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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日本由少数封建领主所掌控,除了极少数开明人士之外,其余千百万人都沦为俯首帖耳的奴隶,服从于日本的传统、迷信和社会等级制度。在战争期间,日本人民听到的全是日本胜利的“捷报”。当他们不得不面对彻底战败的现实之时,他们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轰然倒塌了。日本人的武装力量已经在这场大战中灰飞烟灭,如今他们的信念也犹如大厦将倾,日本人赖以生存并为之奋斗的一切都支离破碎了。不容辩驳的现实再次证实了日本人之前奉为圭臬的教条是谬误的,他们追随的领导人是失败的,他们秉承的信念是虚无缥缈的。此时日本民族处于物质、精神与信仰的真空期,而填补了这一真空的则是民主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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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两千年的历史、传统和信仰为基础的日本民族之信念和生活方式在一夜之间变得支离破碎,一场精神上的革命也就此拉开序幕。日本人民对封建领主和武士阶层的盲目崇拜已经转化为憎恨和鄙视,而原本对敌人所怀有的仇视与轻蔑现在却让位于尊崇和敬意。日本人民的精神革命并不是浅尝辄止的运动,也不是专门为了实现占领目的而作的表面文章。日本人民在精神上正面临着一场规模空前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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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一开始便向日本人民保证,每个日本人都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信仰。当然我也明白,如果不对日本传统的“神道教”进行彻底的改革,“信仰自由”在日本就只是一句空话。神道教是一种古老而落后的宗教,由国家提供资金并予以掌控,天皇本人便是神道教的“大祭司”。根据远古流传下来的迷信教条,天皇的祖先们已经封神,而天皇正是从他的祖先那儿顺理成章地继承神权。神道教的种种教条让日本人民相信,天皇本人就是无比神圣的,而作为子民的最高目标便是为天皇尽忠,为天皇献身。发动战争的军国主义者正是利用这种宗教来为他们自己服务,直到现在日本政府还在资助这一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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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11月,我下令日本政府停止对神道教的资助,不过我并未对该宗教进行任何抨击。1946年元旦,天皇颁布了一道赦令,公开宣布放弃自己的神性。在此之前,我并未对天皇做出任何暗示,也没有就这个问题与他进行过商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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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对此做出反应。我发表公开声明:“天皇的新年赦令让我倍感欣慰,他通过此举肩负起日本民主化的重任。为了日本的未来,他坚定地选择了开明自由的发展路线。正确的理念不会湮灭,天皇此举正是正确理念不可抗拒的又一明证。”在实行政教分离之后,神道教的祠官仍可继续传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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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到达日本的时候,日本的教育制度让我颇为担忧。日本一直对学校实施集中掌控,战前日本没有类似地方教育委员会的组织,甚至没有校长这样的职位。所有教育活动均处于中央政府的控制之中。总部设在东京的文部省为所有科目制定统一的教科书,然后分发到日本各地。这些教科书中充斥着军国主义思想和反美内容。实际上,直至盟国对日本实施占领之前,日本的学校、报纸、剧院、广播乃至电影都沦为了政府的宣传工具,除了实施“思想控制”之外别无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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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让思想摆脱禁锢,人民才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实施对日占领之后,教科书的编制出版立刻脱离了文部省的掌控。按照我的指令,日本的印刷企业在教科书编纂和印刷业务中首次形成了竞争机制。占领当局并没有指定任何教材,只是将战前教材中的军国主义思想和极端民族主义思想剔除出去。在实施对日占领的头一年中,面向日本小学生的课本已经从之前的以宣传为主转化为以教育为主,让持续了上百年的日本教育得以改观。当时新版教科书的发行量已超过了两亿五千万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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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科书已经免除了审查,脱离了中央政府的掌控,但如果教师仍被束手缚脚,再好的课本又有什么用呢?为了让教师获得教学自由,我向文部省下达了一道指令:“凡因自由主义言行或反军国主义言行被解职、停职或强迫退休的教师和教育官员,现在立即恢复其担任教职或相关职位的资格。禁止以种族、国籍、信仰、政治观念和社会地位为由歧视任何学生、教师或教育官员。鼓励学生、教师和教育官员对政治、民权和宗教信仰自由等问题畅所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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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教育制度实行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对其进行了调查,得到了令人满意的结果。日本儿童的思想与战前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仅仅在几年前,日本儿童的思想还充斥着浓重的军国主义色彩,现在大多数儿童的兴趣已经转向一般职业和上班族的生活。