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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02 在今天的以色列,犹太人大屠杀已经成了官方昭示非犹太种族之残酷至极的御用事件。各种对该事件的祭奠,给游离于以色列之外的犹太人造成了两方面的影响:一是给对以色列的无条件热爱正名,再是强化了辛酸的自我认识。在我看来,这是对记忆的恶意滥用。倘若通过犹太人大屠杀能让我们更深刻地理解“犹太”二字所代表的那些传统的真实意义,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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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04 记住过去是一种广泛的社会义务,这并不仅限于犹太人。我们很容易意识到自己对同代人的义务;那么我们对先人的义务呢?我们大谈自己该为将来做些什么,那么对于过去的亏欠呢?除了现实到粗糙的方法——办展馆、造大厦——我们只能通过铭记,并视之为己任,才能将其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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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06 与我的同桌人不同,我不认为希特勒会卷土重来。我拒绝将他的罪行作为切断交流的借口,不希望犹太民族重拾不怀疑、不自省的防范态度,并重又退到自怜的境地。我选择不拘于传统的方式来看待犹太人的过去:打开交流的渠道,而非切断它们。犹太人的民族性对我而言是对自己的审慎自省,是只说真话的勇气:是犹太人曾经为人所熟知的达夫卡3式的耿直与特立独行。然而,仅仅不与其他民族同流是不够的;我们还应对自己进行比他人更严厉的批判。我感到自己对这样的过去负有未尽的责任。也正因此,我才是一个犹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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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08 托尼•阿比盖尔于1942年被转移至奥斯威辛,因其犹太人的身份,死在了毒气室里。我的名字是按照她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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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10 1 犹太民族遵循母系传承规则,母亲厲于犹太民族,出生的孩子便也属于犹太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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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12 2 参见《全国犹太人调查》(“National Jewish Population Survey”),2001-01,第7页;或http://www.jewishfederations.org/getfile.asp?id=3905——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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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14 3 达夫卡(Dafka):一种知难而上、几近自找麻烦的品格。——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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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19 记忆小屋 [:1705651832]
1705653120 记忆小屋 尾声 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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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22 照理说,人们不该爱瑞士。说自己喜欢瑞士人或他们的国家,就好像承认自己怀念吸烟的感觉或《脱线家族》(The Bmdy Bunch)一样,马上就会让人把你跟一个对过去30年的世事一无所知且保守僵化至极的人联系在一起。这个弱点我一旦说漏了嘴,年轻人就会礼貌地打哈欠,自由派史学同仁们则露出狐疑的表情(“难道你不了解世界大战?”),我家里人更是肆无忌惮地笑道:哎,又来了!我不管。我继续爱瑞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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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24 问题在哪儿呢?首先,瑞士意味着山脉。但如果你想去的是阿尔卑斯山脉,法国境内的更高,意大利那儿能吃得更好,奥地利的滑雪更便宜。德国的那部分阿尔卑斯山脉再不济,起码德国人更友好。瑞士呢?纵有“手足情,500年的民主与和平,结果他们搞出了些什么?布谷鸟报时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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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26 还没完。瑞士得了二战很大的好处——与柏林交易,清洗非法资产。正是瑞士人向希特勒提议在犹太人的护照上打上“J”的记号;而且,因为极端爱国主义故态复萌,不久前刚刚投票禁止了在境内修建清真寺宣礼塔(虽然这个国家境内只有四座宣礼塔,且大部分穆斯林都是来自波斯尼亚不信教的难民)。除此,还有避税天堂的恶名,虽然我实在看不出瑞士为几个境外富翁罪犯提供的服务,比起高盛集团花百万美国诚实纳税人的钱自保的行为,究竟更糟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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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28 那么我为什么喜欢瑞士?首先,这个国家的不理想有它不理想的好处。呆板?没错。然而呆板也可以意味着安全、整洁。几年前,我与当时9岁大的小儿子坐飞机去日内瓦。到达后,我们下到火车站——被无趣的瑞士人直接建在了机场地下——在一个咖啡厅坐下来等火车。“真干净呀!”小儿子注意到。真是这样:一切都整洁如新得晃眼。如果你是从新加坡或列支敦士登来的,可能觉得这没什么稀奇,但对一个见惯了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唯一的欧洲机场体验,只是去过一次伦敦希思罗机场境况糟糕的大卖场的孩子来说,就不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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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30 瑞士人很讲究清洁。有一次,在行驶于因特拉肯市外的火车上,我因将左脚外缘在对面的座椅一角稍微搁了一会儿,便遭到了一位老年妇女的指责。如果是在无人会察觉或者在意这种现象的英国,我或许会为这种肆无忌惮的干涉而吃惊。但在瑞士,仅仅因为违反了这样一条显而易见的公民基本规范,我就感到了羞愧——因为我对公共财物也需承担一定责任。