,这幅画是个凶兆,也是她在卢浮宫看到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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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出去,到了里沃利大街,她和一个宫廷侍妇阿得莱德·夏洛特·勒波莱顿夫人上了一辆普通的出租马车,顺着香榭丽舍大道很快来到了皇后大道,想看看埃文斯医生能否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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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大约5点钟到的,发现埃文斯不在家。一个小时左右,埃文斯回来了,跟着一个多年的美国同事,爱德华·克瑞恩医生。他被告知有两个不认识的女士,非常“焦急”地在书房等着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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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20年了,托马斯·埃文斯在巴黎无论是职业上还是社会上都很成功。他来法国时谁都不认识,也不会说法语,没有什么积蓄。而现在住的是皇后大道,根据1867年的《巴黎指南》,那里“到处是微笑,人们穿着完美……典雅,是华丽之所”。他和妻子安格尼丝住的房子,被人们称为“美丽玫瑰”。除了书房之外,还有白色和金色的舞厅,带有大大的磨砂玻璃窗,宏大的比利牛斯大理石铺成的台阶由新歌剧院的建筑师夏尔·加尼埃设计,有宽阔的院落、喷泉、能放20匹马的马厩。埃文斯认识在巴黎的所有有点名气和有点财产的美国人,还和大使沃什波恩相识。大使就住在这条街的前面。他和安格尼丝过着豪华的生活,习惯到最时尚的海滨去度假。安格尼丝现在正在诺曼底海滨的多维尔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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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文斯英俊、风度翩翩,就是生活有点过于优越,在职业上有着最高的荣誉,包括法国荣誉勋章。对于牙医来说,这样的荣誉在美国和法国都是不可想象的。在巴黎,他刚来的时候发现,那些治疗牙病的医生的地位和理发师一样。医生们看不起牙医,觉得他们的职业和医疗职业无法相比。有钱的病人请牙医,牙医得从后门走,像小商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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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适应了巴黎的生活,埃文斯从来没有放弃他对自己国家的忠诚。最为明显的是,在内战期间,他公开支持北方,一有机会就游说皇帝,尽管他的病人中有很多南方的同情者,更别说皇帝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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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法国进入战争的那年夏天,埃文斯领导了医疗急救的准备工作。他立即成立了叫做美国国际卫生委员会的组织,由他和在巴黎的几个美国朋友出资。他们在“美丽玫瑰”对面一条街的开阔地上搭起了账篷,准备建立战地医院或“急救所”。他在那里插上了美国国旗。埃文斯和他的朋友克里恩在那里准备了牛肉罐头、饼干、蜡烛、麻药、床上用品和衣服。将要照顾的伤者和病人会超过巴黎医院的承受能力,那么给养充足、设备完善的露天医疗所要比空气污浊的教堂和公共大楼好。如果是真正关心紧急情况的人,都会欣赏埃文斯医生所做的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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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文斯一进入到书房看到等他的人是谁时,马上就明白了她们希望他做什么。他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援助之手,尽管一旦事情败露,他会冒很大风险,这些不用说她们也都明白。他后来写道:“我们对要做的事情的风险是很清楚的,要成功需要极其准确的判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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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同意在这里待到第二天早晨再离开。皇后几天来都没怎么睡,埃文斯亲自在妻子的房间里给她铺了床,他不敢相信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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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点钟,他们在天亮前上路了,都穿着昨天晚上的衣服。他们一共四个人,埃文斯、克里恩、皇后和她的侍妇。他们坐着埃文斯个人的封闭的马车,由一个信得过的车夫赶着,径直向多维尔赶去。在检查点由埃文斯说话,换了一次马,一路顺利,没人认出皇后来,在多维尔也没有人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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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文斯让一个英国游艇驾驶员约翰·布格英先生和他的妻子把皇后带过海峡,去到英国的收容所。布格英夫人回答说:“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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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非常艰难的横渡海峡,皇后安全地到达了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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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黎,无人知晓这一切,只有传言。最普遍的说法是皇后设法跑到比利时去了。就在她和埃文斯逃出巴黎,也就是9月5日这一天,维克多·雨果经过了多年的流亡,返回了巴黎,引发了人们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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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古斯塔斯·圣高登斯到了里摩日后才知道新共和国的事情。“我全身心支持法国的事业。”他宣称,接着坐下一趟能赶上的车回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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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车上,他周围都是为了前线的丈夫和儿子哭泣的妇女。在巴黎,他看到了来自于布列塔尼的志愿者,他们没穿制服,只穿着白衬衣。和他们一起的“乱哄哄、尘土飞扬的”是羊群和牲口,都赶往植物园,为即将到来的围城做准备。他在给一个在康涅狄格的美国人的信中写道:“在我看来他们都是无辜的人,现在却走向死亡。”这个美国人名叫艾尔米拉·威托尔赛,她在巴黎时曾订过他的雕塑。从信的长度和坦率度上来看,她是他很信任的人。“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吻了几个从我前面走过的可怜的人。我相信,他们现在大多数人已经死了,成为几个恶棍的野心的牺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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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到了他母亲的来信,信有8页长,“非常伤心”,请求他远离法国的政治,不管花什么代价,赶快回家。他从未觉得情绪如此低落,感觉到了他天性中的“抑郁的低音”。他本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法国的事业中,但他不是法国人,而是美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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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初夏,巴黎大约有13000名美国人,大部分是游客。自从7月宣战以来,有几千人离开了。在巴黎4500人以上的聚集点消失了,别的美国艺术家和艺术学生已经走了。托马斯·埃文斯7月份离开了,另外一个费城人玛丽·卡塞特也离开了。古斯在巴黎的亲戚都让他走,甚至他的弟弟安德鲁也打算离开。到9月份,似乎每一个有美国护照的人,如有可能都走了。一位去送家人的美国人记录,火车站拥挤得“可怕”。古斯知道,去往勒阿弗尔和法国南部的火车挤到了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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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法国朋友要去战斗,阿尔弗雷德毫不犹豫地应征入伍。奥林·沃纳虽然是美国人,也签名要在法国朋友的队伍里服役,作为正规军的后备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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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斯又回到了里摩日,悲伤地给加尼埃写信:“我觉得你肯定认为我是一个懦夫,我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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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的父母在法国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会毫不犹豫地应征入伍。“但是他们年纪大了,他们爱我。他们一生都在劳作,一直穷困,他们还在劳作,他们如果现在失去了我,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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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定决心,要坚持追求他来时的目标,继续努力当一个雕塑家。他在创作上还没有达到可以回家的水平。如果不能继续在巴黎学习,他就去另外的地方。现在,他要去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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