在对几百名儿童的调查中,仅有一名儿童希望以后能担任军职,他的愿望是成为麦克阿瑟将军!不管怎么说,现在我至少有一个崇拜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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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后的日本,健康医疗也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美国人一直以为日本在卫生和制药方面是相当先进的,但事实并非如此。早在1920年,天花、白喉和伤寒等疾病在美国已经销声匿迹,可是直到1945年这些疾病仍在日本肆虐,而肺结核对日本的打击尤为巨大。关于这些疾病的统计数字固然吓人,但其根源也显而易见。战争结束之后全日本仅存两名公共卫生方面的技术人员,卫生工作人员奇缺,无法应对整个国家的公共卫生问题。在遭到轰炸的地区,公共卫生问题更是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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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即采取措施解决这一问题。我建议日本首相在内阁中设立一个主管卫生的部门,日本政府在此之前从未设立过类似的机构。日本政府机构中的厚生省便应运而生,一直延续至今,其工作对日本民众生活的各个方面都产生了影响。占领当局在美国医疗权威机构的帮助和配合下,通过预防注射、疫苗接种和卫生教育等手段,使各种疾病的发病率大大降低,日本人民的健康状况有了很大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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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领当局影响最为深远的措施之一便是土地改革计划。日本的土地所有权制度集中体现了日本社会制度的封建特色,甚至到了战争末期,古老落后的奴隶制仍存在于日本社会之中。战前在日本从事农业劳动的人口中一部分是彻头彻尾的农奴,其余的佃农则必须遵照极为苛刻的契约进行劳作,每年收成中的大部分都归地主所有。占领当局成立几个月后,我便开始着手处理日本的土地问题。我认为应制定法律赋予耕种者收成的所有权,同时应该废除佃农制度,其中最根本的目标就是让耕者有其田。但按照当时的制度,农民根本无法购买属于自己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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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总司令部设立了自然资源处,该机构负责向日本政府提供建议和咨询。在接下来的几年内,日本政府通过了一系列法令,以合理的价格从外居地主33手中买下土地,然后以分期付款的形式卖给佃户。直至1950年,超过五百万英亩的土地已经进行了重新分配。在此期间,日本从一个以贫苦农奴和佃农为基础的封建经济体转变为以自由土地所有者为特色的国家。现在,超过89%的可耕地为居住其中的农民所有。土地的重新分配使共产主义思想难以渗入日本的农村地区。日本实现了耕者有其田,每个农民都是一个拥有土地所有权的资本家,如此一来共产主义思想便难以在日本农村地区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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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占领期间让我觉得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便是把人身保护法引入日本,人身保护法的制定是新宪法权利法案得以顺利实施的重要保证。1901年我父亲将权利法案引入菲律宾,当时这类法案是盎格鲁撒克逊法制体系的独到之处,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尚未采纳此类法案。我和我父亲将权利法案引入远东地区,保障亚洲各国人民的人身安全不受侵害。想到这我不禁心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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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项改革中,占领当局的许多官员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些官员包括:惠特尼,威洛比,马夸特,山姆斯,道吉,莫斯,申克,肖普,凯德斯。此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为各项改革出了一份力。如果没有他们的聪明才智和倾力奉献,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取得目前的成就。而日本人自身的优秀品质也为他们赢得了世界各国友好人士的尊重和信任。日本人民在精明能干的吉田首相的领导下,凭借自身的长处从战争的废墟中再次崛起。战后日本以政治道义、经济自由和社会民权等普世理念为基础,将西方的理念与其自身的传统和历史悠久的文化相结合,重新成为一个朝气蓬勃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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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7月4日,菲律宾正式独立,成为一个主权国家。上百万兴高采烈的群众聚集在马尼拉的隆塔广场,参加菲律宾共和国的开国庆典。我作为美国陆军的代表,见证了美菲两国结下深厚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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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日本占领当局任内最关心的要算是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审判任务。对于那些在战时虐待战俘或平民的军事指挥官,我毫不迟疑地批准对他们的惩处。可是让战败国的政治首脑也承担罪责,对此我却不敢苟同。我认为这么做有违司法正义的基本原则。我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说出来,并提出了这么一条建议:对于日本政界要人发动战争的追责应限于偷袭珍珠港一事,因为珍珠港事件违反了国际法和国际惯例,是在不宣而战的情况下实行的偷袭。远东国际法庭于1946年1月19日开庭,而我则被免除了与该庭实际审判相关的一切责任。