被自己的同胞公开纠正自然很气人,但以长远的目光来看,人们的见惯不怪才危害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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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32 瑞士是一个国家能包含千差万别可能性的惊人实例——也因此它大受裨益。这里我并非指它通行的多种语言(德语、法语、意大利语、罗曼什语)和它惊人——且常为人所忽视——的丰富地貌。我指的是它的反差性。德国一切只讲效率,生活缺乏别的可能性,灵魂得不到滋养。意大利是无休止的乐趣,没有松弛。但瑞士却充满了反差:高效而保守;明丽却平淡;善于待客但无甚魅力——至少对那些给它的财富提供了极大支撑的外国人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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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34 最重要的一个反差,发生在它浮光掠影般光鲜的表面和其下深厚的底蕴之间。几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去采尔玛特的滑雪胜地克莱因马特宏峰旅行。山坡上阳光斑驳,点缀着几条属于一家豪华得近乎荒诞的饭店的长凳,各种穿夸张比基尼、脚蹬毛皮靴的搔首弄姿的意大利女子,倚挂在坐直升机来山巅玩最新潮器械的粗鲁不堪的俄国大亨身上。堪称“黛比上达沃斯”1:瑞士最丑陋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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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36 然而接着,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突然从拐角出现了三个小老头:他们裹在层层叠叠的羊毛和皮革里,红彤彤的寻常面孔上方,罩着寻常人戴的帽子。他们手中紧紧攥着粗重的登山棒,跌坐到长条板凳上,各自解开饱经风霜的皮靴鞋带。被寒风吹得瑟缩起来的登山者们,一面对眼前“甜蜜的生活”表现出贵族般的无视,一面用我听不懂的瑞士德语为完成了想必激烈的攀登而相互道贺——并大汗淋溏地从穿着白色紧身上衣、热情洋溢的女招待那里要了三瓶啤酒:这是瑞士好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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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38 20世纪50年代里,父母带我去过几次瑞士。当时他们刚好小富了一阵,而且去瑞士尚且不算太贵。我记得,留给童年的我印象最深的是,那里不管什么都秩序井然。我们常取道法国去瑞士,它在当时还是个困顿潦倒的国家,乡间房屋仍满是弹药留下的疮疤,墙上的杜本内葡萄酒广告也破的破、皱的皱了。菜是很好吃(这连一个伦敦小学生也能吃出来),但餐馆和旅店里却总弥漫着一种潮湿、颓唐的气氛,阴魂不散,便宜却叫人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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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40 接着就跨过了国境线,不是从山间就是从山巅,且天气无一例外是狂风呼嘯、冰封雪覆,来到一座……这样的城市:鲜花装点着屋舍,街道完美无瑕,商店皆生意兴隆,人民都聪敏、饱足。刚刚结束的那场战争似乎没有动瑞士一根指头。我的童年是黑白的,而瑞士却充满了斑斓的色彩:红与白、褐与绿、黄与金。还有那些旅店!一提起小时候在瑞士看见的旅店,我就想起新鲜松木,仿佛它们就是在四周的森林里自由生长起来的一样。到处是暧呼呼的实木:又厚又重的木门,铺着地毯的木楼梯,坚固的木床和吱吱报时的木头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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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42 餐厅里有着巨大的观景窗,到处是花束和浆得笔挺的亚麻白桌布。而且,虽然这不可能是真实的,然而我回想时,总觉得那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我当时自然没听过克拉芙迪娅•舒夏特2这名字;但在以后的年月里,我会想象她静悄悄地快步走人其中一间餐厅,用乌黑的明眸扫视餐桌,而我——就像卡斯托普一样——将无言地恳请她坐到我的桌旁来。在现实中,和我一道用餐的都是些面无表情且有一定年纪了的夫妇:瑞士就是这样,它让你做梦,但也仅限于做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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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44 记忆总爱捉弄人。我知道我们度假时几乎都只去瑞士德语区的伯尔尼高地,却总会将瑞士与自己最初笨嘴拙舌地努力说法语的经历联系起来:选巧克力时,问路时,学习滑雪时,还有买票的时候。瑞士于我,一直都与火车有关:琉森市外有一个小小的交通博物馆,将火车独有的魅力都尽收其中。在那里,人们可以看到世界上第一列电气列车;第一条也是技术成就最高的火车隧道;以及欧洲海拔最高的铁道线路——位于令人惊叹的少女峰,穿越艾格峰腹地后攀至海拔11225英尺高的终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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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46 有意思的是,瑞士人似乎从来不被英国铁路局所谓的“问题落叶”——或者“问题雪”3——所困扰。正如那些山区小老头若无其事地登上令人望而生畏的克莱因马特宏峰一样,由他们曾祖辈制造的火车,几十年来一直不费吹灰之力地往来于布里格与策马特,库尔与莫里茨,贝克斯与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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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48 在瑞士隘口安德马特,莱茵河和罗纳河从大山深处的冰天雪地中涌出的地方,米兰与苏黎世之间的喀尔巴阡山路深深往下通入哥达山之间,道路几百英尺之上,冰川快车在齿形轨道上急转好几个令人晕眩的险弯,攀向欧洲的屋脊。驱车行进在这些道路上就已经很艰难了,骑行或步行就更不堪设想。究竟是谁、又是怎样造出了这样的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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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3150 我最愉快的回忆属于缪伦。第一次去的时候,我8岁:当时,缪伦是位于雪朗峰半山的世外桃源,只有乘坐火车或缆车可以到达。路程长得要命——至少要换三次火车,且抵达后几乎无事可做。那里食物并不特别美味,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买——这还是往好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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