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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德·兰福德对萨尔克项目的重大贡献并没有被忽视。“他对于实现完美的混凝土浇筑很感兴趣,”杰克·麦卡利斯特回忆道,“所以他致力于此,并最终得以把问题解决:如何安排模板和对销螺栓孔以使它们趋于合理,如何使模板重复利用,如何避免模板出现裂缝。而最终的结果,是这里完美的混凝土为全世界瞩目。当路看到这一成功时,他对于混凝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因为他看到了它可以有多完美。用自己的方法,弗雷德提升了路对混凝土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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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方面,弗雷德总是把成功的缘由归结到康身上:“他核心的需求是‘我要这模板显示出是手工建造的’。”所以就连对销螺栓孔——那些在混凝土进行浇筑之前,对胶合板进行标记,然后连接在一起的圆孔——都清晰可见并留下防锈铅痕迹,而不像标准建筑那样可以看出经过了丙烯酸或混凝土的修补。同时它们还是对称排列的,正如弗雷德提出的,“其中蕴含着一种逻辑”。至少在麦卡利斯特看来,兰福德的手工作品是逻辑的产物。当然,对称的对销螺栓孔已经被弗雷德描绘在了他为工地绘制的详细草图当中,其中每一个小圆孔都出现在适当的位置。(就连在成尖锐角度的墙壁上的洞也被完全呈现出来——它们的形状是椭圆形的,以满足对角的透视。)这同时体现了弗雷德的精湛制图技巧,和通过像这些完美排布的对销螺栓孔,路不懈追求的“清晰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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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它们组合的形式是富于合理性而非随机的”,杰克·麦卡利斯特说,这使它“成为超越建造本身的设计。路留下了事物如何被建造的证据,包括瑕疵。他从不想对混凝土进行修补,我想这和他的脸有直接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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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个和康见过面的人,都一定会注意到他的伤疤,但对于一些人来说,它们扮演着更重要的角色。“第一次见到他时,我感到很震惊。”兰福德坦白地说,“但几分钟后,由于他的个性,你便会把这一点忘得一干二净。”这也是大多数和他共事的人的感受,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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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于杰克·麦卡利斯特来说,康脸上的瑕疵是一个“一直在场”的因素。“我觉得一切都和那些伤疤有关。”他指的是康的能量——性及其他方面——以及他对待建筑的方式。“如果你是那样地丑陋,你就会想要在其他方面寻找美丽。”麦卡利斯特永远无法忘怀这个“丑陋的男人”对女人的吸引力。比如,杰克曾在自己位于德尔玛的房子里举行过几次派对,“他会勾搭一些年轻女人,然后把她们按在墙上——那也是一些很有吸引力的女人。而她们中的一些就会沦陷”。杰克对此感到惊讶:“他令人们着迷,尤其是在加利福尼亚,这个智商达到三位数的人并不多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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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的爱情生活并不一定是办公室当中的日常话题,但那些在1962年为他效力的固定雇员,几乎不可能对他认真而长期的风流韵事一无所知。60年代早期,安·婷还在康的公司工作,玛丽·郭也一样。两个女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显而易见,而路和安两人同样因玛丽的问题僵持不下。等到他们搬到核桃街1501号,康和哈莉特·帕蒂森之间的关系也已经很深了。康的办公室里的一些建筑师也许会注意到,这3桩主要的风流韵事在时间上有所重叠,但大多数人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我以为他一直都只有一个对象,”在60年代中期为康工作的戴维·斯洛维奇说,“据我所知,他并不是那种玩弄女人的人。我们没有公开讨论过此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但这不是说大家觉得那是正常的事情,大家都不想像那样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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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同事也许不清楚他的情感关系的每一个阶段,但或早或晚,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了他最新的一段恋情。比如苏·安,在大约1961年,当帕蒂森开始非常努力试图和她交朋友时,她便开始怀疑父亲与她有婚外情。当时哈莉特在纽约的帕克·伯内特拍卖行古董部门找到了一份工作,而苏·安刚从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刚刚搬到了纽约的东村。当哈莉特在不久之后搬回费城,苏·安便肯定自己的怀疑已经坐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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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当时,在1962年的春天,康和哈莉特的关系也面临着危机,哈莉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把此事告诉康时,得到的回应却是“又来”。这个回答一点也不让人高兴。如果他仅仅把她的怀孕当成是安·婷的重演,那么这一次他也不会觉得自己有离婚的必要。但哈莉特却不准备放弃。当她把这个消息通报给自己的新教徒贵族家庭时,她的潜台词是希望可以很快就和孩子的父亲结婚。但她不觉得自己应当把此事告诉路圈子里的任何人,因为这应当取决于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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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春天稍晚的时候,苏·安接到了她父亲的电话,说他到纽约来和野口勇见面谈事,想顺便来看看她。(康当时跟野口勇合作,正在为上西城设计一个迷人的游乐场——和他多年以来的许多项目一样,这个设计也并未付诸实践,原因是它太迷人了:当地居民担心它会吸引一些来自底层的贫穷地区的“野孩子”频繁光顾。)从前一年她第一次搬进标志其成为大人的公寓起,苏·安便一直希望路可以来看看她,而现在他终于来了。他告诉她会在2点钟的时候到她那边,可以跟她喝杯茶,于是她放下电话便冲出家门去挑选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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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并没有在2点出现,不过苏·安知道他经常会迟到,于是便等着他。到3点时他还没有来。等到将近4点,他还没有出现,苏·安便给康的秘书露易丝(Louise)打了电话,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和野口勇的谈话用的时间太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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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没有和野口勇见面的安排,”露易丝告诉她,“他去纽约只是为了见你。