该法庭由各个盟国政府提名的知名法官组成。对被告的甄选也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我所要做的只是传达法庭的审判结果并执行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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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波茨坦公告》,我们必须“对所有战犯处以严正的法律判决”。我们不费什么工夫便抓住了被控有罪的人。几周之内我们逮捕了好几百人,其中包括东条英机和“东京玫瑰”。我们对战犯的战争罪行进行了甄别,把他们划分为主要战犯和次要战犯,例如“东京玫瑰”便被划定为次要战犯,虐待我方士兵和平民的战俘营守卫也被划定为次要战犯。经过审讯,所有次要战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被定为主要战犯的只有二十八人,战争爆发之时他们在政治机构中任职,对于把日本推向战争负有主要责任。最后到法庭接受审判的只有二十五人,其余三人在法庭开庭前已处于病危或精神错乱的状态。接受审判的二十五人(包括东条英机)均被判定为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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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新闻界的人士一直缠着我,希望我能批准新闻摄影记者拍摄处决战犯的真实场面。我认为此举会伤害日本人民的感情,世界各地品格高尚的人们对此或许也难以认同。因此我拒绝了他们的请求。他们为此闹到陆军部,并请求陆军部长推翻我的决定。但我决心不让陆军部长插手此事。在此特殊情况下,我的身份是世界大国美国的代表,而不是区区一名美国军官。反对抗议的声浪很快得以平息。不过,为了让全世界人民知道对战犯的处决确实得以执行,我特地邀请了占领当局顾问团——盟国日本委员会的成员作为官方见证人见证了处决的执行。受邀的官员们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都接受了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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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审判期间日本人民的态度让我又惊又喜。审判程序的公正性不容置疑,而提起诉讼的检方也没有存心报复的意图,这给日本人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法庭宣判之后,战犯本人及其家属都曾给我和法庭成员写信,对我们不偏不倚的公正态度表示感谢。远东军事法庭的审判并没有在日本人民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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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事态进展得颇为顺利,可与此同时,世界各地还发生了许多大事。在美国,我再次陷入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的斗争漩涡之中。我并不是候选人,也无意觊觎总统宝座。治理战后日本这一任务已经够沉重的了,我无意成为美利坚合众国的首脑。不过我犯了一个大错,没有明确拒绝参加候选人提名的竞争。可想而知,我未能在共和党内候选人提名的竞争中胜出。这件事导致的唯一后果便是引发了执政党——民主党对我的大肆抨击。对于职业政客来说,来自反对派的贬损或许不值一提。当时我身在远东,所想的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这样的批评和攻击给我造成了很大困扰,也为我的职业生涯埋下了不祥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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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结束后,由精明能干的霍奇将军统领的24军占领了朝鲜半岛南部,一直推进到三八线。三八线北边是苏联的军队,日本投降之时苏军已经推进到此处。南朝鲜在战争中并未遭受重创,而南朝鲜年高德勋的爱国人士李承晚已经重整南朝鲜政府,为实现独立做好准备。1948年8月15日,大韩民国宣布成立,由李承晚出任总统。我参加了大韩民国的开国庆典,受到了友好的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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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美军大部从南朝鲜撤出,只留下一个军事代表团协助培训南朝鲜的武装力量,至此南朝鲜的防务已经不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美国国务院全权负责该地区与美国利益相关之事,军事代表团的实战指挥权等事务均由国务院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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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蒋介石的国民党军队得到了美国提供的大量援助和军事补给,正把共产党的军队逼得步步后退。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美国国务院倒是对中国的共产党人颇有几分赞许之意,还把他们称为“土地改革者”。眼看蒋介石已经胜券在握,可是美国并没有助他一臂之力夺取唾手可得的胜利,而是开始张罗停战和谈事宜。为此,马歇尔将军受命前往中国,在两个党派之间进行斡旋和调停。他借道东京,在东京的美国大使馆里住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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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上回见面还是在战火纷飞的新几内亚。这次见面时我发觉马歇尔苍老了许多,他身上原有的敏锐和活力已经消失殆尽。看来连绵的战事已经将他榨得只剩一具空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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