他现在正在火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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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路终于在5点抵达时,苏·安问他:“和野口勇谈得怎么样?”但如果她期望康可以承认自己撒了个奇怪的谎,那她就要失望了。他只是说:“还不错,还不错。”他只坐了几分钟,对公寓房间进行了一番批评(“你为什么不去弄一些古董呢?”是她唯一记住的一句),然后便说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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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议说,我们可以一起坐出租车去市郊,我刚好要去参加一个排练。”苏·安回忆道,她当时刚刚开始音乐家的职业生涯。他可以在火车站下车,然后她继续坐车去市郊。“我们到了宾夕法尼亚车站,他打开车门,递给我一张20块的钞票——20块在当时可是一笔大钱——然后他站在车门外,说:‘哈莉特怀孕了。’然后我说:‘哦,那太好了,爸爸。’门关上,他走了。我甚至不确定他听没听到我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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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安一直都不明白,康为什么觉得应该让她知道这件事。也许是哈莉特曾劝他这样做,或者是他自己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也许他是希望她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妈妈。苏·安当然无意这样做,但当她在夏天回到父母家住时,这个话题还是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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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丝特和康还是住在切斯特大街5243号,尽管这个西费城昔日稳固的中产阶级社区当时正在日趋衰落。这栋房子依旧承载着和苏童年时期一样多的功能:艾丝特的母亲安占据着2层的卧室,路和艾丝特则在顶层,拥有他们的卧室和客厅。苏·安的卧室和3层其余的空房间在一起,这些空房间中的一间前不久还属于他们的长期租客凯蒂姨妈,她现在已经住进了养老院。尽管艾丝特终于结束了她长期以来的医学技术员工作,现在经常在家,但她年长的妈妈依旧担负着大部分卫生、烹饪和清洗工作。(据说到安·伊斯瑞尔80多岁时,有一段时间家人们把康的衬衫送到一家中国洗衣店清洗,但他并不喜欢他们的清洗方式,于是他无所不能的岳母帮他把它们熨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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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夏日的某一天,苏正在楼下的厨房里擦拭银器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她打开门,发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走廊里。他说他想跟艾丝特·康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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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说是谁找她?”苏·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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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帕蒂森。”他说。苏·安心里想:糟了。她跑上楼,告诉她母亲门口有人找,然后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希望自己能把门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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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艾丝特上楼,一把推开苏·安卧室的门,说:“这件事你知道多少?”没有等她作答,她继续说:“这回不像另一个——”然后戏剧化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苏·安按理说还不知道路和安的女儿,没有人对她讲过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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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妈妈,我知道阿莉克斯。”苏说。(“能把我知道这件事说出来,我轻松多了。”她随后回忆道。)她妈妈随后告诉她,楼下那个男人是哈莉特的哥哥,他希望艾丝特跟康离婚,这样路就能娶哈莉特了,毕竟哈莉特已经怀了康的孩子。艾丝特坚定地让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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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会好奇这一事件对他们的婚姻造成了怎样的影响。艾丝特跟康讨论过这次正面交锋吗?甚至说她是否曾提及自己知道其他孩子的存在——首先是阿莉克斯,现在又有了一个新的?“我觉得他们一定谈过。”苏·安在多年后谈道,“在那时候人们不会轻易离婚,他们会着手解决问题。两个人在同一张双人床上睡了40年。”她停了一下,回忆自己母亲的性格。“她是个很能干的人,”她总结,“她一辈子都在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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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夏天,康比以往更需要妻子的支持,因为他在7月份做了眼部手术。多年来,他的视力越来越差。他想起了母亲过去戴的蓝色眼镜,还有她写给他的信,从30年代初清晰娟秀的字体,到40年代时变得又大又潦草。他一度担心自己会慢慢失明,但医生告诉他,他的视力问题只是白内障引起的,完全可以通过手术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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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是在费城的威尔斯眼科医院进行的。为了准备手术,康特意空出了几个星期的时间。“7月2—9日,康夫人将待在家中。”办公室7月份的日历最上面写着这样的内容,表明她会负责回答任何来自办公室的关切和询问。“无来电”则写在7月3日和4日的下面。除此之外,这个月的日历一片空白,只有13日有一则提醒说上午9点30分,在布林莫尔有一次会面。也许是有人替康去了。在24日,工作终于回到了正轨,路上午9点和来自韩国的访问者在埃谢里克住宅见面,然后共进午餐。到下一个周末,康返回了工作岗位,和乔纳斯·萨尔克在马里兰和匹兹堡见面。但他的视力要花上几个月时间才能完全恢复,而在那之前,他只能佩戴厚重的框架眼镜,这使得他的眼睛显得非常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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